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贤一拍床榻,挺身站了起来,大怒道:“耶律隆,耶律隆,又是耶律隆。.d.朕就不信,只有你与小花有缘,只有你能救她。朕才是真命天子,朕才是大辽之主,便是把我的心给了她,朕也一定要让她活过来。”
燕燕见耶律贤怒发冲冠,众人跪在地上都是瑟瑟发抖,忙站起身来想要劝解一番,却见耶律贤一把推开自己,对着帐外大吼道:“来人,备马,朕要亲上阴山,去请乌玛天卓法师下山。”
燕燕大惊失色,忙跪倒在耶律贤的身前,苦苦恳求道:“皇上,你切莫一时冲动。乌玛**师居于阴山南麓魔瞳峰上,世人都知那里怪兽横行,毒物众多,凡人根本无法上去,除非大师肯自己现身,否则谁也找不到他。加上乌玛大师脾气古怪,暴虐无常,一个不高兴,就要挖人心,喝人血。皇上乃一国之君,岂能以身犯险。皇上若想救小花,不妨派得力将领前往。如果皇上还不放心,就让臣妾替皇上去一趟吧。”
耶律贤冷冷一哼,看也不看燕燕一眼,大步走了出去。燕燕正要追出帐外,忽听半空中一个非男非女的声音尖声大笑道:“耶律贤,你不用去找乌玛,乌玛自己来了。”
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轻轻落在了帐外,耶律贤见来人身穿一件红紫相间的长袍,头戴着一顶黄色的高帽,一张脸半边黑,半边白,也分不清是男是女,圆睁着两只鼓鼓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心中一惊,却是拱手说道:“大师某非就是乌玛天卓。本皇久闻大师盛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乌玛嘿嘿一笑,尖细的声音拉着长长的腔调说道:“耶律贤,你可知乌玛今日为何会来?你想去阴山见乌玛,乌玛不高兴,说不见就不见。只是乌玛前日在阴山修行,忽见我那柄爱剑铮铮作响。乌玛诧异不已,便想下山来看一看。原来那剑发脾气,是为了你帐中的这个女子。耶律贤,那女子原本不属于你,你何必苦苦强求。”
耶律贤听了,勉力压了心中的怒火,大声道:“大师,你既然有未卜先知之力,又何必再问。朕只问一句,大师可有法子救了那女子?如有,无论有何条件,朕答应你就是了。”
乌玛嘿嘿一笑,晃着脑袋对耶律贤左右打量了一番,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耶律贤见他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忍了又忍,正想发火,便听那乌玛轻轻唱起歌来,那歌声尖细如斧锯,一长一短,人人都觉心中爬了无数只小蚂蚁,又痒又痛,正要听不下去,只见那歌声骤然一顿,乌玛已从长袍里掏出一把赤色的剑来,呼地一声便向耶律贤挥了下去。
众人大吃一惊,却见耶律贤处变不惊,后退三步,已是避过了那一剑。乌玛见了,拍手嘿嘿笑道:“耶律贤,乌玛问问你,你可知这剑叫做什么?这剑叫做缘殇剑。乌玛守了这剑半辈子,喜欢的不得了,谁也休想从我手里抢了去。之前有个汉人的女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跑到阴山上想夺乌玛的剑,她不知道,这剑谁也夺不走的。嘿嘿嘿嘿…”
众人见乌玛疯疯癫癫,喜怒无常,一举一动像个无知孩童,与传闻中那个道行高深,有神魔之力的**师完全不同,心中不免存了一丝嗤笑之意,只是当着皇帝的面,谁也不敢表露出来。那乌玛说着说着,一双鼓鼓的大眼缓缓打量了身旁的兵士,忽地变喜为悲,将缘殇剑紧紧贴在自己面颊,哀哀哭了起来,用细的不能再细的声音说道:“缘殇、缘殇,他们不懂乌玛说的话。他们不知道他们就要死了。唉,乌玛不想待在这里,你还是跟我回阴山去吧,不要再惦记着你的小情人啦。”
耶律贤面色一沉,见乌玛转身便要跃起,忙大喝一声道:“大师留步。既然大师已经来了,总不是为了来跟朕唱几句歌吧。”
