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八章 开封见喜(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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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皇宫中为殿试前四名排序争论不休时,作为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沈溪正在东升客栈内焦急地等待消息。

  三月十五殿试结束,三月十六是殿试读卷官阅卷日,三月十七就该是放榜日了。

  按照以往的规矩来看,过了晌午,所有考生的排定名次就应该出来了,下午会放榜,因为第二天便是传胪日,到时候所有新科进士都要进宫朝拜天子,在朝拜之前需要作一些准备,主要是由国子监下发状元服、进士服这些,考生要穿戴一新进宫。

  若在传胪日当天才准备的话,时间上会来不及,所以放榜只能提前。

  这天一大早沈溪就起来了,因为他实在睡不着,不但因为殿试即将放榜,还因为昨日府库盗粮案的人送来了一千多两银子的定金,这意味着,案子已经从调查取证阶段,发展到要捉赃拿人了。

  眼前接洽的事情由周胖子负责,只要贼人把仓储粮食的据点交待出来,朝廷那边就会收网,因为再把案子扩大的话,就要牵涉到外戚张氏兄弟,就算是刘大夏也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沈溪吃过早饭,刚坐到书桌前,正想今天读点儿什么书,苏通前来拜访,手上拿着一封李家的邀请函。

  玉娘对苏通没什么好脸色,主要因为苏通前日令沈溪犯险,不过今天是殿试放榜日,玉娘为了不令贼人怀疑沈溪住在客栈中另有目的,还是允许沈溪身边的朋友前来拜访,只求表现得自然一些。

  苏通一到沈溪房间,马上行礼告罪:“沈老弟,前天是我不对,我没想到……李公子他居然如此霸道无理。不过沈老弟,你以前真的没见过李家小姐?”

  沈溪没好气地白了苏通一眼:“我从何处去见?”

  “这倒也是,我们来京城赶考。沈老弟你又深居简出,更何况……那李家小姐还没出阁,总不会没事出来被人瞧。”

  苏通突然脸上涌上一抹坏笑,“不过沈老弟你画功实在了得,藏而不露,却是风姿绰然,实在是……哎呀,沈老弟你后来见⑤℉⑤℉,到她真容了,要不帮我画两幅如何?”

  苏通这家伙明显对李二小姐有几分意思,想靠沈溪的画来意淫。

  不过若是再画。那真就是登徒浪子了,沈溪断然摇头:“当时灯光黯淡,她模样我没记清楚。”

  苏通听出沈溪是不想帮他画,沈溪连梦中人都画得惟妙惟肖,现在见过真人,作出的画肯定更为生动,但他心里有愧,不敢勉强,只好把信推过来道:“李家人知道我是举子。想攀交情,送了请柬来,你我各一份,说是赔罪。不过我看。他们是想问清楚你的来历,或者想求证你是否见过李小姐。”

  沈溪连看都没看,直接推了回去:“劳烦苏兄帮我推掉吧。”

  苏通有些惋惜:“若去李府一趟,说不得能见到花容月貌的李小姐……算了。我还是帮沈老弟你推掉。祝沈老弟你金榜题名……名列一甲,最好是高中状元。”

  苏通看出沈溪没心思应付他,再加上旁边玉娘冷着脸。一直斜眼瞥他,不愿在此自讨没趣,于是起身告辞。

  等人走了,玉娘才道:“原来沈公子前日画了李小姐的春|宫……”

  沈溪面色略显尴尬,玉娘是风月中人,说话一点儿都不知道避讳,或者是以她的年岁,见惯太多事情,没什么可避忌的,“想来是沈公子前日偶然见过李小姐,所以才能原样画出?”

  玉娘笑意盈盈。她觉得此事十分有趣。沈溪不画别人,偏偏画了李二小姐,结果险些惹来祸端。

  沈溪没有回答这么尴尬的问题,反问道:“玉娘可知道京城李家?”

  “李家是京中大商贾,与户部曾有钱粮来往,怎会不知?不过这些年没落了,只靠一些房产、佃租和小买卖过活,似有与朝廷划清界限之意……”

  沈溪微微点头,看起来这李家家主非常谨慎,担心跟朝廷走得太近,难免惹祸,所以干脆靠出租田地和房产,再经营诸如酒肆、茶寮之类的营生过活。反正这年头有房子有地,就可以安心当地主,而地主是稳赚不赔的。

  玉娘临出门前,又提醒一句:“沈公子最好做些准备,若所料不差,过了晌午,礼部就会放榜,到时报子会再度临门。”

  沈溪点点头,随手拿起本书打发时间,只等殿试放榜结果出炉。

  ……

  ……

  三月十七,午时二刻,华盖殿的众殿试阅卷官终于可以出来稍微休息一下。

  本来简单的殿试前十排序,结果因为不知考卷是何人,闹得异常复杂,最后判定探花卷和二甲第一名卷也很主观,因为两篇文章实在难分伯仲,只是其中一人文章中有两句所议不合时宜,带了一点偏激的情绪在里面,被判了个第四。

  这一判,等于把此人赶出了翰林院。

  从华盖殿出来,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王鏊快走几步追上李东阳,问道:“李大学士先前为何不对陛下言明各卷考生是何人?”

