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还是老的辣。
虽然老爷子的身体似乎受了不少创伤，但他底子雄厚，身上的气势不容忽视。
不过一个周天的工夫，老爷子的精神已经恢复大半。
原本疲惫不堪的面容也和缓了不少，除了看起来还有些憔悴之外，和平时也没有太大区别了。
看到爷爷的气色，燕飞扬也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
老爷子静坐片刻，自觉已经有些力气，缓缓睁开双眼，看到对面的燕飞扬，也没急着开口，而是先上下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
和燕飞扬一样，老爷子的第一反应也是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燕飞扬也不说话，配合地随便让老爷子检查。
老爷子也满意地松了口气，说道：“你没事就好。”
爷孙俩都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对方的人，所以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彼此就都心知肚明了。
因为爷爷先开口，也没有主动提起这次的事，燕飞扬也没有多说，而是随着老爷子的话说，问一句答一句，不紧不慢。
“嗯。”燕飞扬恭敬地点头，却也不主动接话。
气氛一时间又变得沉默，谁都没有再开口。但是两人都知道有很多事要说，而且就在今天说个明白。
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又成了问题。
这个口自然不能交给燕飞扬来开，他是晚辈，就算心里再多疑问，也不可能当面直接质问老爷子。
虽然燕飞扬的急迫心情在看到爷爷恢复的时候已经缓解了不少，但那股劲儿还没有完全褪去。
如果不是他一直压着恐怕这会儿早就追问出口了。
“你看我身上没有外伤，所以吓到了吧？”老爷子见燕飞扬没有开口的意思，就又说了一句。
燕飞扬没有否认，而是实在地点了点头。
老爷子嘴角露出笑意，说道：“嗯。我只是内力受损，不碍事，你也无需过多在意。”
燕飞扬这次却没有点头，他也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抬起头和爷爷的目光相对，半天都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老爷子被自己的孙子盯着，反而有点承受不住，略有些尴尬地干咳两声，说道：“我承认，瞒着你自己来了西域。但是你与我半斤八两，是也不是？”
燕飞扬听到这话，略微有些惊诧地看向老爷子。让对方一阵抢白之后燕飞扬一时之间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完老爷子就回看着燕飞扬，语气带着几分理直气壮，似乎不怎么在意地说道：“我说没事就是没事。反倒是你，怎么会在这？”
短短两句话，老爷子就把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里，以长辈的姿态看着对面的燕飞扬。
燕飞扬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脸上的惊讶也都消失不见，他淡定地看了老爷子一会儿，回道：“来找燕家家主。”
老爷子听到燕飞扬的答案，神情没有太多变化，看起来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头。
但是他们爷孙俩朝夕相处那么长时间，彼此都非常了解，燕飞扬硬是从老爷子的神色中看出一丝不自然。
“你知道多少了？”
老爷子也没有心思绕圈子了，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
燕飞扬心中的猜测被老爷子的问题证实，他反而更加平静，只是这种时候无论摆出什么表情都不太合适，他低垂着眼眸，让人难以琢磨他的情绪。
老爷子边说边仔细观察自己的孙子。他虽然面上一片沉静，但心里却像打鼓似的，还有几分紧张。
老爷子非常在意燕飞扬的每一个细微的反应，因为这关乎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老爷子也不可能继续对燕飞扬隐瞒下去，但是怎么开口，说到何种程度，这些都是摆在老爷子面前的难题。
“知道我的身世和燕家有关系，家主可能是我的父亲。”燕飞扬没有隐瞒，直视爷爷的双眼清晰地答道。
他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但对方是他最亲近的亲人，他在老爷子面前是没有隐瞒的。
老爷子定定地看了燕飞扬一会儿。
就在燕飞扬猜测爷爷会有什么反应的时候，老爷子出乎意料地收回视线，紧接着轻轻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你说的没错，燕家家主，燕王孙，他就是你的父亲。”
老爷子定定地看着燕飞扬说道。
燕飞扬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真的从老爷子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他还是无意识地愣了一下。
老爷子也早猜到燕飞扬会是这个反应，只是他没有想到燕飞扬居然会在这个档口知晓这个秘密。
