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做主子的都是深井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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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姒锦很早的就醒了,屋子里只在角落处燃着一盏宫灯,灯光透过帐子若隐若现的洒落进来。--朦胧的灯光下,萧祁的睡颜宁静安详,两人的黑发纠缠在一起,肆意的洒落在枕上。就这么看着这张脸,姒锦很难想象这样的男人会能那样的折腾,那他这一年多怎么忍下来的?
    浑身的骨架就像是拆了重组,萧祁的长臂结实有力将她圈在他的怀中,两人的气息暧昧的交融在一起。瞧着他身材并不是很壮硕,但是明显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人,姒锦甚至于还摸到了腹肌,也没见他锻炼。
    萧祁睁开眼睛,就看到姒锦的眼睛虽然望着他,但是又好像并非看着他,倒像是视线穿过他,走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昨晚手下那娇嫩的肌肤还散着幽香,露在锦被外的手臂上处处是他留下的印记。想着,看着,便唤醒了身体深处的悸动。
    “在看什么?”萧祁翻身将姒锦压下,低头强势的吻了下去,那穿透的视线,在想什么呢?
    姒锦来不及拒绝就如同被暴风狂卷般陷入其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管长安都叫起三次,萧祁才肯放过她,起身慢慢穿衣。姒锦丁点力气也无,幸好还在“病”中,不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裹着锦被,半趴在床头,看着萧祁将备在衣架上的衣裳拿过来穿上。穿了中衣之后,才喊了管长安进来给他更衣,姒锦就躲进了帐子内,抿嘴轻笑。
    束好龙袍,戴上金冠,萧祁挥挥手让管长安推出去,走到帐子前掀开一个角,“你好好休息,晚上来看你。”
    姒锦看着萧祁的脸,听着他柔声私语的话,热气涌上脸颊,如那热酒熥脸般透红。萧祁轻笑一声,俯身在姒锦唇上点了点,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仰头望着帐子顶上瓜瓞绵绵的纹路,一个个胖乎乎青徐徐的小瓜热热闹闹的悬挂在枝头,分外的喜庆。那日自己承宠之后,云裳就带着花容几个,从库里翻出这顶帐子换上了。下意识的摸摸肚子,姒锦也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能不能平安顺利诞下子嗣,萧祁并没有让她喝避子汤,大约……也是盼着能有个孩子的吧?
    古代女子虽说及笄者成亲的多,但是比如清朝年满十三八旗子女就要进宫选秀,比如这大域朝,也是年满十三就可选秀。这个王朝那么多的女子都可在十三岁后嫁人,她现在都快及笄了,要是有了孩子是能平安的吧?
    姒锦这般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睡意朦胧时又觉得自己好笑,哪里能那么巧呢,不过一两次就能中了……
    后宫皇后还未折腾完毕,前朝苏兴禹就迁丁一事跟户部彻底撕破脸皮。户部分文不出,并不仅是“抠门”而是国库中确实也囊中羞涩。且在王新锐看来,迁丁一事固然可行,但是朝中还有更多用银子的地方,都比苏兴禹这里重要。所以要银子可以,至少要等到今岁农桑税收上来之后才可酌情给予一二。
    迁丁一事岂可拖延,现在实施,手脚快一些的话,也许百姓还能赶上秋季播种,来年还能收一季的粮食。等到农桑税下来,黄花菜都凉了。苏兴禹有了皇帝的授意,故意在朝堂上跟王新锐抬起杠来,两人话赶话,最后王新锐一怒之下便道:“如今我户部不与你援手,他ri你富甲天下也与我户部无关。”
    苏兴禹只要银子,却不肯说迁丁一事的具体方案。且迁丁并不是没有先例,哪次不是弄的民怨沸腾,有那强悍之地的百姓都曾举旗造、反示威朝廷。因此,听着苏兴禹大放厥词,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人人都觉得他是在自绝后路。不跟户部闹翻,以后还有可能从户部拿银子救急,现在却是不能够了。
    谁都知道绝户郡有大批的田地荒废,谁知道再过几十年这些地方有了人烟,一定是富庶之地。但是眼下,谁愿意做那“挖井”之人呢?