乌玛轻轻一叹,回头看着耶律贤,摇头晃脑地说道:“耶律贤,我问你,你真的想要这把剑?你可别后悔。这把剑有个小情人,名字叫做情殇剑,它们本是一对剑,也不知道分开了几千几百年。乌玛的缘殇剑,谁也夺不走,只是它一闻到它小情人的气息,就激动的不得了。乌玛知道,那女子曾自愿殉过情殇剑,她的血留在了情殇剑的刀锋上,情殇剑的气息便留在了她的血液里。你带着她沿着阴山山脚走了一路,早将乌玛的缘殇剑撩拨地发了狂。呜呜,乌玛不想理,乌玛不想管,只是她既是情殇剑的主人,缘殇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死。不过你可要想明白了,你要用你的一颗心来祭这把剑,你可要想明白了,哈哈哈哈。”
耶律贤听了,不由打量起乌玛手中的那把剑来,只见那剑浑身赤红,连剑柄都没有,剑刃钝得像砾石一般,放佛刚刚被浇筑成型,还没有完工,正等着铁匠捶打。乌玛见耶律贤面露轻视之意,不由叹道:“耶律贤,连你也不懂这把剑?乌玛真伤心。它的小情人是天下最锋利之剑,无坚不摧,却惟独拿它没办法。它虽不能削铁如泥,却能断石劈山,天底下没有任何武器能够挡得住它。只是它见了小情人,便浑身发抖,不肯伤了它。呜呜,这造剑的剑师是疯子,比乌玛还要疯。缘殇、缘殇,你这样不乖,乌玛不要你啦,乌玛不要你啦…”
耶律贤见乌玛只是东拉西扯,口中夹夹杂杂也说不清楚,心中挂念着小花的病情,早就忍不住了,大声道:“大师,你说这剑可以救人,可否直接明说了。你乃世外高人,你说的玄机只怕我们一时半会也参不明白,还是留着以后再讲吧。”
乌玛愣了一愣,忽然一蹦三尺高,两只手重重一拍,大声笑道:“耶律贤,对了,对了,你终于答对了。缘殇可不就是说不明白吗!说的明白又怎会缘殇?你果然是这把剑的主人。呜呜,乌玛不小气。缘殇,你要跟他走就跟他走吧。只是若你以后又被人弃在深山里,可不许哭鼻子。”
耶律贤狠狠瞪了乌玛一眼,欲要转身回到帐中,终不肯放过那一线生机,正进退两难间,只见乌玛呼地将缘殇剑扔给自己,身形已是跃到了半空,远远地便传来他尖利的笑声:“耶律贤,乌玛把缘殇剑给你了。你要救那女子,便将自己的心给了她,缘殇剑会帮你。呜呜呜呜,乌玛不哭…”
燕燕听了,心内大惊,见耶律贤握着那柄缘殇剑默然不语,忙跪倒在他身前,说道:“皇上,乌玛天卓乃世外高人,他说的话恐怕另有玄机,我们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皇上要救小花,还是另想办法吧。”
耶律贤摇了摇头,抬头见到帐外有一块大石,便握住缘殇剑走了过去,一剑拍在那石上,只听如雷的一声钝响,那山石居然被缘殇剑击打地四分五裂,在地上碎成了一堆。
众人都是大惊失色,一旁的辽兵辽将们呆了半响,高声欢呼道:“恭喜皇上得此宝剑,有乌玛天卓天师相助,吾皇神威,大辽必强。”
耶律贤默然不语,回头大步走进了营帐,一个人立在小花身前,静静凝望了她片刻,忽然大声说道:“所有人等即刻退下,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进来。”
燕燕大急,赶紧跪倒在耶律贤身前,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道:“皇上,皇上一人系大辽万民安危,怎能听信妖人惑众之言。如果皇上一定要如此,臣妾愿替皇上献出一颗心,血祭此剑。”
耶律贤长长一叹,举着缘殇剑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燕燕,那乌玛天卓虽然疯疯癫癫,可朕知道他并没有骗我。你嫁给朕快三年了,朕****夜夜心中在想些什么,没有人比你更明白。朕知道亏欠了你,可是朕就是拗不过自己的这颗心。与其分分秒秒让它在火里煎烤,不如今日便一了百了。只是朕好恨,连赵德昌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能得到她,为何就是朕不能,为何就是朕不能?”
