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光怪陆离的灯火,在他眼里不断的飘过。潋滟璀璨最终也不过化作了黯淡灰烬。
龌龊。
恶心。
肮脏。
这些字眼,他唐珏从未畏惧过。而且,也从来不是能伤他的武器。甚至,他早就习惯了这些控诉。
可是……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从前之所以不能伤他,并非他刀枪不入,而是,手执武器的人,不是她,柒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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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柒用头发挡住脖子上的齿痕,才从洗手间里出来。一路,她精神还有些恍惚。总是不断的在想唐珏说的那句‘一辈子’……
她之前觉得像是他胡编乱造。可是,今天再被他质问的时候,她发现其实他很在意‘一辈子’这三个字,在意得近乎敏感。
到底……是她错过了什么吗?
她确实是有和人错过过,但是,那也不是他唐珏……
“怎么去了这么久?”见她过来了,莫循已经起身迎上去。
她摇摇头。只一眼,便看到旁边的那桌上,两个人都已经不再了。
莫循和她八卦,“刚刚唐珏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脸色特别吓人。丢下他女朋友,自己先走了。”
“……哦。”柒柒应一声,情绪实在再难以提起来。好在,他们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莫循去买了单,一行人开车离开。
一整个晚上,柒柒明显是心事重重。<>莫循知道她是个闷性子,她要不想说,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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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珏一路飙回唐门。
拳击室里,沙包被击打出’砰砰——’声响,不绝于耳。在晚上听起来,特别惊心。
外面,唐宋听得都觉得皮R疼。
“我哥这是怎么回事儿?”他问管家,探头往里面瞧了眼,立刻就把脑袋缩了回来。
管家叹口气,“少主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吓人。进去就没再出来了。”
门内。唐珏宣泄似的连着一拳接一拳的击出,手上还有玻璃嵌进掌心的伤,但此刻,他却浑然不觉得痛,整个人像是麻木了一样。
思绪,却是飘到了和柒柒真正认识的八年前。
那一年,他24岁。她16岁。
因为一次事故,身负重伤的他住在医院里。当时,医生已经宣判下半身要残废的他,每天颓然的坐在轮椅里。任唐宋急得跳脚,也不愿为剩下那2%几率的康复可能做半点儿的努力。
直到……
在医院的花园里,遇见她。
她眼睛失明,蒙着纱布,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风,吹过来的树叶,落在她肩上,她也始终没动,像是整个世界都是安宁的。
唐珏清楚的记得,见到她的那一刻,他觉得满心的浮躁,瞬间都消失不见了。
于是……
从那天起,他每天都会出现在花园里。<>此后,不但不肯回家去住,反而就在自己最讨厌的医院里长久住了下来。
以他的性子,他原本会让简卿去将女孩查得彻彻底底,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
他第一次想为两个陌生人的美好相遇,留点可以发挥的空白。
可是,在他第五天,同一时间,他又出现在医院的花园。可她却没像往常一样出现。
第一次,年轻的唐珏,尝到了空落落的滋味。
连着六天,依旧没见她。
他忍耐着,克制着。
到了第七天,他开始变得焦躁不安。
第八天,他愤愤的要收拾东西,从医院离开。他不知道自己愤愤什么,似乎是生气她的不告而别,可是,他们其实并不相识,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她又如何和自己告别?
他推着轮椅出来,很生气,走得很疾。可是,才走了十米,因为一道身影,轮椅,戛然而止。
一个女孩,乍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七天不见,她瘦了很多。小碎花的病服穿在她身上,越发显得空荡荡的了。她眼睛上还蒙着纱布,手,在空中不断的乱摸着,在避开阻碍。她面上有着明显的不安,让人看着很心疼。
唐珏中了邪。
24年来,从未对女人动过心的他,却在见到这个女孩时,听到了自己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
是,那时的她,对于已经24岁的他来说,的确还只是个孩子。
他推着轮椅上去。<>大掌,一下子就握住了女孩不安的手。
女孩显然有些被惊到,手几乎要立刻退回去。唐珏小心翼翼的,又充满怜惜的将她的手握牢了,“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一句话,她果然心安了。
刚刚的紧绷,变成微笑,“谢谢。”
果然……
她的声音,也如自己所料的那样好听且柔软。像棉花糖。
“你要去哪,我送你去。”唐珏握着她的手,不愿松开了。她的手,很小很软,握在手里,说不出的舒服。
“我想去找我堂姐。她是这里的实习护士。”
“好,我送你去。知道是哪个科室吗?”
她点头,轻轻软软的说了科室。
“我叫柒柒,你叫什么名字呀?”
“柒柒?”很熟悉的名字。也就那一刻,唐珏才发现这女孩,原来是曾经见过一次的女孩——她是柒衡的女儿。他僵了一瞬,而后,“我就叫唐唐。”
唐唐?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她抿唇笑。
他也跟着笑了。
“这几天,你怎么不在?”
“嗯?”她似乎没听懂。
“我是说……花园。你没去花园。”
她面上有明显的诧异。唐珏也没有解释。她肯定明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在注视着她。她莞尔:“这几天眼睛又发炎了,发高烧,在床上躺着,所以才没有出来。”
原来如此。
再后来呢?
再后来,两个残疾人,好像谈恋爱了。至少,唐珏觉得自己是在谈恋爱。
他喜欢听她叫自己’唐唐’。那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称呼。她温声劝他好好康复,于是,每天的康复室里,一个路都不会走的人在康复机械上摔了又摔。一旁,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女孩,全程相陪,温言鼓励。
为了鼓励他这位大少爷,几乎是对他的要求予取予求。他说想吃橘子,她就给她剥。他要吃苹果,她给他洗。他说要她陪他复建一辈子,她也点头,好,那就一辈子。他找她要一张照片,她便用一个老式的怀表嵌着自己的照片送给他。那怀表是她父亲留下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