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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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秀是被吓了一跳,老剧情了,关键时刻又有跳梁小丑蹦跶出来。但他唯独不解的是,在白矾楼上又有谁那么大胆,敢不给沈大少面子,又有谁敢在名满天下的白矾楼撒野,要知道高衙内仅限于小说。

  现实中,恐怕小蔡相公也不敢在名楼撒野,只要他不怕被士人唾沫星子淹死。当年,为了区区一口猪,某布衣闯到宣德门外敲响了登闻鼓,愣是把当今太宗皇帝给震了出来,现如今虽江河日下,登闻鼓也挪走了,但道德仍在,士人口舌犹在,世家子弟亦不敢恣意妄为,万一那个愣头青豁出去,真够人喝一壶的。

  王秀虽不悦,但有沈默在,他还是暂时决定静观其变。

  沈默同样吃了一惊,待看到进来的那人,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犹如正吃着黄橙橙的糕饼,看到一坨屎般地恶心。

  “吆喝,这不是大哥嘛!小弟听说你在宁陵阁,这才过来看看,你是陪何方神圣吃酒。”一个身穿浅红锦袍,金丝绣带缠发,还插了朵鲜花的年轻人进来,是面带笑容不假,那张笑脸更多的是挑衅的讥笑。

  放在王秀眼中,这厮一身打扮非富即贵,但看那矮小的个头,看那尖嘴猴腮的模样,实在难以恭维。

  “原来是老四。”沈默淡淡地应了句,无论是口吻还是表情,都极为淡漠。

  王秀看在眼中,心下有了几分明了,看来沈默在开封还真有对头,想想张启元,再看自己躺着都中枪,不禁暗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就是想躲也躲不开。

  “大哥,这位就是你宴请的那位?”锦袍青年面带高傲,轻蔑地瞥了眼王秀,跟进来的一名中年儒生,目光也颇为轻挑。

  沈默似乎不愿提起王秀,刻意地要淡化,可惜天不遂人愿,锦袍青年似乎刻意针对王秀,用挑衅的口吻,不屑地道:“心学正论算是小有名气,本以为是相貌堂堂名士所做,却不想竟是一小儿。”

  沈默闻言脸色大变,霍地站起身来,厉声道:“老四,休得猖狂,还不快给王大官人赔礼。”

  “大哥,你还别说,我请了还山先生,看看你这位好友,是不是有真才实学,免得你受骗上当,被大爹爹骂。”锦袍青年呵呵大笑,举止尤为放肆。

  王秀从锦袍青年开就说话,便知道此人是个草包,听口气竟是沈默的兄弟,他不免有些吃惊,之后便是莞尔一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看沈默在外面风光,处处被称之为少东主,家族内的不服者还是有的。

  他不想参与沈默家事,却不代表忍受羞辱,他嘴含讥笑,慢慢站起身,沉声道:“你又是那位?我请识之兄吃酒,好像并没有请阁下。”

  这话,让锦袍青年脸色大囧,他万万没想到王秀言辞犀利,丝毫不给面子,一时间却不知该怎样去反驳。

  “大胆,你是何方狂徒,竟敢羞辱沈家四哥。”中年儒生倒有些尖牙利齿,立即出来帮衬。

  沈默脸色闪过一丝不忍,在王秀张口反驳前,立即笑道:“老弟,这是我的胞弟,家中排行老四沈黠。”

  王秀默默颔首不语,沈默抢先介绍的意思,他心知肚明,是不想他与兄弟冲突,既然沈默暗示,那就给朋友个面子,不跟眼前这傻鸟计较,陆天寿就够混蛋了,这位主连陆天寿也不如,很难勾起他的兴趣。

  沈黠听沈默介绍,眉头紧蹙,脸色几位难看。他与沈默一母同胞,却和庶兄关系极为不和,也是大家族争权夺利的结果。沈默利用心学正论一举成名,在开封士林闯下不小的名头,又发解贡举人,甚至有朝廷官员与沈默来往,以至于老太爷和家主愈加赏识,地位日益稳固。

  是想,一个天下级的豪商家族,又岂能没有家族斗争?各房兄弟叔伯,哪个不窥视家族产业,嫡系子弟谁不眼馋家主地位,沈默本就是众矢之的,又是声誉又是功名的,不要说那帮嫡系兄弟,便是小宗子弟也眼红的很。

