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场已经陷入僵持的战斗而言,其胜负往往决定于某个细节,有时候,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细小情报,却极可能导致胜利的天平最终向着一方急剧倾斜!
梁文浩每天早晚两次都会雷打不动的来到机要处,向江南献殷勤。
江南本不想搭理梁文浩,可是架不住对徐锐还有大梅山独立团的关心,便忍不住又跟梁文浩敷衍了几句,期望着能从梁文浩嘴里套几句关于大梅山独立团的情报,因为梁文浩最近被他老子安插在了华中方面军司令部下属的翻译处。
随着维新政府的成立,日军与维新政府各界打交道的时候就多了起来,然而日军华中方面军司令部里会说中文的军官很少,而维新政府的那些官僚懂日语的就更加罕见,所以不得已之下,杉杉元就加了一个翻译处。
梁文浩因为是伪维新政府委员梁鸿志的儿子,再加上又在日本留过洋,能够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对日本的文化也颇多了解,所以跟司令部的那些个作战参谋混得都挺熟,再加上梁文浩公子哥习气,出手阔绰,那些作战参谋就更愿意跟他厮混。
所以在不经意之间,梁文浩总能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内部情报。
用梁文浩自己的话来讲,他连杉杉元哪天到过慰安所都能够知道。
“南南,我跟你说,这还真就是意气之争。”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梁文浩对江南的称呼从江南变在了南南。
江南几次抗议无效,也就懒得理会了。
左右不过一个称呼,又改变不了什么。
江南以前对梁文浩没什么感觉,现在没什么感觉,将来也不会有感觉。
更何况,她还是一名共产党员,真要找伴侣也一定要找一个志同道的。
“你净胡说。”江南淡淡的说道,“日军的徐州会战计划,到你嘴里倒成了两个方面军司令官的意气之争?”
“南南,我真没骗你,这真是意气之争!”梁文浩见江南不相信,顿时就急了,“这是北条亲口告诉我的。”
“北条是谁?”
“北条就是上次在醉仙楼跟我喝醉酒的,华中方面军司令部作战处一个参谋,北条跟我说,按照日军大本营的意思呢,切断郑州应该是华北方面军的任务,华中方面军只需配合就行,毕竟华中方面军在此前的淮河会战消耗太大,还在休整呢是吧?”
“这倒也是。”江南若有所思道,“华中方面军北上好像是有些仓促。”
“嗳,你这样想就对了。”梁文浩得意的道,“按理说呢,华中方面军是完全不用着急北上,可杉杉元偏不,他偏要第9、第13师团提前结束休整,提前北上,你想想,这中间要是没别的什么原因,他至于冒这个险吗?”
江南淡淡的道:“那你倒是说说,杉杉元为什么要冒险?”
见终于说到了正题,梁文浩来了兴致,压低声间神秘兮兮的说道:“南南我跟你说,杉杉元之所以要跟寺内寿一争这口气,是因为他们两个年轻时曾经看上了同一个富家千金,可最后抱得美人归的却是寺内寿一,你说说,这次让杉杉元逮着了机会,他能不憋着劲让寺内寿一难堪吗?不过说起来寺内寿一这老鬼子也真是好命,居然能娶到前首相伊藤的千金。”
江南顺嘴说道:“我听说近卫文磨也有一个千金呢,年龄差不多就跟你相仿,说不定你也有机会哟?”
“可别。”梁文浩嘻嘻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眼里就只有你。”
江南闻言一窒,只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好好的怎么扯到这话题上来了?
当下江南转移话题道:“不过杉杉元这么做也太过冒险了吧,徐锐的独立团可就盘踞在大梅山区呢,往西不到一百里就能够威胁肥蚌公路,杉杉元就不怕回龙沟的惨剧重演,北上集群的后勤补给线让徐锐的独立团给切断?”