    苏兴禹跟户部彻底闹掰了,当朝请旨,请皇上将迁丁司所有的权力全权教给他。从选拔官员任职,到迁丁所需花费,他不给朝廷要一个铜板,但是也不需要朝廷官员对他迁丁司的事情指手画脚。他许下五年时间,五年之后,如若不能将绝户郡改头换面,便披枷带锁,请皇上治罪!
    满朝哗然,都觉得苏兴禹疯了。
    萧祁木着一张脸,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反而这次很亲切的询问了几位老臣的意见。曹国公跟苏兴禹新仇旧恨并不少,自然是极力促成此事,他就不信,就凭苏兴禹一个人,能在短短五年内将绝户郡改头换面,且不花费朝廷一个铜板,简直是狂妄至极。
    卫国公保持中立,既不希望熙婉仪娘家势力太盛,也不愿意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毕竟皇后在后宫里还指着熙婉仪的肚子生个儿子呢。意思意思的劝了两句,就闭了嘴坐观其变。
    户部尚书被苏兴禹这极大的口气给气的脸色乌黑,扭头不语。谢阁老跟魏阁老对视一眼,两人揣摩着这苏兴禹口气这样打,肯定有妙招在手,就是不知道皇帝知不知道。这样一想,就跟卫国公保持一致的态度,既不落井下石,也不表示赞同。
    在曹国公一系的推动下,这件事情板上钉钉。那苏兴禹最后居然还拿出一份契约,言道口说无凭,签字为证。王新锐一怒之下第一个签了名,签毕连笔都掷于地上,可见真是恼火之极。曹国公第二个顺水推舟,后头满朝的文武都在这契约上签下了名字。
    苏兴禹笑米米的打量一遍,便神色严肃的请皇帝帮他保存,以作将来为证。
    萧祁使个眼色,管长安小跑下去将东西接过来,后背上满满的都是冷汗。没想到这苏大人战斗力如此彪悍,简直是以一敌百啊,君不见那王尚书都被气得要吐血了。
    前朝正热闹,没想到后宫也跟着热闹起来,皇后娘娘查出小公主襁褓被人动了手脚的人,居然是尚衣局司衣司的一名宫人。这人原是司衣官沛仪的左膀右臂,针线功夫了得,那官沛仪素来跟长乐宫走的极近,便让这宫人亲自做了绣活精美的襁褓送去长乐宫。谁知道官沛仪如此信重的人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等到查到这宫人的时候,再去找她,人已经跳井了,捞上来时气都没有了。
    官沛仪被皇后拿了,命内廷府严审。贵妃却是直接去了凤寰宫,这次皇后已经扫了她不少的人,这次又想将尚服局的人也拔掉,她自然是不乐意的。虽然她也恨极了官沛仪,但是现在还得留着她的命占着这个位置,等回头找了合适的人替代,再处置她不迟。
    皇后岂能放过这机会,就为这一个官沛仪,贵妃跟皇后闹得不欢而散。
    姒锦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了,盯着云裳几人热情如火的笑容讪讪的起身更衣。一觉睡到大中午,早膳都没吃,午膳便忍不住的多吃一碗饭。用完午膳,这才得了这个消息。
    想当初那司衣官沛仪还曾经为难过她,姒锦没想到这次的事情连她都牵连进去了,不由得笑道:“可见善恶终有报。”
    花容现在在主子面前也有几分体面,此时就说道:“我听云裳姐姐说,那官司衣还曾为难过咱们颐和轩,这次可叫她知道厉害。”那时候主子是皇后娘娘照看的,那官司衣还敢为难,必然是仗着贵妃的腰杆没把恍惚看在眼中,这次有了机会,皇后会放过她才怪。动不了尚服局尚宫,还动不了一个区区司衣?
