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朝廷议事是否将己未科礼部会试会元剥夺之时,作为当事人的沈溪,还留在客栈里等候第二天殿试。他也没多想,只知道若朝廷要剥夺他的会元,必须要在殿试之前,而三月十四已是最后期限,若能平安过了这一夜,那基本上就可以宣告他可以参加殿试,最起码能中进士了。
这天晚上,玉娘为沈溪准备好了酒菜,顺便带来朝廷泄露出的一点风声,即不会将礼部会试的鬻题案范围扩大,至少沈溪目前是安全的。
“……前些天,有贼人送信往崇文门内汀州商会联络处,想见沈公子一面。看来,若他们有所行动的话,必定会在今日。”玉娘道,“过了明日,沈公子就是一朝进士,他们再来……就得考虑后果。”
在玉娘估计中,府库盗粮案的贼人之所以迟迟没有来与沈溪接洽,是因为沈溪有很大的可能会牵扯进鬻题案。
玉娘从来没说过,府库盗粮案背后是什么人,不过以沈溪的智慧,大概能猜出一些,元凶应该是朝廷的王公贵胄,非六部体系中人,但六部中却有不少官员为其卖命,连马文升和刘大夏这样的“狠角色”,都只能秘密查探,足见其势力之大。
沈溪综合分析,能牵涉其中的不过寥寥数人,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外戚张氏兄弟:张鹤龄和张延龄。
对于此二人,研究过明史的沈溪不算陌生。
张氏兄弟的父亲张峦,是当今张皇后的父亲,弘治四年封“寿宁伯”。同年,张皇后生下儿子朱厚照被立为皇太子,张峦进为“寿宁侯”。次年张峦去世,封赠“昌国公”,大儿子张鹤龄继承担任了“寿宁伯”爵位,后来升“寿宁侯”、“昌国公”。二儿子张延龄为“建昌伯”、“建昌侯”。
张氏兄弟的荣宠,一直会持续到嘉靖朝,也就是说在未来二三十年时间里,二人在朝中地位无人能撼动,只有等当今张皇后,也是未来的张太后去世,张氏兄弟才会遭遇灭顶之灾,眼下与外戚硬碰硬实非明智之举。
沈溪推算了一下,这大约就是…≦…≦,刘大夏不想把案子闹大的原因,能抓一些小鱼小虾什么的。其实就差不多了,最好能警示一下张氏兄弟,令其不至于太过放肆,已经算是收到奇效,案子真闹大的话,连刘大夏都兜不住,更别说他这个新科会元。
“祝沈公子明日殿试顺利,金榜题名得状元归。”玉娘拿起酒杯为沈溪敬酒。
若是以往玉娘说这话,最多只是一种恭维的良好祝愿。可今日却有所不同,沈溪在礼部会试中拿到会元,会元后中状元者比比皆是,就算沈溪发挥不佳。拿到一甲前三名还是很有希望的,最差也是列于二甲头几名,在随后的翰林考核中成绩优异便可遴选为庶吉士,从而入翰林为学官。
但沈溪却知晓。因为本次礼部会试牵扯进鬻题案,己未科殿试之后并未遴选庶吉士,这届殿试中入翰林者仅仅只有一甲的头三名。若来日殿试不能进一甲前三,那他就当不了翰林官,而是要被安排到六部或者地方为官,慢慢摸爬滚打。
相比而言,沈溪还是希望进入翰林院,因为到六部做事,又或者治理一方,以他的年岁不能服众,反倒不如留在清贵的翰林院做几年学问,等年长些再担任具体职务更好。
沈溪清楚,弘治皇帝身体大不如前,而且这个皇帝有乱吃药的坏毛病,按照历史发展,弘治年号一共用了十八年,也就是还有六年,这位明朝中叶难得的有为明君就要一命呜呼,而继任者便是荒诞不经的正德皇帝。
沈溪若想有所作为,要么与太子走得近一些,在正德一朝有所作为,要么在这期间履历地方,远离朝堂是非,等正德皇帝荒唐几年,到其身死后,再争取入朝担任要员。就算前后要蹉跎个二十多年,他也不过三十多岁正当壮年。
沈溪以茶代酒,举起酒杯道:“承玉娘吉言。”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吃过晚饭,玉娘亲自收拾碗筷出去,不多久,一身男装的云柳进来,将一封信送到沈溪手上。
信封上什么字迹都没有,沈溪打开信,却是一封请柬,邀约沈溪到距离东升客栈不远的一处茶楼饮茶。具体是何事没有言明,连落款都没有,但沈溪知道,这应该是府库盗粮案那帮人前来与他这个汀州商会的少当家接洽,商议运粮之事。
垂钓良久,大鱼总算是上钩了。
“公子前去,小女子会全程跟随侍奉,玉娘也会派人保护,绝不会让公子出事。”云柳不懂武功,在玉娘身边最多打个下手,充当智囊的角色。这种事情,她去也会有危险,但云柳态度甚是坚决。
“好。”
沈溪没有更多的话语,他在福建乡试时受过刘大夏极大的恩惠,如今他全当是报恩,尽力完成刘大夏的嘱托,就算最终不能把盗粮案幕后元凶揪出来,最少也能给朝廷挽回些许损失。
