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依旧一身长袍的博文弟弟,让玉无痕的心里涌起了无限的伤感与怀念。
“姐姐今日也是来责问我的吗?”
玉博文开门见山,斯文平和的声音里,带出了些许的疲惫和无奈。
“博文,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如此做,玲珑会很难堪很为难的。”
“我,我真的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到如斯地步。”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只想知道,今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玲珑和莫言都是我全心全意爱着的,我不想伤害她们之间的任何一个。”
玉博文觉得自己的烦恼玉无痕是明白的,他多希望聪明过人的无痕姐姐,能帮他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啊!
望着玉博文为情所困,烦恼至极的脸,玉无痕的心里长叹一声,
“博文,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无论事情如何发展,如何结果,你都势必要伤害其中的一个,你的心里是清楚的,只是,你不想承认不想面对而已。”
风悠悠的吹来,吹起了静寂,弥散在庭院里,弥散在枯枝残叶中,弥散在两个人之间,
“我只是希望,你要多顾忌一下玲珑的感受,别太伤她的心了。”
“姐姐,我……我真的不想啊。”
“唉,其实,来之前,我已经明白你最后的决定了。”
玉无痕的目光从玉博文的脸上移开,落到了不知名的远方。声音低沉而凄凉,似自言自语一般,
“可怜的玲珑,每个人都在说爱她在乎她,可是,事到临头被伤害被牺牲的永远是她。而伤害她最深的正是说爱她的人。”
玉无痕觉得已经再无话可说了,绕过呆立着的玉博文,她神情寥落的离开了院子。玉无痕明白,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她现在要想的,就是如何为玉玲珑这一次的伤口疗伤。
玉承祖咬牙忍耐了好几天,他是最后一个为了此事找玉博文的人。
“父亲,如果您要一意孤行的话,孩儿就长跪不起。”
玉博文平静的看着跪在脚下的玉承祖,没有说话。
“父亲,您就不能改改主意吗?您这样,要孩儿有何面目见人啊!”
玉博文依旧没有说话,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已经解释的够多了。到了此时此刻,玉博文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了。连最心爱的女儿都伤害了,看来自己只能一意孤行到底了。
两个时辰之后,玉承祖带着满脸的愤怒和怨恨,无可奈何的离开了玉博文的房间。
玉博文强打着精神,叩开了莫言的房门。莫言在见到他的时候,脸上略过一丝惊慌,转过身子,把什么东**到了柜子里。
“莫言,你怎么了?有谁难为你了?”
“没有,没有,我,我只是在收拾衣服。”
“收拾衣服?这么晚了,你收拾衣服做什么?”
“我,我……,博文,您还是让我走吧,看着您为难,看着您一天比一天憔悴,我的心里真的是难受啊!”
“你要走?要离开我,是吗?”
玉博文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疲惫之态尽显。
“好,好,你走吧!走吧!”
“博文,我不想啊!可是,可是……我们要怎么办呢?”莫言扑倒在玉博文的怀里,失声哭了出来。
“莫言,再难,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玉博文轻轻的捧起莫言埋在自己双腿间的脸庞,“你相信我,别离开我!”
“我相信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夜幕隔开了所有的流言蜚语,隔开了所有的世俗偏见,隔开了所有的人言可畏。隔出了一道只属于爱人的时空,彼此就在彼此的眼中,彼此只在彼此的心间。
我站在门口,望着门里面相依相偎、亲密无间的两个身影,哑然失笑。曾经,我以为我对他们是重要的;曾经,我以为他们是爱着我的;曾经,我多希望他们是顾虑我的;曾经,我多希望他们不要伤害我;曾经,我……;很多很多的曾经,很多很多的希望,很多很多的期待,此时此刻都化作了可笑可怜可叹的自作多情。
父亲和莫言的事情,狠狠的打击了我,打击了我的自信,打击了我做人的标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明明知道,如此的做法会伤害到我,可是,他们却还是毫不顾忌,义无反顾的去做了,我真的不明白。也许,在他们的世界里,我始终是个外人,是个无关痛痒的人。一个是我的亲生父亲,一个是我从小到大的姐妹,如果在他们的心里,都没有我的立锥之地。那么,其他人呢?在其他人的心里我到底还能算什么?是不是,我就应该被如此伤害?是不是,在伤害我的时候谁都不必顾忌?是不是,我真的不值得别人来珍惜?是不是,我真的不配得到真心真情?
问题,一切的问题,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我想不出,觅不到,参不透。心底深处的自卑无法抑制的泛滥成灾。
为了不再让这些恼人的问题来纠缠我,我尽量的使自己忙碌,让自己忙碌。不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闲暇,有半分的胡思乱想的时间。家中一切的事务,所有的琐碎小事,我都全力以赴,亲力亲为。我把家里、行里该换的不该换的家具、装饰,统统的都换成了新的;把所有的门窗,亭台楼阁,回廊过道,统统的粉刷一新;把所有陈年的账目,统统的查对了一遍。弄得府里、行里的管事,下人,丫鬟、小厮们也跟着我整天的忙碌不停,关起远这个总管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家里一时之间被我搞的是鸡飞狗跳。
下人们都纷纷的,偷偷的去跟关起远叫苦,
“关总管,您想想办法吧!姑奶奶再这么下去,小的们真的要吃不消了。”
“是啊,是啊,关总管,您就可怜可怜小的们吧!”
“关总管,这样下去,别说小的们吃不消,姑奶奶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啊!”
“可不是嘛!关总管,小的们是粗人,倒也皮实,姑奶奶可是金枝玉叶啊!”
