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坏了。”
望着靳云涛的背影,公孙兰淡然说道,脸上早已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平静。
单看外表,公孙兰比靳云涛要小好几岁,偏偏以这种长辈般的语气说话,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突兀,靳云涛的种种表现,确确实实就是一个惯坏了的孩子。
很多二代都这样。
王局长略微有点尴尬,也颇为恼怒,这小靳太不懂事了,居然连他的账都不卖,让他在燕飞扬面前很没有面子,简直岂有此理。
“燕医生,不用担心,他不敢闹事。真敢闹,我给他爸爸打电话,还无法无天了!”
王局长气哼哼地说道。
“就是,真的被惯坏了。”
石阿姨马上随声附和,胖乎乎的肉脸上更是愤愤然。
太那啥了,人家重新开业第一天,就来搅局。
陶德明忧郁地说道:“就怕他自己不闹,唆使别人来闹……”
王局长冷哼道:“那也不用担心,扰乱经营秩序,叫派出所治他!”
他是官身,所以讲话很硬气。
陶德明嘴里称是,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派出所不是你自己家开的,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时,道上的朋友,有时候还真不能用这样的办法去治他。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
他在娱乐业那么多年,对这一行的水深水浅,知道着呢。
燕飞扬知道陶德明在担心什么,说道:“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嗯嗯……”
陶德明又交代了几句,便和保安们一起退了出去,一出三零六包厢,马上吩咐服务员,给靳云涛他们的包厢再送一个大水果盘,一件啤酒,就说是陶经理送的,各位客人玩得开心点。
靳云涛也算是冠军夜总会的常客,陶德明和他有过数面之缘,只希望自己做小伏低的动作,能够让靳云涛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在夜总会闹事。
社会上混饭吃,有些委屈就得憋着。
但是很明显,陶德明的示好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不到十分钟,场子里就闹起来了。
“他么的!”
一声狂怒的咆哮,骤然在舞厅中央响起,随之是啤酒瓶重重在地板上爆裂开来的声音,在几乎封闭的空间内听在耳朵里,尤其显得惊心动魄。
“谁偷了老子的钱包,马上给老子交出来!”
刚刚跳完迪斯科,正聚集在舞厅里的一大票人,倏忽间就闪了开去,离舞厅中央那暴怒的年轻男子尽可能的远些。
舞厅的灯光照例是比较昏暗的,站在舞厅中央那男子的长相,看不得很真切,从声音判断,此人的年纪应该不大,二十几岁的样子,最多不超过三十岁。就穿一件背心,一条牛仔裤,头发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珠,胳膊上青惨惨的,刺着纹身。
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是社会上的人。
世纪之初,卫周的就业形势并不如何乐观,街面上这种捞社会的人,不在少数。成为社会上的寄生虫,一大毒瘤,老实本分的市民,都对这种人敬而远之。
“他么的,把你们经理给老子叫来,你们经理呢,死哪儿去了?”
“啪!”
刺青男子又重重往地上摔了一个啤酒瓶,酒瓶里还有半瓶酒,顿时汁液飞溅,舞厅中央一片狼藉。
“怎么回事啊?这肯定是那个靳云涛搞的鬼,我们报警吧,让我姐过来收拾他!”
萧潇简直气坏了。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在学校打球那次,萧潇就对这个靳云涛极度不满,不过后来听说他受伤比燕飞扬重,甚至还在医院留院观察了两天,这才略微解气了些。
但这靳云涛仗势欺人,也太过分了些,当真是阴魂不散。
再说,他是想追孙老师,追不到,把这气撒在燕飞扬头上了。
真是莫名奇妙!
萧潇可不容人这样委屈自己男朋友。
“别急着报警。”
燕飞扬摇摇头,止住了正往外掏手机准备给卫无双打电话的萧潇。
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最好是不报警处理,会留下很多的后遗症,被这些人缠上了,可是很难善罢甘休,最好的办法,是息事宁人。
以燕飞扬的武术造诣,可以随随便便就将这家伙丢出去,问题是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待在夜总会,给人家看场护院。
“这位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刚刚离开的陶德明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满脸堆笑,一叠声说道。
刺青男子往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说个屁啊说!你是经理吗?”
“我是经理我是经理,我姓陶,兄弟贵姓大名?”