  李东阳瞥了王鏊一眼,显得有几分不耐烦。这一上午下来,李东阳早就口干舌燥,现在却只是上半场结束。简单吃点儿喝点儿,就要返回华盖殿,在皇帝的监督下给殿试前十名的考卷开弥封,依次拆卷,房官要填榜,把前十名的空缺给补上,司礼官要制敕,同时还要写传胪帖子。

  下午放榜时,还要令顺天府协助报喜,第二日新科进士进宫,甚至需要顺天府尹亲自作陪。报喜时,需要将考生来日所配套之衣服下发,因为状元服和进士服这些都是成衣,若穿着不合体,还得酌情改衣……

  一次殿试,其实是对朝廷相关职能衙门的考验,各个环节都不能出纰漏。

  李东阳什么都没说,直接往殿外行去。

  王鏊心里有些不忿。虽然李东阳是内阁大学士,但朝官之间也不是一团和气,他主要是对刚才李东阳回避天子问话而不满。

  谢迁笑道:“济之,你别难为人了,若我等知道那四卷是何人所作,难道会不提醒陛下吗?”

  王鏊微微错愕,他这才知道原来连主考官李东阳都不知道四份考卷究竟出自何人。王鏊惊讶地问道:“那李大学士还推荐第三卷为榜眼?”

  谢迁笑着摊摊手,显然有些话是不能明说的。

  谢迁自己做过礼部会试主考官,对于礼部会试的潜规则比别人清楚得多,就算主考官知道哪份考卷是谁写的。要提醒皇帝,也得尽量婉转些,若直接了当地说出来,那就跟内定名次差不多。

  而这次李东阳也是情急之下不得已推荐伦文叙为榜眼,其实已经犯了忌讳,这正是李东阳黑脸的原因,不是他不想替皇帝分忧,实在是在开弥封之前他自己也无能为力。

  吃过午饭,十四名殿试阅卷官回到华盖殿。接下来便是当着皇帝的面,对前十名殿试考卷开封。

  其实五到十名具体是谁,已经没人关心,就看前四到底花落何家。

  本来殿试结束只有等开弥封之后才知道前十名次。但因潜规则的存在,其实已有许多届殿试未曾在考后才知道三甲排名。

  其实说起来,主要是那三份考卷乱了套。

  在弘治皇帝朱祐樘的监督下,考卷由房官打开弥封。从第十名开始,依次往上,第十是王守仁。第五是刘龙,别的名次基本没人在意。

  到了第四名,在场的众阅卷官火气都上来了……我们被皇帝折腾了一上午才排定名次,倒要看看这四个人究竟是谁。

  很多人想来,不出意外的话,第四名应该是会试会元沈溪。

  虽然沈溪在礼部会试中拔得头筹,可毕竟年轻学浅,在殿试这种回答天子的策问中,能拿个第四就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是在难分伯仲的情况下拿到的,输得也不算冤枉,只是在议论上稍微有一点点偏颇而已。

  房官开封时,朱祐樘目不转睛地看着,连皇帝都想知道这四个人到底如何排定的名次。

  结果第四名并不是沈溪,而是以狂傲著称的孙绪。

  “故城县,孙绪,曾祖……”

  考卷开弥封之后,上面有考生的籍贯、姓名和三代履历,三代履历中特别要注明是否当官,而三代中有人因刑事案件下狱,那子孙连考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听到第四名是孙绪,李东阳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这说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最后他也在第三名和第四名中犹豫了很久,至于第四名文章中议论的偏颇却是他故意找出来的。

  在别人看来,议论中的偏颇和激进应该是沈溪这种小后生常犯的错误,而李东阳却意识到,这种议论方式其实更符合孙绪的狂傲性格。

  只要第四名一定,在李东阳心中,这排名就比较靠谱了。

  丰熙状元,伦文叙榜眼,沈溪探花……就算丰熙腿脚有一点毛病,就当是朝廷选仕不避讳残疾人吧,至少对朝廷的名誉有一定的积极宣传作用。

  第四名,也就是殿试二甲第一名,随着孙绪填榜结束,随后是第三名的考卷。

  当所有人都觉得,这第三名必然是沈溪无疑之时,弥封随即打开。

  “鄞县,丰熙……”

  房官宣布时,华盖殿内一片死寂。

  王鏊等人想的是,会试会元、一度卷入鬻题案的沈溪竟有这等本事,竟能位列榜眼?

  而三位内阁大学士刘健、李东阳和谢迁则是对望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骇然,因为连他们自己都不信,那篇令天子都赞叹不已的状元卷,居然出自十三岁的少年郎沈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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