“你还别说,杉杉元还真怕。”梁文浩说道,“要不然,杉杉元也不可能给川口平次下死命令,限他十天之内必须解决掉大梅山独立团,不过我觉得,川口平次要想在十天之内解决掉大梅山独立团,只怕是够呛,共产党的队伍实在太狡猾了,南南你是不知道,我听北条跟我说,新四军的一支队、二支队在苏南已经打了好几个胜仗,还建立了什么茅山根据地,第6师团派出一整个联队去扫荡,结果你猜怎么着,连人影子都没见着。”
梁文浩说者无心,江南听者却有意,杉杉元限川口平次十天之内解决独立团,也许算不上什么重要情报,却绝对算得一个有价值的情报,所以,她还是很有必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情报传给大梅山根据地,于是江南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机要处。
很快,江南的电报就呈送到了徐锐和王沪生的案头。
“十天之内解决掉我们独立团?杉杉元这老鬼子的口气可是够狂的啊?”王沪生咂巴了两下嘴巴,又道,“我就不相信了,咱们就躲在地道里不出去,川口支队还能怎么着?还能调来几百架飞机,扔几万颗重磅航弹把咱们的地道全给炸塌了?”
王沪生这话也是有所指,就在今天上午,鬼子华中方面军的航空兵就来报复来了,往梅镇周边的十几个村庄扔下了十几颗重磅航弹,炸毁了几十间民房,也炸塌了一段地道,还有一个老奶奶被塌下的泥土给砸到,惨遭不幸。
由此可见,小李庄战斗的确是把小鬼子打疼了。
要搁以往,鬼子才不会把这么金贵的重磅航弹扔到大梅山。
徐锐嘿然道:“杉杉元怎么说都是大将,绝不可能做出如此不着调的决定,这十天期限多半是子虚乌有,江南在电报里边不也说了,她只是侧面探听到的消息,并不能肯定,这消息在中间传递时,肯定被加料了,不过……”
见徐锐忽然停下来不再说了,王沪生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徐锐微笑道:“不过有一点却是已经可以肯定了,那就是杉杉元很在意我们独立团,这个老鬼子急切的想要川口支队解除咱们独立团的威胁。”
“这有啥用?”王沪生道,“跟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徐锐说道,“知道了杉杉元很在意我们独立团,就能够知道,这个老鬼子肯定会给川口平次施加压力,面对来自杉杉元的压力,川口平次就一定会焦虑,这个时候如果有个机会出现在川口平次面前,你说他会怎么选择?”
“那还用说,肯定是抓住机会打他一家伙。”王沪生说。
“这就对了。”徐锐笑道,“原本我还在担心,小鬼子在小李庄吃了亏之后,就极可能变得保守,从此不再轻易出击,真要是这样,那咱们还真就有些麻烦,僵持下去,小鬼子的日子固然不好过,可是咱们又能够好到哪去?”
王沪生下意识的点头,的确,鬼子如果一直盘踞在梅镇,既不走,也不出击,那局面还真就无比的棘手,因为鬼子不走,乡亲们就不能从地道出来,乡亲们不能出地道,那就无法下地劳动,十天半个月的还能熬,要是等上一个月、两个月,那今年的收成就彻底泡汤了。
真要是导致今年的收成泡汤,怎么跟乡亲们交待?更重要的是,乡亲们都没有吃的了,他们还拿什么支持独立团,拿什么支持抗战?
所以,王沪生还真担心鬼子呆在梅镇不挪窝了。
徐锐拿起桌上的电报,笑道:“可是现在有了这份情报,我们就基本可以摸清楚杉杉元的底线了,十天期限或许是假的,但是杉杉元绝对不会允许川口支队在大梅山拖上一个月甚至两个月,有了这个判断,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给川口这老鬼子下饵料了。”
“下饵料?”王沪生讶然道,“怎么着,老徐你还想再钓鱼哪?”
“钓,为什么不钓?”徐锐嘿然道,“川口平次这尾大鱼还没有上钩,我又岂能收竿?”
王沪生却劝道:“有道是得意不可再往,川口平次在吃了亏之后必定会变得更加谨慎,你再要是故伎重施,小心钓鱼不成反被吃了钓饵。”
徐锐道:“本来我还真有这个担心,现在却是没有了。”
王沪生见徐锐决心已定,便也不再多劝说了,毕竟打仗的事他是个外行,徐锐才真正是打仗的行家,至少迄今为止,徐锐还从来没吃过一回败仗。
于是王沪生又好奇的道:“老徐,这次你又打算怎么个钓法?”
“这个倒是还没有想好。”徐锐摇头道,“你刚才说的也对,川口平次这老鬼子在吃了一次亏之后,必定会变得更加的谨慎,所以,要想他再一次上钩,那就必须得在饵料上下足功夫,不说以假乱真,至少也要做到九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