    姒锦就看着花容,“这话在这里说说就算了,出去不许胡说,被人捉了把柄,可就有你受的。”
    “奴婢知道,奴婢出了咱们颐和轩的宫门,就是那锯了嘴的葫芦。”
    云裳点了她一下,姒锦就笑了,“你们记得就行,别看你们主子现在花团锦簇的,要真是你们被贵妃娘娘捉了把柄,我可真的护不住你们。”官大一级还压死人,更不要说她跟贵妃的位份差那么多。
    贵妃要是真的赌一口气,在明面上豁出去为难她,她是真的招架不住。幸好贵妃也不愿意跟萧祁闹翻,自己才能从中周全。
    “主子放心,在外头咱们宁可吃点亏,也绝对不会令人捉住把柄。”云裳就道,“吃亏是一时的,以后总有机会找回来,可要是把命搭进去,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咱们明白着呢。”
    姒锦自然知道这些打小就进宫的宫女知道这些,但是也怕她们看着自己如今盛宠当前,未免眯了眼这才出声警告。
    官司衣的事情接连闹了几天,皇上不知道是不是听了风声,最后借政务繁忙连后宫都不进了。姒锦都是去崇明殿见她,只是如今再进崇明殿偏殿,便想起那一日贵妃与她同在的情况,心里难免不自在。
    萧祁一向心细,之前并未上心,后来察觉梓锦的不自在后,便让管长安将合仪殿重新收拾一遍,姒锦过来的时候,就让她去合仪殿了。
    这合仪殿也鼎鼎有名,这是大域王朝历代皇帝宠幸嫔妃的宫殿。萧祁登基后这里自然还是按照老规矩,只是他这个人更愿意去后宫,所以很少在这里招幸嫔妃,拢共也没几次。管长安将合仪殿按照皇上的意思,里面的铺设全都更换了新的,若不是不招人耳目,只怕连漆都要重粉一遍。
    姒锦当然知道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用的,只觉得万分的窘迫,还不如让她在崇明殿偏殿呆着呢。不过第一次进来后,看着整座殿里全都焕然一新,窗纱帐幔一色新的,多宝阁上的物件也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子。还有偏殿里的话本也挪了过来,还专门让内廷府打了个放在大榻上的小书架,姒锦囧囧有神的瞄了一眼。
    合仪殿就在崇明殿侧后面,两座宫殿紧挨着一前一后,虽比不得崇明殿偏殿方便,但是却更有隐蔽性。而且合仪殿有一个角门,从那角门出去距离颐和轩更近,若以后来见萧祁,为了不引起后宫诸人的不满,从这个角门里偷偷进来,外头的人可轻易察觉不到。姒锦里里外外走了一遭,虽然心里很满意,不过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别的女人也能来,这喜悦也就少了那么几分。
    人总是不知足的,得到了想要的,就想要得到更多的。姒锦现在跟萧祁相处的很是和谐,便忍不住去想,也许她能那么一点点的去奢望,去奢望之前想都不去想的东西。
    待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合仪殿临窗的大榻上,管长安也去前殿了。不由得哂然一笑,姒锦轻轻叹口气,看,她已经忍不住的想要更多了。果然是萧祁待她不错,都让她要有幻想了。
    看着姒锦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云裳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姒锦摇摇头,“无事,你将我的针线拿过来,我缝两针。”有活干就不会多想了。
    女人嘛,在这样的时空,就是困在这四角天空的院子里,一日一日的数着时辰往前走。不要说随便出宫,便是能有个说话的人都是极为难得的。便是有个齐荣华,两人也不能太过于亲近。
    云裳端了针线来,还是从偏殿那边挪过来的,里头的衣裳缝了才一半,后面断断续续的不停的有事,就没顾得上。迁丁的事情现在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姒锦的一块大石落了一半,现在就等着恩科过后官员到位,届时他爹爹这就要大动干戈出手了。
    板着手指算一算,日子过得飞快,距离恩科也没两个月了。等到这一批恩科过后,萧祁手里慢慢的就能有越来越多的人使用,恩科过后,再过一年又到了春闱之年,一茬一茬的学子四面八方奔赴京都寻求前程。新人将会慢慢的代替旧人,到时候,等到迁丁司那边出了成绩,只怕这朝堂上萧祁的威仪就更重了……
    想着想着姒锦就走了神,手里的针半天也没动一下,脑子里全都是几年之后的情景。再过一年半又要到选秀之年了,到时候如花似玉的美人也将涌入宫中,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又有一个能入萧祁眼的……
    思来想去,姒锦忽然发现,原来赶紧有个孩子的的确确是个极重要的事情。到时候,就算是萧祁另有新欢,她万事有子,可就有了退路。男人现在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但是自己的孩子是能考住的。
    所以,她纠结什么爱情,简直是本末倒置。
    萧祁在门口已经站了好些时候,云裳等人都被他撵到殿外去了。站在那里就看着姒锦面上的神色不停地变换,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咬牙,一会儿又带上几分惆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让她这样的愁肠百结。
    萧祁仔细想想最近宫里也并未有什么大事,皇后跟贵妃两人掐的起劲,谁也没工夫为难她,那她这是在愁什么?
