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五三章 暂时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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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照撤兵进入安庆府城怀宁,宁王兵马紧随其后,一路逼近,消息很快传播到江南各处。

  带兵四平八稳的魏国公徐俌得到安庆府紧急调兵军令,还是以圣旨下达,用词非常严厉,让他领兵快速前往增援,否则军法从事。

  徐俌本来就没什么领兵经验,这次行军速度异常缓慢,他轻视了江岸行军的困难程度,从南京向西南进发,一路上江河险阻不断,有些河流太过湍急,架桥非一天时间可以完成,所以时间拖得难免有些长。

  走到半道,突然知悉皇帝亲自率领的兵马出了状况,仓促之下不知该如何应变。

  徐俌没有召集将领举行会议,只是将徐程叫来。

  徐程作为头号幕僚,专门留在徐俌身边为他出谋划策。

  徐程得知皇帝仓皇撤兵的情况后,颇有顾虑:“公爷,皇命既已下达,咱没有选择余地,不抓紧时间驰援不成啊。”

  徐俌生气地道:“要快也要快得起来啊……你说要过长江,还得咱手里有船才行……船只都让陛下带走了,咱现在行军途中,临时去哪儿征集船只?”

  或许是感觉自己堂堂南京留守,军中仅次于英国公的二号大佬,在行军布阵上却丝毫也没有话语权,徐俌很是气恼,那种被别人左右的感觉让他极度不爽,说话语气很冲。

  徐程无奈道:“公爷,其实不但咱,难道别人就不郁闷了?陛下御驾亲征这事儿本就不靠谱,本来让沈大人领兵平乱,几千或者上万兵马就能轻松解决的事情,根本耗费不了多少帑币,大家也都能轻省许多……”

  “偏偏陛下逞能,看看现在情况如何?他亲自统领五万军容整齐的兵马,一路都是乘船,毫不费力,照理对敌时应该摧枯拉朽,结果战事没开启就已遭遇大规模折损,贻笑大方……若咱不去,陛下出了事,那所有责任可能都要归到公爷您身上……”

  徐俌冷笑不已:“本公领兵从陆路进发,一路山川险阻,不说别的,就说眼前的铜官山,后勤辎重部队动一步都很困难,没有两天时间根本过不去……陛下那边出了事,几时要本公承担责任?”

  徐程看了看左右,最后压低声音道:“陛下真出了事倒也没什么,那宁王要坐天下,非得笼络咱魏国公府不可……但若陛下在各路勤王大军支援下,反败为胜,又或者平安逃到庐州府等地,肯定会找咱的麻烦……”

  “为今之计,赶紧去信南京,帮忙筹措船只;同时咱也要抓紧时间行军,既然全军速度缓慢,那就分出部分兵马,轻车简从,加速赶往牛头山一线构筑防线……不管怎么样,都要让陛下看到咱的忠心啊!”

  ……

  ……

  朱厚照兵困安庆府的消息传到南京城。

  留守南京的镇守太监张永赶紧把刚上任南京兵部尚书的王倬叫来,让王倬立即再征调五万人马,乘船紧急救援安庆府城。

  王倬听到张永的要求后,面色难看:“张公公,之前十万大军还是临时拼凑出来的,江南各地的将士几乎被掏空……这江南繁华之所,毕竟不是九边百战之地,一时间从何处征调五万人马?”

  张永怒道:“咱家不管这些……陛下安全大于一切,必须凑出五万兵马来……本来还说会以九江府为主战场,但现在看来安庆府城一战便会决定此番平叛战争走向……陛下只有在安庆府城下击败逆王大军后,才可长驱直入,彻底消灭逆王……”

  王倬作为兵部尚书,深谙兵法,苦笑道:“安庆府城墙高深,只要陛下据城死守,贼军哪里那么容易攻陷?只要等魏国公统领的兵马赶到,贼军便不战而退。”

  张永瞄着王倬,目光凶戾:“听你这话里的意思,那就是拒不配合咯?”

  王倬赶紧拱手:“在下并无此意,只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兵马没有战斗力,再者陛下也未下达谕旨,我等临时集结大军,只怕有人会认为咱僭越行事,到时被人参一本的话……”

  张永一抬手:“我们是出兵支援安庆府城,又不是造反,怕什么怕?”

  王倬摇头:“外人可不会这么想,最怕的还是陛下生出误会来……张公公,现在临时筹集兵马来不及,不如……请示一下沈国公,您看如何?”