真不知道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默默在心里摇了摇头，老爷子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给燕飞扬留出足够的时间，让他自己冷静一下。
“那我的母亲呢？”
燕飞扬再开口的时候就问了这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却把老爷子问住了。他没想到燕飞扬一开口就先问这个。他虽然不想刻意略过这件事，但如果燕飞扬不问的话，老爷子可能也会轻松一点。
注意到老爷子的神色微微一变，燕飞扬立刻就意识到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
燕飞扬记得一清二楚，老爷子在他提到父亲的时候，神情并没有多少变化，反而是在他提到母亲的时候表现有些不对劲。
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燕飞扬不知道的内情。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一股脑出现让燕飞扬立刻接受也是不可能的。
老爷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他只能这么做。
“你的母亲是凤家圣女，凤婉儿。”老爷子说到这顿了一下，斟酌语句之后又说道：“也是我的女儿。”
老爷子说完之后就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燕飞扬，这是他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
这一刻终于说出来，但老爷子非但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一直提着一口气，他猜不到燕飞扬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燕飞扬惊讶，或者气愤，等等。这些老爷子都能理解，他最怕的就是燕飞扬没有反应。
但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在老爷子的目光注视下，燕飞扬甚至连神情都没怎么变。
静默片刻，在老爷子忍不住要软化语气安慰孙子几句。
但这时候燕飞扬突然开口。
“所以，爷爷你其实是我的，外公？”
老爷子微微一愣，下意识点头，说道：“对。我是你外公，你爷爷是燕如龙，燕家的上任家主。”
燕飞扬跟着点了点头，因为这和他预想的差不多，也算是解答了他一直以来的疑惑。
他之前之所以不能完全相信燕博的话，就是因为对方说燕飞扬的爷爷另有其人。但是现在不同了，老爷子已经亲口承认了。
既然是外公，燕飞扬的脑海里几乎是立刻蹦出一个名字。
“我母亲是凤家人，那您就是……”燕飞扬像是喃喃自语地说道。
老爷子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肯定了燕飞扬接下来要说的话，道：“嗯。我就是凤九天。”
燕飞扬双目微微一眯，内心受到的震撼让他淡定的神情有了一丝裂缝。
看到燕飞扬的神情，老爷子反而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孙子，他最了解不过。
燕飞扬显然没有注意到对面老爷子的想法，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寻找的双亲，居然会有这样显赫的身份。
就算之前燕飞扬对江湖世家大族知之甚少，但是和燕博相处的这段时间，对方基本已经把这些都详细和燕飞扬说过了。
燕博的理由充分。他已经认定燕飞扬就是燕家人，而且是他的弟弟，所以这些事情都必须有了解。
于是燕博就自愿担当起这个责任，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和燕飞扬说起这些。
这些天，燕飞扬对于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还有小看的小门小派，都一清二楚了。
所以燕飞扬也非常清楚燕凤两家在整个中原的地位。但是他没有听燕博说起过两家还曾经是这样的关系。
而且让燕飞扬觉得疑惑的是，他从燕博的话里能听出来，燕凤两家的关系似乎并不好。
这两个家族已经站在中原江湖顶端，其他世家都要逊色不少。没有强者之间的惺惺相惜，而是水火不容。
就连燕博也不知道燕飞扬的生母是凤家圣女，他一直都以为燕飞扬的母亲是个谜。
如果燕博知道燕凤两家还有这样的关系，不知道会不会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燕飞扬收回心思，认真地看着爷爷问道：“那我母亲现在在哪？”
“凤家。”凤九天似乎早就猜到燕飞扬会问什么，话音刚落就淡定说了两个字。
燕飞扬目光中的暗淡快速闪过，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但就算如此，燕飞扬的心思老爷子也能猜到八九分，道：“他们都有难言之隐，不是故意丢下你不管的。”
只是这话对燕飞扬来说没有多少用处。
“那是为什么？”
燕飞扬紧接着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