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再说河边正三。·
饭田支队的意外覆灭,给了河边正三极大的震撼,尤其是大梅山独立团拥有重炮群的这一残酷现实,更给了河边正三当头一棒,河边正三简直无法想象,大梅山独立团的重炮群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而且,这还是至少两百门重炮组成的庞大的重炮集群!
两百门重炮啊,要知道他们日军的野战重炮旅团也不过是一百多门大口径重炮,这也就是说,大梅山独立团现在几乎拥有超过两个重炮旅团,这简直有些耸人听闻,因为整个日本陆军也就六个重炮旅团而已。
所以,河边正三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尽管值贺忠治信誓旦旦的跟他说,他的飞行员确实看到了大梅山独立团的重炮集群,但河边正三还是不信。
所以,河边正三第一时间责成宪兵队的特高课调查此事。
不过,特高课的调查不会马上出结果,但是对大梅山的扫荡却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河边正三非常担心,这次扫荡就真的要胎死腹中,他的军旅生涯也就真的要终结了。
为了自己的荣誉,更为了自己的前途,河边正三决定拼死一博!
跟宪兵队交待完,河边正三便从下关码头渡江,匆匆赶来浦口,这老鬼子是要亲自介入大阪师团的诈伤风波了!
到了浦口之后,河边正三并没有去大阪师团的师团部,而是直接来到了设在浦口镇北的大阪师团第一野战医院,并在医院里见到了亲自充当验伤军医的师团长三宅俊雄。
临来浦口之前,河边正三并没有通知大阪师团,所以三宅俊雄对河边正三的突然到来略微的感到有些意外。
“河边桑?”三宅俊雄讶然问道,“你怎么来浦口了?”
河边正三摆摆手,问三宅俊雄道:“三宅桑,验伤工作进展如何?”
三宅俊雄便挥手示意病房里的随从先退出去,还把正在接受验伤的两名伤兵也给抬了出去,然后才叹息一声,对河边正三说道:“河边桑,验伤工作进行得很不顺,这些大阪商贩比想象中更难以对付。看·”
河边正三问道:“三宅桑,主要存在哪方面的问题?”
三宅俊雄说道:“表外伤很容易查验,但是不少士兵诈称患了疟疾、风寒、腹泄等流行性疾病,因为缺乏有效手段,就很难查验,更可恨的是,医院里的军医、护士也跟诈伤的士兵串通一气,各种欺瞒长官。”
河边正三又问:“如果按照正常走程序,还需要多长时间,验伤工作才能够完成?验伤工作完成之后,大阪师团还能剩下多少战力?”
三宅俊雄摇摇头,颓然说道:“如果正常走程序,至少还需要十天以上时间才能够全部完成验伤工作,至于大阪师团还能剩下多少战力,最为乐观的估计,恐怕也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人。”
“八嘎!”河边正三大怒道,“这岂不是说,还没打就已经折损了将近一半战力?这究竟是支什么样的军队啊?”
三宅俊雄默然不语,心里却腹诽说,你跟我发什么火?
河边正三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当即跟三宅俊雄说了声抱歉。
然后河边正三铁青着脸说道:“三宅桑,我们恐怕没有太多时间任由这些混蛋胡闹下去了,我们必须拿出铁腕手段整治这些商贩,帮助他们重新变回帝**人!”
“铁腕手段?”三宅俊雄有些犹豫,说道,“河边桑,你应该知道,这些大阪籍的商贩都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他们的父辈、祖辈在帝国商界、政界都很有影响力,万一要是闹出什么风波来……”
“一切后果全都由我一力承担!”河边正三毫不犹豫的说,“三宅桑,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是,因为我们真的已经没有时间了。·”
三宅俊雄深深的看了河边正三一眼,暗忖,恐怕是你河边正三没有时间了吧?
对于他三宅俊雄来说,既便这次对大梅山的扫荡流产,也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大阪师团的诈伤风波传说去虽然丢脸,却也不会影响到他个人的前途以及荣誉,因为谁都知道大阪师团是一群什么玩意儿。
不过,三宅俊雄也不会跟河边正三对着干。
既然你河边正三愿意承担得罪大阪籍商界、政界大佬的后果,那我三宅俊雄也是乐意奉陪,不管怎样,如果真能以铁腕整治一下这帮大阪商贩,不仅解气,更能让他三宅俊雄在军界落一个铁腕治军的美名,又何乐而不为呢?
当下三宅俊雄重重顿首说:“河边桑,我明白了!”