    抬脚走过去,他站在她身边三尺远的地方,足足站了一盏茶,姒锦都没发现他。
    萧祁:……
    手里的衣裳一下子没了,姒锦猛地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就看到萧祁紧皱着眉头盯着她看。她下意识地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在想什么,我进来这么久你都没发现。”萧祁在她身边坐下,一双眼睛盯着她看。
    姒锦不自在的笑了一笑,将衣裳动萧祁手里拿回来,团一团放进簸箩里,这才说道:“也没想什么,一时入了迷而已。”说完顿一下,知道萧祁肯定不相信,只得又补了一句,“其实真的没想什么,我就觉得我来这里好像不太合适,要不以后我还是在颐和轩呆着吧。”
    “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萧祁皱眉不悦。
    “没有,我今儿个才过来,自己都才知道,哪有人在我这里嚼什么是非,没有。”姒锦连忙说道,生怕自己一个词不达意,云裳陈德安又要挨揍了,做她身边的奴才挺不容易的。
    萧祁又看了一眼姒锦,她的眼睛都不肯看着自己,肯定是有事儿。不过她不说,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能逼她不成?
    一时,萧祁自己也有些气闷起来。
    两人之间以前大多是姒锦主动开口,缓和气氛,这会儿她心情正低落呢,都想到以后与子相依为命去了,那里还顾得上萧祁。屋子里一下子安静起来,这样不自在的气氛,让姒锦略有些敏感自厌的心越发的压不住。
    带了不过半个时辰,姒锦就起身告辞了,她还是要回颐和轩冷静一下。这样下去不行,她凭什么先动心,还要看着他继续选秀,美人如云。她得让自己收收心,这样玩下去,一个把持不住,自己都要完蛋了。
    姒锦如同背后鬼撵一般溜了,留下一个萧祁黑着脸把管长安叫进来细细问了一遍。
    管长安从头到尾把经过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一丁点都不敢遗漏,最后说道:“就是奴才回前殿的时候,瞧着婉仪主子就好像一下子情绪低落了。可是当时也没人前来,奴才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
    好端端的就不高兴了,他就问管长安,“之前你说了什么?”
    管长安仔细的思量了一下,就说道:“就是婉仪主子问了奴才一句,这宫殿可常用。奴才就回了一句,并不常用,偶尔才用一次的。”皇上在崇明殿有自己的静室,不临幸后宫的时候,大多是歇在那里,并不来合仪殿。
    萧祁听了这一句,这才慢慢的回过味来,这合仪殿是历代帝王临幸后妃的宫殿,他图省事也不愿意费工夫在这上头,就按照之前的规矩,也是在这里。但是只有他初登基时才在这里临幸过几人,加起来许是一个巴掌都不满呢。
    这是……吃醋了?
    萧祁眉头慢慢的舒展开了,一时竟有些得意起来,有种姒锦把他放在心上独占的微妙感觉。
    管长安这一顿吓,后背上慢慢的一层冷汗,就看着皇上的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一时不解。心里愤愤想到,做主子的都是深井冰!
    忽笑忽怒的,吓死奴才了!
    这辈子萧祁都没这样琢磨过一个女人的心思,越想越有些停不下来。甚至于在捉摸,要是姒锦真的吃醋,她是继续吃醋霸着自己,还是把自己推出去装大度呢?
    吃醋占了妒忌的名头,后宫大忌。把他推出去,萧祁就又不开心了,要真在乎他,是不应当把她推出去的吧?
    思来想去,萧祁竟也猜不出来姒锦要怎么做了。现在朝政顺心,一时前朝没人给他添堵,这会儿的心思就全落在这儿女情长上了。
    他得去试一试,看看她是究竟怎么想的。
    不过,他自己是喜欢她嫉妒还是大度呢?
    萧祁抬脚走到门口,一时也呆住了。这抬起的脚迈也迈不出去,收也收不回来。就在这一刻,忽然有种十分明白姒锦那种落荒而逃的狼狈究竟是什么滋味了。
    管长安弯着腰等了好一会儿,就看着尊贵的非皇帝陛下,半抬着一只脚,跟傻了一般。
    他就说,做主子的,都没个正常的!
    做奴才的也不容易,他要不要开口啊?
    好纠结!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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