好一个秘密啊!听得我心头一凉,冷汗直冒,“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玲玲亲耳听到的。”
我用手支着额头,我的头有点晕,“玲玲,你没听错吗?”
“怎么会,玲玲听的真真切切的。”
我的头真的开始晕了,我用两只手抱着头,感到一阵儿阵儿天旋地转。
“姑母,您不舒服吗?”
“没有,姑母只是在替玲玲高兴呢!”
“哦,姑母真好!”
看着关玲玲高高兴兴的,回到书桌边看书,我真的感觉自己就快晕倒了。我头晕得厉害,而且我开始出虚汗,双眼看到的东西也有些模糊了。我用双手支撑起身体,踉踉跄跄的离开了房间,来到后院的水井边上。急匆匆跟过来的越女,搀扶着我,坐在井边上,为我打上来一桶清凉的井水,倒进水盆,端到我的面前,我一下子把整张脸都浸入到了水盆里。
耳边响起了关玲玲的细嫩柔和的声音,“父亲向母亲要了一个儿子,我就快有小弟弟了。”
这就是刚才她趴在我耳边说的秘密。
我在感到窒息的时候,猛的抬起了头,我还不想把自己淹死。清冷的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进领口里,冰凉而清冽。我猛然举起水盆,把整盆的水从头顶全部倾倒了下来。冷,冰冷的感觉让我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我还得活着。
“天啊!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呀!”越女慌忙夺去我手里已经空了的水盆。
“这,这怎么办好啊!奴婢去找关总管。”
“不许去!”我一把拉住越女,由于力量过大,她打了个趔趄。
越女努力稳住脚步,回头一脸惊慌失措的看着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非常的吓人吧!可不是嘛!被人撕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面孔,怎能不狰狞,怎能不吓人啊!
“扶我回房。”
越女半搀半扶的,好不容易把我扶回了房间。等我收拾停当,回到书房中的时候,玉芳菲和关玲玲已经做完了功课,在和自己下棋呢。她俩有的时候还真的是很奇怪,宁愿和自己下棋,也不与对方对弈。我默默的走过去,想看看她俩与自己对弈的情况。
这一看不要紧,我着实的吃了一惊。怎么说呢?虽然她俩并没有与对方对弈,但,她俩其实下的是一盘棋。就是说,一个棋盘上的攻守和另一个棋盘上的攻守,完全一样。如此的默契,仿若心灵相通一般。
好多日子以来,我刻意的回避着关起远,尽量避免和他有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每天谈公事的时候,至少会有越女在场。回到府里,我又马上就躲进房间里。
我不怨,我也不怪,我根本就无从怨,更加无法怪。终于,我渐渐的积蓄起所有的勇气,愿意面对了,我可以忍着疼痛和不舍,慢慢的放下,慢慢的舍掉了。只是,现在尴尬的是,我忽然不知道,该如何的称呼他了,不论是“关起远”,还是“关总管”我都很难叫得出口,所以,我只好模糊着,不称呼。
北平城今年的秋天来的特别的早,似乎只有一夜的功夫,所有的花朵就都凋谢了,花瓣离开花托,只留下孤独的花茎。所有的叶子都变黄了,叶子离开树枝,只余下寂寞的秋风闲闲的吹过。
今天,我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到前院去,而此刻,关起远一定是在前院忙碌着。我来到我的花圃前,默默的看着落了一地的花瓣和黄叶,有些想哭了。奇怪的是,今年的泪水似乎也比往年的要少,欲哭无泪的感觉不好,我不喜欢。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是谁在吟诵?我抬起头,望向门口。
一个男人向我走来,阳光下,他的金丝边眼镜折射着光,使我看不清他的眼睛。此人,一身笔挺的灰色中山装,高高的个子,长脸宽额头,皮肤是浅棕色的,咏诗的声音倒是很好听,清亮高亢。
“玲珑小姐,在下唐突了。”
他站在我的面前,斯文有礼的对我浅浅的鞠躬。我看着他,似乎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儿?”
“在下宫崎纯一郎,与玲珑小姐有一面之缘,您不记得了吗?”
我在脑海里快速的搜索着,这个人,我见过吗?
“我是您三哥玉承德的同窗好友。”
哦,这下子,我想起来了,“您好。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恢复了淡淡的表情,恢复了淡淡的语气。
“我是来找承德君的,不知怎么就迷路了。”
“没有人给您领路吗?”
“哦,这个……。”
我静静的看着他,我不喜欢这个人,我不喜欢他的神情,也不喜欢他说的谎话,更加不喜欢他的金丝边眼镜。正巧,去拿花锄和扫把的越女回来了。
“越女,带这位迷路的先生,去三爷那儿。”
越女奇怪的看了宫崎纯一郎一眼,客气有礼的为他领路,“先生,请您随我来。”
“对不起,打扰了。”
宫崎纯一郎在如此尴尬的时候,还是没有忘记礼貌和风度。
看来想接近玉府的这位姑奶奶,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啊!想来自己也算是仪表堂堂,学富五车,从小到大都被异性青睐有加。怎么自己的魅力,到了这位姑奶奶的面前,就全体的失效了呢?应该自我检讨检讨了。
今天的这首,是宫崎纯一郎专门挑选的,并且精心的设计了朗诵时的语气和声音。当年,司马相如就是用它打动了卓文君,最后,抱得美人归的。但是,似乎对玉玲珑没有什么效果,看来,还得要好好请教请教玉承德,多知道些玉玲珑的喜好和偏爱。
我坐在西小楼的堂屋中,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越女,你去把关起远给我叫来。”
“是,小姐。”
不大一会儿,关起远进来了。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能让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大大咧咧的闯到内院里来了?你倒是说说,这是哪家的道理?”我一边说,一边把桌子上的茶盏,狠狠的扫到了地上。
“请姑奶奶息怒,小的这就去查。”
“查出来是谁,撵出府去。”
“是,小的明白。”关起远躬身退下。
我依旧余怒未消的坐在椅子里,“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小姐,您别生气了。都怪奴婢没照顾好小姐。”
我看着一旁打扫茶盏碎片的越女,不耐烦的说,“不关你的事,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其实,认真说来,这只是一件小事,没有必要发如此大的脾气。但是,我的心里燃烧着一把无名的火,如果不发泄出来,我就快要被自己烧化了。
日本大和贸易商行,驻京办事处,玉承德的办公室里。
“承德君,您就再帮帮我吧!”