说完,三宅俊雄转身欲走,河边正三却忽又说道:“三宅桑,我跟你一块儿去。”
三宅俊雄微微皱了下眉头,还是点头说:“好吧。”
当下两个人便离开了病房,来到了浦口镇外的集结地,也就是之前选定的跟战车第八联队的集结地。
遂即,三宅俊雄就下达了一个命令,将所有“伤兵”都抬到集结地。
三宅俊雄的命令迅速下达,再然后,四个野战医院的将近两万名“伤病号”就纷纷被抬到集结地,为了完成这项浩大的工作,足足花去了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
小野十六和秋田乙一是最后一批被抬到集结地的伤员。
看着摆满一地的白色担架,秋田乙一便有些莫名心慌,小声的对小野十六说道:“小野桑,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呀?”
小野十六的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小声说:“不好,看这架势,师团长这回只怕是要动真格了。”
“动真格?”秋田乙一茫然道,“动真格是什么意思?”
“八嘎,你简直比猪都还要蠢。”小野十六小声骂道,“所谓动真格,当然是杀鸡儆猴了,就是杀几个装病诈伤的倒霉蛋,以此恐吓我们,然后再给我们来个保证,说什么既往不咎之类的,基本就是这样。”
“啊,要杀人啊?”秋田乙一惨然道,“那可怎么办?”
“你也用不着怕。”小野十六摇头说,“不会那么倒霉的,师团长一选就选上我们……吓,不要啊!”
小野十六话音才刚落,便看到四个胳膊上戴着袖标的宪兵已经杀气腾腾的走过来,然后二话不说就把他们两个的担架给抬起来,只片刻,就将两人抬到了集结地的前方,摆到了临时搭建的一个高台上。
高台上,大阪师团的参谋长片冈熏已经摆好了麦克风。
三宅俊雄走到高台上,对着麦克风大声说道:“大阪师团,是一支从明治时期组建的英雄之师,曾经参加过日俄战争以及日德战争,为帝国立下了赫赫战功,我们一零四师团虽然是以大阪师团的后备役为基干编成的特设师团,但是我们继承的却是大阪师团的传统,是大阪师团的荣光,我们绝不能给我们的先辈丢脸,更不能给帝国抹黑!”
说完,三宅俊雄又低头看了一眼担架上的小野十六还有秋田乙一。
对于这两个“伤员”,三宅俊雄可谓是印象深刻,而且恨之入骨!
三宅俊雄又接着说:“军人,就应该有军人的样子,武士,就应该有武士的荣耀,大战当前,却在训练中故意自戕,试图以此逃过征战,这算什么军人?算什么武士?”
听到这,小野十六便激泠泠的打了个冷颤,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他和秋田乙一已经被选为这次杀鸡儆猴的反面典型,如果再不设法自救,那他们两个恐怕就真的死定了,跟他们沾亲带故的商界、政界大佬恐怕也是救不了他们。
当下小野十六从担架上翻身跳起,大叫道:“师团长!”
三宅俊雄冷冷的扫了小野十六一眼,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师团长,我以小野家十八辈祖宗的名誉起誓,我真不是自戕。”看到三宅俊雄眉头猛的一皱,小野十六便立刻话锋一转接着大声说道,“但是这区区小伤真的没什么,更加无法阻止我为帝国、为天皇陛下开疆拓土、鞠躬尽瘁的决死之心。”
说到这故意顿了下,然后小野十六转过身面对着台下上万名的大阪商贩,声嘶力竭的仰天大吼:“师团长,我仍然能够为国征战!我仍然能够为天皇陛下驰骋沙场,请不要把我留在野战医院里,请允许我上战场,拜托了!”
说完之后,小野十六又回过头,向着三宅俊雄深深鞠躬。
话音方落,躺在另一具担架上的秋田乙一也跟着跳起来,先向着三宅俊雄深深鞠躬,然后喟然说道:“师团长,家父一向教导我,要勤俭持家,忠勇事国,所以,区区小伤真不算什么,我也恳请师团长不要因为这区区小伤就把我留在后方的医院,我要上战场,我要为国征战,我要为天皇陛下玉碎捐躯,师团长,拜托了!”
三宅俊雄愣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两个人言辞之恳切,战心之弥坚,竟颇有古武之风!
下一霎那,高台下,原本躺在担架上的伤病号便纷纷起身,慷慨激昂的向三宅俊雄陈情请战,场面之热烈,气氛之踊跃,可谓亘古所未有,这些个大阪籍商贩还真是人精,一个个都意识到危险,都不愿意充当这个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