陶德明笑哈哈地说道,眼神只在此人脸上打转,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冠军夜总会在卫周城营业不是一天两天了,卫周街面上的“大哥”以及重量级的人物,包括萧雄在内,陶德明不说个个认识,至少也能认个八九不离十。
眼前这个刺青男子,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
看来不是什么“名人”。
不过陶德明随即就在刺青男子身后不远处看到了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孔。
吴慵。
火车站那边有名的“智多星”吴大哥。
在火车站那一带,吴慵大名鼎鼎,地位之高,丝毫不在红旗路的小马哥之下。就整个卫周的“江湖地位”而论,还是吴慵更高一个等阶,据说连萧三爷都曾经向他问过计。
至于是真是假,那就不得而知了。
陶德明立即就记起来,这个刺青男子,是和吴慵一起来的。
刹那间,陶德明背后的冷汗就下来了。
传闻之中,卫周市几乎每个场子,都吃过吴慵的苦头。多数时候,大家都是忍气吞声,破财消灾。做生意的人,都是和气生财,这种瘟神,惹不起啊。
以前叶勇军管事的时候,似乎和吴慵关系还不错,吴慵很少来找过冠军夜总会的茬。
如今叶勇军一进监狱,吴慵马上就出现了,陶德明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巧合。
只是没想到,吴慵会打发手下小弟用这一手。
“怎么样,云哥,这下知道吴慵有两把刷子了吧?”
另一个包厢里,武鸣贴在靳云涛耳边说道。
靳云涛冷哼一声,说道:“这有什么,丢了钱包也怪不到夜总会头上啊?谁知道他哪里丢的,甚至到底有没有丢钱包,都是个未知数呢。”
武鸣嘿嘿一笑,说道:“云哥,他们社会上的事,你就不大明白了吧?管他有没有丢钱包,场子里就得有个交代。不然,这里天天都不得安宁。”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赔点钱吗?”
靳云涛还是很不爽。
在他看来,这么大一个夜总会,破费个三五几百千把块钱,算得什么?别说燕飞扬只占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就算这点钱全都从他的分红里面扣,也不多大个事,和靳云涛想象中的“好戏”,可是差得远了。
“云哥,稍安勿躁,既然吴慵都亲自到了,肯定不止这么点事,你就耐心看着吧,好戏在后头呢。”
武鸣看上去,对吴慵十分佩服。
一个捞社会的人,能够被称为“智多星”,总是有理由的,绝不会是浪得虚名。
“陶经理是吧?好,光哥我今天就好好跟你讲讲道理!光哥我到你这里来唱歌,那是给你面子,对吧?我是你的客人,是你的上帝!谁知道你们这里却是个贼窝子!啊,贼窝子!”
说着,刺青男子便伸手推搡陶德明,很不客气。
叶舟一个箭步上前,就抓住了他的手,喝道:“哎,别动手啊!”
“怎么,还要打人啊?你打啊你打啊……”
刺青男子立即就炸了,挺胸凸肚,就向叶舟面前推,一副“有种你打死我”的无赖模样。
“叶舟!”
陶德明低低叫了一声。
叶舟便放开了手,却依旧气鼓鼓地盯住了刺青男子。
敢到冠军夜总会来动手,叶舟也不是吃素的。
玩横的,谁不会啊!
“光哥,你今天肯到我们这场子里来消费,那就是看得起我陶德明。这个朋友,我陶德明交定了……光哥,你说,丢了多少钱?不管丢多少,我赔。”
陶德明干净利落地说道,语气斩钉截铁,毋庸置疑。
四周就响起一片惊叹声,似乎对陶德明的大气,颇为赞赏。
开场子的人,就该有这种豪气,小气巴拉的家伙,注定成不了大事。
“你赔?好啊,我包里有两千多块,你赔啊!”
刺青男子高高昂起头,冷笑着说道。
叶舟差点就炸了,咬着牙,低声喝道:“哎,兄弟,别太过分啊!”
特么的,混点烟酒钱也不是这样混的,两千多,你以为开银行呢?这分明就是讹诈!
所谓丢了钱包这种招数,社会上的哥们经常用,场子里破财消灾,通常也就是给个几百块,不要说一千,八百这个数都很少,一般也就四五百。
这小子一张口就是两千多,当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怎么,你以为老子在讹你?告诉你,老子包里就是有那么多钱,两千六百块,一分钱都不少。今天要是在这里搞不清,那大家都不要走了,老子叫弟兄们过来,一个个搜身。我倒要看看,到底是那个不开眼的家伙,敢偷老子的钱包!”
刺青男子咆哮起来,气势汹汹,看架势,他似乎真的丢了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