宫崎纯一郎已经烦了他一个上午了,非要他帮忙再去见玉玲珑。还不断的问他玉玲珑喜欢什么,偏爱什么,不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真是的,他哪里知道啊!所以,这件事情,玉承德是真的不想再帮了。
“宫崎君,您就饶了我吧!上次帮了你一回,结果,玲珑是非要查出来,是谁放你进内院的,查出来还要撵出府去。现在,家里面是鸡飞狗跳,人人自危呢!”
“那有什么关系,再怎么查,都查不到您三爷头上啊!承德君,就再帮我一次吧!”
宫崎纯一郎悠闲的坐在沙发上,一脸赖皮的样子,和他英俊的外表很不相符。
“宫崎君,不是我不想帮你。虽然,玲珑是我的妹妹,但是,我与她从小到大就很少接触。再加上,这些年,我在日本求学,就更是没有了来往。说实话,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玉承德说的倒是实话,对于他这个掌家妹妹,玉承德实在是知之甚少。
“承德君,您就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怎么样?”
“真的是最后一次?”
“嗯,真的。”
宫崎纯一郎听出了玉承德的语气有所松动,使劲的点着头。
“那好吧,您听我的消息。不过,不能着急啊!”
“谢谢您,承德君。”
宫崎纯一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玉承德鞠躬,而且是一躬到底。把没有思想准备的玉承德,着实吓了一跳。
玉承德猛然间发现,他这个有“玉魔”之称,嗜玉如命的老同学,最近有些反常。
“对了,你这个‘玉魔’什么时候开始对女孩子有兴趣了,记得读书的时候,你可是只对玉石有兴趣的哦!”
“呵呵、呵呵。”
宫崎纯一郎干干的笑了两声,并没有作答,只把头转向了窗外。
从宫崎纯一郎和玉承德的对话中,不难看出来,两个人的关系十分的要好。而且,宫崎纯一郎似乎对玉玲珑是势在必得的。这很奇怪,也很使人费解。
就在我为了是谁的失职,导致一个陌生男人在无人通报,无人带领的情况下,直接闯到了内院的事情,查得阖府上下鸡犬不宁,人人自危的时候。玉珀姐却传来了好消息,她有喜了。至今,我还能清晰的记得那天所有的事情,清晰得犹如今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无痕姑母和我,坐在东小楼的堂屋里,耐心的等待着于逢春大夫,为玉珀姐检查的结果。
“老姑奶奶,小姐,茶都凉了。奴婢为您换新的吧!”
我对越女点了点头,越女小心的拿起桌子上的茶盏,走了出去。我哪还有心情喝茶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这件事情是真的好啊!还是不是真的好。就在我坐立难安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关起远陪着于大夫下楼来了。坐定之后,无痕姑母开口了,
“于大夫,玉珀她真的有喜了?”
“是的,是真的。只是,夫人她孕龄太高,身体也很虚弱,要想保住这一胎,一定要凡事小心啊!”
“今后,就请于大夫多多费心了。”
“老姑奶奶说的哪里话,这是逢春份内之事。”
无痕姑母和于逢春大夫,还在说着,他们说些什么,我都没有听到。我直直的盯着坐在一旁的关起远,他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楚是喜悦,是担忧,还是不情愿。也真的是难为他了,如果,此时我不在此地的话,关起远的表现恐怕会正常一些,但是,有我在场,关起远竟然连高兴都不敢表达出来,真的是难为他了。关起远终于发现我盯着他的目光,仓惶的撇了我一眼,还没来得及对上我的目光,便慌张的调开了眼睛。
“父亲,玲玲快有小弟弟了,是吗?”
我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无痕姑母和于逢春大夫都不见了,关玲玲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她正在用甜蜜的语气,问着关起远。
“是啊,玲玲快有小弟弟了。”
我听出了关起远语气中的欣喜和快乐,
“姑母,您高兴吗?您一定替玲玲高兴吧!”
我看着关玲玲天真纯洁的小脸,我怎么都不忍心去打击一个孩子,
“是的,姑母非常的高兴,也替玲玲高兴。”
“玲玲就知道,姑母最好了。”
关玲玲粉嫩嫩的小脸上,绽开了一朵无比娇媚的笑容。
“小姐,您累了吧!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有越女在身边真好,她总是能把我,从尴尬无措的处境中拯救出来。她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不会背叛我。我轻轻的扶着越女的手腕,慢慢的站起身子,慢慢的绕过面前的父女俩,慢慢的走出东小楼,我发誓,今生今世永远都不会再踏足这里。
慢慢的回到我的房间里,“越女,你出去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晚膳的时候不必叫我。”
“是,小姐。”越女退出房间,轻轻的为我关好房门。
我感到突如其来的疲惫,心里、头脑里、意志里都被添得满满的。像是生活中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