燕燕泣道:“皇上,请您快别这样想。皇上便是没了小花,还有大辽,还有隆绪,还有这几十万的将士,数百万的臣民。小花既然一意要追耶律隆而去,皇上,你就成全她吧。”
耶律贤摇了摇头,叹道:“燕燕,你不懂。爱一个人却得不到,究竟是什么滋味,你不懂。就算到了地府,也休想朕会松手。乌玛天卓要我把这颗心给她,嘿嘿,朕的心早就是她的了,给不给又如何?”
燕燕见怎样也劝不了耶律贤,早已是泪如雨下,伏在地上不停地叩首,忽见刚才那说话的医官走上前来,颤抖着声音禀道:“皇上,请听微臣一言。乌玛天卓也是辽人,他怎肯害了皇上。他说的话只怕另有玄机。夫人伤心过度,所以不治。心属火,火不旺则气血两亏,火一灭则**不存,只是换心一说却是万万不可能。微臣虽然医术不精,但当年也曾蒙地府鬼佬点拨一二,我看这把剑分明铸造之时火气十足,莫非要救夫人,得用这把剑做药引,然后再以五行生克之理,辅以其他药材,方能救得了夫人?”
耶律贤听了,心中顿如醍醐灌顶,低头想了一想,大声道:“朕明白了。这把剑号为什么缘殇剑,却根本就不像把剑,无刃无锋,想要破胸取心根本就不可能,最多只是把它给震碎了。乌玛天卓说要朕把心给她,又说这把剑可以帮朕,莫非不是指的心,而是指的朕心爱之物?只是朕一生最爱莫过于她,又还有什么东西是朕心中所爱?”
燕燕从地上抬起了头来。耶律贤见她欲言又止,忽地大喝道:“燕燕,莫非你知道何物是朕心爱之物?”
燕燕全身一个哆嗦,看了小花一眼,方才咬牙道:“皇上,如果没有小花,皇上还会看重什么,皇上自己难道不知道吗?皇上多年隐忍,才坐了这至尊之位。如果当年皇上不是为了皇位,又怎会在金陵城下舍小花而去。这大辽便是皇上心头至爱啊!”
耶律贤听了,微微后退了半步,哑然了半响,方才苦笑道:“朕乃天子,为何上苍会和朕开这样的玩笑。朕从小忍辱偷生,心中片刻不敢忘记父皇母后被叛将所杀之仇,虽蒙先皇收为养子,时刻谨小慎微,所思所想都不过是有朝一日能重新夺回这皇位。当年在金陵,朕本欲向李煜开口提亲,没想到为了返辽争储,一念之差,便与朕心爱的女子失之交臂,铸成一生大错。如今朕已有了天下,却是索然无味,恨不得用朕今日所有的一切去换当年失去的一切。上天如此安排,莫非是在罚我?只是朕即位以来,并无懈怠,上苍何故如此?也罢,既然它要朕让出皇位,朕便传位给太子隆绪。只是这样便能救得了小花?”
那医官在地上整整想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叩首答道:“皇上,皇后娘娘,恕微臣斗胆直言。皇上传位给太子,这天下仍在皇上的手中。而太子却代表着大辽的江山社稷。汉人素有以幼童治心火缺失之方,莫非是让皇上舍了太子…”
一语未完,燕燕已是起身暴喝道:“来人,掌嘴。把这个糊涂无知的医官给我拖下去,打一百鞭子。”
那医官听了,早已吓晕了过去,那些带刀的侍卫听了,拉住了医官的两只胳膊,正要把他拖出帐去,却听耶律贤大声道:“慢着。让他说完。”
侍卫们听皇上这样说,只有放了那医官,退到一旁。只见那医官哆哆嗦嗦地看了燕燕一眼,伏在地上,一声也不敢言语。
耶律贤冷冷看了看他,怒哼道:“左医郎,你说不说。说了便是一百鞭子,不说便是你满门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