“咱们都皮糙肉厚的,姑奶奶要是有个万一,叫咱们怎么担待的起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围着关起远,关起远岂能不知道大家近日来的辛苦。只是,姑奶奶这么做,或许是想让心里舒服一些。可是,如此下去,关起远还真是担心玉玲珑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各位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也知道各位近日来的辛苦,我会为各位想想办法的。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吧!事情,我一定尽力去办。”
众人听关起远如此说了,也都满心欢喜,一脸满意的回去了。关起远却犯难了,想办法?自己能想什么办法啊!是能劝老爷不续弦啊,还是能劝姑奶奶看开点儿啊。别说自己没这个能耐,就是有,也没有说话的资格啊!资格!对啊!老姑奶奶,去找老姑奶奶商量商量,无论如何,老姑奶奶的话,玉玲珑还是会听的。
民国二十一年,旧历壬申年的冬天。
一场蓄谋已久的雪,在黄昏时分,洋洋洒洒的降临到了人世间。我发呆的坐在秋千架上,看着脚下的雪越积越厚,任凭雪落在我的头发上,落在我的肩膀上,落在我的双腿上。任凭越女不停的为我掸去身上的积雪,不断的在我耳边轻声的唠叨着,
“小姐,咱回吧!”
“小姐,会着凉的!”
“小姐……”
“小姐……”
我恍若未闻,只是傻傻的对着她笑。越女无奈,只好独自折回到屋子里,为我取避寒的衣服。
远处的月亮门下,站着两个身影。
“起远,去好好安慰安慰她吧!”
“老姑奶奶认为我有这个资格吗?”
“我认为你有,去吧!”
玉无痕拦住了取回衣服的越女,顺手接过越女手里的衣服,递给了关起远。
“也许,现在只有你能了。”望着关起远的背影,玉无痕喃喃自语着。
“越女,咱们回房吧。”
“可是,小姐还……”
“傻丫头,放心吧。”
越女一步一回头的扶着玉无痕向西小楼走去。
关起远轻轻的为我披上衣服,我并没有感觉到异样,“其实,你也是多此一举,如今,还有谁会在乎我呢?”
“我在乎,”
我诧异的抬起头,奇怪着站立在身边的人不是越女。
“而且,有很多人都会在乎的。”
我轻轻的叹气,“谢谢你,我知道你在安慰我。可是,在发生了这些事情以后,你让我如何相信呢?”
关起远走到我的面前,慢慢的蹲了下来,双眼专注的望着我。
“玲珑,玲珑小姐。我不是在安慰您,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对着他笑了,苦涩的笑着,“谢谢你。”
望着眼前憔悴而苍白的玉玲珑,关起远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烧灼般的疼痛起来。现在的玉玲珑对自己,对家人完全的失去了信心,失去了信任。他要怎么做才好呢?他要怎么做才能抹去玉玲珑脸上的凄苦呢?
“玲珑小姐,您别这么苦着自己。其实,老爷是很心疼您的。”
关起远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但是,我能听得出来,他在关心我,他在担心我。
“别和我提他,求你了,别提,好吗?”我仓惶的哀求着,我急切的躲避着,我不要提起,我不想提起,我不愿提起。
“也许,您可以试着体谅体谅老爷。您看,老爷一个人过了这么久,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老爷的身边照顾他,不好吗?”
我猛地站起来,吓了关起远一跳。他也赶忙站直了身体。
“我体谅,可是,为什么是莫言,为什么偏偏是莫言呢?”
我挥动着双臂,大声的喊了出来,肩上的衣服滑落到了雪地上。
“莫言不好吗?您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关起远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耐心的开导着我。
“不好,你不懂,你不会懂的。任何人我都可以接受,惟有莫言,我没有办法接受。”我猛烈的摇着头,后退了一步,背过身子,不看他。
“但是,即成的事实,您何不大方的接受了,对您对老爷对莫言都好。”
“关起远,事情不是发生在你的身上,你当然可以大方的,潇洒的接受了。你不是我,你怎么会明白我的感受。”我猛地转过身子,恶狠狠的盯着关起远,像是下一秒钟就会吃了他似的。
“玲珑小姐,我是没办法明白您的感受。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您总要接受的,您这么逃避着,不是办法啊!”
逃避?是的,关起远戳疼了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我不接受这样的背叛,你让我如何接受!”我的双手紧紧的护着胸口,大声的喊出了我心底最疼的伤。
“背叛?”
“是的,背叛!亲情与友情的双重背叛。我不逃避又该如何啊!你告诉我,我能如何呢?”
关起远沉默了,天地间只有落雪的声音。
“如此亲爱的家人,对我如此的背叛,毫无顾忌的伤害。我还能奢望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对别人失去了所有的信心。要不是为了姑母,为了这个家,我真的很想一死了之。”
胸口袭来的一阵疼痛,使我不由自主的蹲了下去。
“玲珑小姐,您怎么了?”
关起远伸出双手,抓住了我的胳膊,用力一带,把我扶了起来。他搀扶着我,让我坐到秋千架上,并且把自己的衣服铺在了上面。厚厚的,软软的触感,让我感觉到了温暖。一瞬间,我的精神放松了下来。
“玲珑小姐,您要我做什么?我怎么做才能让您好过些?”
关起远半蹲半跪在玉玲珑面前,此时的玉玲珑憔悴苍白,虚无缥缈的如同幽灵一般。关起远知道,此刻只要她说,他是什么都可以去做的。别说上刀山下油锅了,就算是赔上他的性命,又有何不可!只要她不再痛苦,不要再为难自己,不要再钻牛角尖了。
我看着面前的这张脸,这张脸上有关切,有焦急,更有真诚。依稀仿佛间,我朦胧的记起了,似乎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这个秋千架下,那时,他救了我,那时的我多大?好像是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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