  今个偷听沈默安排心腹宴请王秀,便起了个心思,找上一个自认为学富五斗的文人,来折折王秀面子。

  “想必这位便是商水举子王家小官人?”中年儒生到底还有些斯文,嘴巴里客套些。

  王秀眨了眨眼,点了点头,文质彬彬地道:“正是在下,敢问先生高姓大名?”对待中年人称呼先生,算是对大龄书生的某种尊敬。

  中年儒生淡然一笑,嘴角上翘,做作中显露出傲慢,明显透露出王秀还不配问他的意思。

  “这位是国子学教习,冯谦冯子礼教习。”沈默脸色平静,淡淡地介绍一句。

  王秀听沈默口吻中冷淡,但对方是国子学教习,他不像沈默一样冷冰冰待人,面带客气却拒人千里之外的微笑,淡淡地拱手道:“在下商水王秀,见过冯教习。”

  态度很恭敬,但这话里的‘教习’儿子令人吃味,学子见教习,无不尊称先生,国子学、太学的那些教习,虽然尽是从九品下的官衔,却宛然读书人中的楷模,平时清高的很,逐渐养成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教习还是国子监司业或太学正,都喜欢学子称呼先生,而不是官名。

  王秀直接称呼官名,显然是诟病对方,却又让人说不出话,你本就是国子教习,称呼冯教习难道有错?

  沈黠哪能听出其中道道,还一脸的洋洋得意,冯谦的脸已变得很难看,这是拿他不当回事嘛?

  “老四,还有事吗?”沈墨本对这个胞弟很宽容,今日却升起一丝厌恶。

  沈黠嘿嘿一笑,道:“大哥,既然没碰到一起,不放共同吃一杯,也好探讨学问。”

  沈墨嘴角一抽,暗骂这个不学无术的兄弟,平日里游手好闲,与那些权贵子弟浪荡勾栏瓦舍,还号称什么‘东京四杰’,你找事就找事吧,还附庸哪门子风雅,简直狗屁不通。

  王秀强忍嘴角抽动,玩味地看了看沈默,这叫什么鸟事,明明是你沈家兄弟破事,怎么矛头都对着自己,真是六月飞雪,怨上加怨啊!以至于很多年后,他拿这件事狠狠‘敲’了沈默这个天下第一大财主一笔。

  沈默到底顾念兄弟情义,不想沈黠太难堪,温和地笑道:“那就加上两张桌椅。”

  “大哥,还有一人。”沈黠笑呵呵地,一脸黄鼠狼给你拜年模样。

  “那就一起叫来。”沈默心下不喜,却显得很大度。

  王秀心知肚明,沈默抹不开面子,开了自己被架到火上烤,人家明显利用他打沈默的脸。不过,他也不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死的娃娃球朝天,没有过不去的山,也没有趟不过的河,对付不了几个小杂鱼,他可白有千年见识了。

  众人尚未就坐,却见一蓝袍青年被小厮引进来,王秀眼皮子一跳,暗道天下真是很小啊!

  “我当时谁,原来是张子初。”沈默脸色变了变,瞥了眼一脸淡然的王秀,暗道这伙计沉稳的很啊!

  进来的正是张启元,他来到开封偶尔与那位教习冯谦相遇,自然是刻意笼络,他是何等人物,冯谦又岂能是他对手,两天不到宛如酒肉亲兄弟。

  陆谦高兴下把他介绍给沈黠,他立即明白这位阔少竟是冯家老四,正儿八经的阔少。自来到开封,他才算开了眼,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什么商水,什么陈州,它们和东京开封府没法比,自个简直是乡下土鳖。

  面对倨傲的沈黠,他认为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一块绝佳的垫脚石,及时调整了落差的心态,表现出高超的交际手腕,竟然让沈家四少高看一眼,虽说还没有引颈的交情,却也算是相谈甚欢。

  今个,被叫到了白矾楼吃酒,他也不曾想到有这出,咋见王秀和沈默端坐,凭他的智慧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不由暗骂沈黠损人,这不是拿他当棒槌嘛!心下恨极却也举一反三,不要看沈黠这等花花太岁没真本事,但玩弄阴谋伎俩倒是有一手。

  他强压心中忐忑,面带和善的笑容,拱手道:“原来是少东主和王老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这话耍了个心眼,一个少东主对沈默尊敬,淡化了他随沈黠来对沈默的恶感,又不让沈黠察觉他的疏离,毕竟沈默在商水住了月余,他称呼沈默少东主合情合理。

  果然,沈默脸色稍缓,淡淡地笑道:“原来为客,请。”

  一家子人,天壤之别,便是张启元也心下感慨,沈黠简直是头猪。

  众人就坐,酒女们重新上来,他倒是大大咧咧,笑道:“看看今个都是什么样的酒。”

  话声未落,却发觉不是那回事,酒女们不是在沈默身边,就是在王秀身边他那张脸当即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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