  提到沈溪,张永的脸色越发难看。

  作为钦命到江南掌兵之人,张永政治觉悟很高,他看得出朱厚照跟沈溪间的嫌隙在何处,稍微思索便断然摇头。

  “非到万不得已,不能劳驾沈大人。就算要请动,也一定是陛下下旨才可,我等绝不能贸然行事。”

  王倬摊开手:“那在下对于此事就无能为力了。”

  张永气愤地道:“你无能为力?你是刚上任的南京兵部尚书,陛下有何三长两短,你就算有九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王倬没有跟张永争论,息事宁人道:“张公公勿着急,现在情况并未见得有多糟糕……陛下是折损一些兵马,但主力还在,宁王根本就没有能力攻下安庆府城,现在最多是以安庆府为界,敌我形成对峙之势。”

  “若担心陛下犯险的话,可以派出船只,接应陛下回南京,甚至在下可以代替陛下领兵打这场仗。”

  张永不屑地问道:“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让陛下临阵退缩?”

  王倬赶紧摆手:“在下绝无此意,只是现在要耐心观察战局发展,从南京到安庆府城并不远……安庆府城乃南京上游门户,出了事南京这边的日子也不好过,难道在下会不着紧?但问题是咱们不能自乱阵脚,为人臣子,当听从陛下调遣为上。”

  “这……”

  张永脸色不怎么好看,虽然名义上他的权力比王倬大,但实际调兵权还是在王倬身上,他最多算是“监军”。

  在王倬拒不配合的情况下,张永真没太好的办法。

  王倬从怀里拿出一份小册子,道:“这里是南京士绅捐赠的钱粮物资清单,加上之前咱准备的那些,可以早一步运往安庆府城……从现在开始,要做长久作战的准备,宁王兵马从江西出来,想要进南京城,非得攻取安庆府城不可……我们只要以安庆府城作为屏障,形成拉锯战态势,宁王肯定支撑不下去,最后只能败亡。”

  张永咬牙切齿道:“听你的意思,让陛下留在前线犯险?”

  王倬惊讶地问道:“张公公,咱大明从太宗开始,不一直都是天子守国门吗?现在陛下在安庆府城内,将士必定上下一心,死战到底,以安庆府城的坚固程度,如何可能有失?各地勤王兵马需要时间准备,切忌心急做错事,步步为营方为上策。”

  ……

  ……

  朱厚照虽然被困在安庆府城,但并未感觉到战争带来的压力。

  此时宁王的主要目标其实不在安庆府,而是肃清江西内部,建立起有效的统治,筹集兵马和粮草。

  同时,宁王还派出说客去游说江西周边省份的官员和将领归顺,有的许以高官厚禄,有的则虚言恐吓,无所不用其极。

  与此同时,宁王派出渡江劫营的兵马,也在着手巩固他们的胜利果实,将之前朱厚照统领的、未能及时撤回安庆府的残兵收拢起来,组建用以攻城的敢死营。

  虽然双方至今没有开战,但宁王表现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随着皇帝统领的兵马撤退到安庆府城,朱厚照身上的帝王光环正在逐步消退。

  宁王的英明神武与朱厚照的胡作非为形成鲜明对比,有靖难之变的先例,一些摇摆不定的官员和将领仿佛找到了方向,开始暗中支持宁王,宁王的叛军队伍迅速发展壮大。

  这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新城,为沈溪知悉。

  沈溪未召集麾下将士商议,相反还刻意弹压一些传闻,尽管安庆府的战报如雪片一般传来,沈溪依然禁止麾下将士私下议论。

  军中秩序井然,将士们甚至还产生一种自豪感……看看,没有沈大人,就算皇帝御驾亲征也就那么回事。

  没有沈大人咱大明就打不了胜仗!

  新城并未因安庆府的战事产生太大影响,沈溪出征归来后,新城建设步伐加快,而第一批将士的亲属这时已抵达新城,让将士的心逐步安定下来,工作热情大大增加。

  “……大人,现在看来安庆府城有惊无险,宁王一时顾不上跟朝廷兵马交战,不过过个十天半月,宁王将江西和湖广的事情处理完毕,就要全力攻取安庆府城了,到那时大江上可能会爆发一场空前惨烈的船战……”

  虽然沈溪让云柳好好休息,不要太在意前线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让她负责新城各大工厂的管理工作,但云柳就是闲不住,仅仅依靠手里掌控的谍报人员,就调查到远比朝廷体系更为详尽的情报。

  跟了沈溪这么多年,云柳的眼界提升很快,对于战事的分析和判断,连沈溪听了都不由点头赞许。

  云柳继续道:“南京现在无法抽调兵马援救安庆府,不过魏国公统领的兵马正加速开往牛头山一线,江左的宁王兵马开到黄石矶时已是强弩之末,根本就没有余力继续东进,所以大概率双方会在安庆府城江对岸的地区对峙。”

  沈溪叹了口气:“其实陛下只要稍微勇敢一点,退到安庆府城次日整顿好兵马,抽调一部分过江,不怎么费力就可以击溃宁王派出的先锋兵马……自从起兵以来,宁王兵马就未好好休息,战力十不存一,可惜啊可惜……”

  “另外,听说过江偷袭陛下营地的宁王兵马不足万人,只要构筑营地时稍微用点心,何至于有这么一场近乎于惨败的撤退发生?”