……
……
沈溪在云柳的护送下出了客栈,外面早就备好马车,沈溪和云柳进到马车车厢内,赶车的是同为男装的熙儿。
到了约定地点,此时已入夜,沿街店铺基本都已经关闭,只有面前的茶楼内还透出些微灯光。
沈溪进到里面,茶楼一楼空空如也,连个伙计都没见到,上到二楼,却见角落里坐着一个人,却并非是来与他接洽的,而是之前买过沈溪画,并且目前正以汀州商会名义帮朝廷运粮的地方势力首脑周胖子。
“周当家。”
沈溪拱拱手行礼,打了个招呼。
周胖子一脸热切地站起身来,却没上前,直接迎头便拜,让沈溪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
“见过贡士老爷,过几日再见,应该称呼一声进士老爷,或者官老爷……”周胖子恭维人很有一套。而他也是善于做政治投资的那类人,本身不过是个江湖人,却能跟厂卫扯上关系,为朝廷做事。
沈溪坐下来,周胖子为沈溪敬茶,而后执礼甚恭,根本就不敢与沈溪同坐。
“这几日,周当家帮朝廷运粮,中间可有差池?”沈溪没有勉强,顺口问了一嘴。
“怎会?”
周胖子笑起来时。一脸的横肉,“一切都按照汀州商会的模式进行,还是七公子您给提点的,此番运粮所得银钱,小人会如数送到府上,请七公子笑纳。”
帮朝廷运粮所用船只和人手都是周胖子的,赚了钱却要分润给沈溪,算是变相贿赂,也是沈溪如今贵为会元。来日参加殿试,中了进士后周胖子想巴结都没门儿,如今哪能不赶紧献殷勤?
沈溪却笑了笑:“银子是周当家赚的,在下可不敢分薄。”
朝廷找人运粮其实不会给太多运费。就算如此,外间想赔钱为朝廷运粮的大有人在,这些商贾所求不过是朝廷的人脉而已。沈溪心想:“这周胖子本来就赔了钱,现在还要再与我一些银钱。这是要赔上加赔。”
周胖子一听,以为沈溪嫌少,赶紧补充:“数量一定会让七公子满意。”
跟生意人讲交情是不行的。在周胖子这里,任何事情都是一笔买卖,他不花出白花花的银子,可不信别人会为他做事,给沈溪这边有一份,玉娘和江栎唯那边也不会少,而他所能得到的,除了官府的人脉,还有儿子进国子学读书,以后可以出来当官,这是玉娘对他的承诺。
来接洽的人一直没到,沈溪便让周胖子坐下问了他一些事情。
详问之下,沈溪大致摸清楚了周胖子送给江栎唯和玉娘的礼物,周胖子送给江栎唯的,是城中一所宅子,里面家居摆设齐全,同时有美婢数人,据周胖子说都是他精挑细选的。这宅子不是给江栎唯当作府宅,而是作为外宅。
周胖子给玉娘的礼物,则是一家“青|楼”,玉娘虽为朝廷做事,属于密探细作,可要长久留在京城必须要有身份掩饰,以前玉娘就说要从事“老本行”,准备开家青|楼来养活她带来的姑娘,周胖子把握准了玉娘的喜好,就送上一家本由他经营的青|楼,让玉娘全权打理,连同青|楼里原本的姑娘也一并相送。
至于玉娘是否会亲自以老|鸨身份接客,沈溪就不得而知了。
相比而言,周胖子送给沈溪的礼物最直接,送的是银钱,因为周胖子不知沈溪的喜好是什么。他也曾试过送沈溪美女,可沈溪似乎对此并不感冒,而沈溪即将成为新科进士,入朝为仕,过早在京城有房产和田产会引人怀疑,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送沈溪银钱,让沈溪自行处置。
周胖子虽没说银子有多少,但料想这份厚礼至少价值上千两银子,因为他送给江栎唯和玉娘的礼物,差不多就是这个价,在送礼上,不能表现得厚此薄彼。
在江栎唯、玉娘和沈溪这三人中,最值得他拉拢的其实是沈溪,毕竟江栎唯和玉娘都是神秘而高高在上的人物,并非与他结识于微末之时,现在用得着他,以后未必会对他多加关照。
沈溪则不同,新科进士出身,同时身为汀州商会少东,以后周胖子还得打汀州商会的名义做生意,别人用不着巴结,只要把沈溪服侍好就行。
正说话间,楼下突然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显得极为低调,加上赶车的一共只有两个人。赶车的沈溪认识,正是他第一次与盗粮案之人接触时见到的老者,至于老者跟随的那人,看起来四十多岁,虽是便装,但身上带着一股贵气,很显然是官府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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