  云柳道:“毕竟不是谁都像大人这般指挥若定……宁王整顿好内部后,下一步的进攻重点便是安庆府城,但目前看来,宁王没有任何机会攻下安庆府城。无论是兵力对比,或者是坚固的城防,再或者人心向背,宁王都没有可能……”

  沈溪道:“仅以当前的情况看,确如你所言,宁王没机会染指安庆府城,反而会因冒进而令后方不稳。”

  说到这里,沈溪话锋一转,“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没有人敢在陛下前面去攻打九江府乃至南昌府,军功都要给陛下留着,宁王完全可以孤注一掷,调集全部兵马攻打安庆府城,一切都要看宁王是否有此魄力。”

  “若真如此的话,陛下待在安庆府城未必能保得周全,一切都要看江对岸的魏国公如何用兵了!”

  ……

  ……

  江南形势骤然紧张起来。

  沈家一大家子人在抵达扬州城前,路途还算平顺,结果才在扬州休整一日,稍微缓解疲劳后准备乘船前往新城,得知前往长江以南的水路和陆路关卡皆已封闭,除非有兵部调令,否则船只一律不能出港,一大家子就这么困在了扬州城。

  谢韵儿派人去打探消息,结果不太妙,原来是江西地方藩王谋逆,朝廷派出兵马前去平叛,如今长江以及运河都变得不安全起来,顿时紧张无比。

  “不知老爷是否带兵去前线了?”谢韵儿一脸忧色。

  一旁的小玉连忙安慰:“夫人,并未听说老爷领兵之事,外间传言,都说是皇上亲自领兵平乱,真实情况应该相差不大。现在我们只是过不了江,安全方面还是有保证的!听说很快扬州城便会戒严,提防宁王水师突然南下,在内奸策应下偷城成功,如此一来普通人根本无法出城。”

  谢韵儿目光热切:“说的也是,老爷领兵的话,情况不会这般危急……老爷真的没去江西平叛?”

  小玉想了想,认真点头:“应该是这样,但既然是藩王造反,事情想必闹得很大,老爷现在不去,可能后面也会去,只是现在南京和老爷那边能获取的消息太少,咱滞留扬州城,可能很久才能渡江南下。”

  谢韵儿摇摇头:“若只是平乱的话,一两个月就能成,但若不是老爷领兵,事情就不好说了……希望一切顺利吧。”

  ……

  ……

  谢韵儿去驿丞那里打听,进一步确定沈溪没有领兵去江西后,不由放宽心,对于眼前的事情也就处之泰然了。

  倒是周氏不知从何处听来一些小道消息,紧张之下跑来见儿媳妇,想知道儿子的确切情况。

  “憨娃子不会又带兵打仗了吧?把咱这老老小小叫到江南,他却出征了,这不是给咱添堵吗?这两天他没派人来送信?”

  周氏的语气更像是质问。

  沈溪几乎从来不派人跟周氏打招呼,有什么事一定是通过谢韵儿,再由谢韵儿之口转告。

  在周氏这样传统女人的心目中,她这个当娘的才是真正的“一家主母”,在没出事时她或许不太在意,但现在江南动荡,周氏的不满情绪迅速飙升。

  谢韵儿道:“娘,这次相公真没派人来送信。不过已打探清楚了,相公没有统兵,现在还在新城那边,娘不用担心。”

  周氏板着脸,气呼呼地道:“外面听几句传言就当真了?这些年朝廷打仗,哪次少了他?老娘就不信这次皇帝不派他去!”

  面对周氏的质疑,谢韵儿不敢顶撞……她很聪明,知道婆婆正在生闷气,她不想触这个霉头。

  周氏在那儿干生气一会儿,再次出言问道:“有亦儿的消息吗?皇帝御驾亲征,她这个皇后去了何处?”

  谢韵儿微微摇头:“消息不多,不过听说……皇后娘娘在南京……”

  “那咱就去南京。”周氏态度坚决,“这扬州多大一座城?进了南京咱就不用担心贼匪攻城了。”

  谢韵儿皱眉:“娘,话虽如此,但现在咱不好出城啊,城外各处道路都封闭了,水道不让走,听说现在城池也要戒严……”

  周氏不屑一顾,发问道:“普通人是没法走,但咱是普通人吗?我儿乃兵部尚书,我闺女乃当今皇后,我们要去南京,扬州城内的官兵都有责任护送……哼,还想阻挡老娘的路?没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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