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术士的夏天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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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清早儿,小寒还睡着,就听着院子里秋婶的大呼小叫。

  “呀,姑娘啊,马回来了,马回来了!”

  小寒一下坐起身,也顾不得头发什么的,披了衣服就跑出门去。

  秋婶正在给老陈饮水。老陈安祥地喝着水,似乎没有一丝异样。

  “早上一打开院门,它就在门口呆着,肯定半夜就回来了。”秋婶还是惊喜非常。

  小寒过去,摸摸他的鬃毛,老阵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喝水。那一眼看得小寒心里湿湿的,多么单纯而温柔的眼神!

  “呀,这里见血了!”秋婶的声音把她的情绪打断,她向秋婶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在马尾巴附近,有凝结的血痂。再仔细检查,破口不止一处,腿上也有,总共有四处,都结了痂。

  闭住眼回想了一下,她不记得有马嘶叫的声音,她当时已经慌得六神无主,老陈发生什么她都顾不得了,只记得赶紧跑。老陈肯定是被崩溅的碎石弄伤的。它受了惊吓,自己跑了。

  还好,它回来了。她的伴儿回来了!

  她伸手轻轻扶摸了下马尾附近的伤口,老陈躲了一下,又站定了看她一眼,还是眼神温柔。她拍拍老陈的头,安慰它,她不想弄疼它,只是想确定伤口里面有没有碎石。这么大一匹马,这点小伤不用治疗,但要是包了石头,就可能化脓发炎,严重的,那就要命了。

  果然,小心还是有好处的。她在伤口里发现了一块硬物,狠心抠了一下,没抠出来,老陈疼得一哆嗦,它不喝水了,围着桩子踏踏地转圈儿。

  小寒奔到厨房,拿了一块饼,又找出剔骨的刀,不顾何大厨异样的眼神,再次奔向马厩。明晃晃的刀当然不能让老陈看到,她把饼放在老陈眼前的草堆上,老陈欢喜地看她一眼,低下头去,乖乖吃饼。

  其实,马儿是很喜欢吃苹果的,可惜这里没有苹果。

  再次安抚完老陈,她用手按了一下那伤口,老陈动了一下,却又站定了。它知道主人不会害它。这次很顺利地取出块东西,却不是石子,而是铜片。

  是一块崩碎的铜片!

  黑火药这么大威力吗?小寒拿着这铜片不敢想像当时的情景。当时她不敢看,只感觉到背后的巨响,和天空中飘飞的碎叶。

  幸好,只有这一处是这样的,其它都是很浅的皮外伤。老陈幸运,它跑得快。

  用温水给老陈清洗完伤口,算是把犯罪痕迹抹掉了。

  闻到自己一身臭味,才觉出,这也是需要清理的犯罪痕迹。昨晚太累,没洗就睡了。

  草草吃了早饭,回到屋里,让秋婶帮忙,连头发带身子好好洗了一澡。洗完了,接茬儿睡觉,睡不着也躺着,外面发生什么她也不管了,对她来说,吓唬人的手段已经掌握了。下一步的事下一步再说吧!

  外面肯定是无法安宁了。咸阳人又有了新的谈资。

  咸阳县令戚禁亲自带队,去调查上林苑发生的事。他们听了很多人的说法,心里对那巨响也有很多猜测。有人说是打雷,晴天霹雳也是有的,但又有人说,那响声和雷声不同,不是从天上下来的,而是从地上起来的。到过现场的说法就更多了。

  且不去管他,自己去看看,什么都有了!戚禁要求手下认真仔细,不放过一点细节。

  到了地方,那地方还是囤积着一些没事儿干的人。有特别老的,也有女的,穿戴光鲜的不少,这些人是有闲的。

  看到衙门来人,人们让了让。一边让还一边汇报情况:“官爷,这里本来有一块痒痒石的,现在它滚到坡下边去了。”

  另一个补充说:“不但滚了,它还碎了,以前好大一块呢!下边的这块也崩碎了。”

  戚禁威严地看了一圈围观者,大手一挥,说:“往后退,退十步,问话的时候再说!”

  人群听话地后退。

  他们退后了,也就看清了。地上的碎石有着新的茬口,是从中心区向四周散射的。他们说的那块巨大的痒痒石,派人下去丈量了一下,现在已经成了普通的大石,见过的差役直摇头,说如果不是上面人们手指摸出来的油光,他都很难相信那原本是一块石头上的。

  又有一个差役在林子里有了新的发现。靠近石头的一侧,不少树都受了伤,石子崩进去很深,有的树皮都烂了一块。并且,他们发现了嵌进去的铜片。

  好几棵树伤痕累累,惨不忍睹。戚禁想,这种伤,就像是箭簇密集发射留下的痕迹。

  不是雷!不是睛天霹雳!

  一会儿,有个差役又有了发现,林子里有个布包袱。包袱不算旧,也还干净,但里面一个钱都没有,可能是让围观的人拿走了吧,或者本来就没有钱。包袱附近滚了个小罐子,有点糖,也被人踩碎了,和泥土、树叶混在一起。

  除此以外,就再没有其他发现了。

  这崩溅的场景让调查的差役有些胆寒,这要是肉身在侧,那不就瞬间没命了吗?还好,没有死伤。

  小寒发现她的包袱不在了,是扶苏听木木汇报的时候。她听得特别仔细,一边听一边回想当时的情景,才想起老陈回来的时候,她的包袱没有了。肯定老陈受了惊,甩脱了。

  丢了就丢了,里面没什么可以指认她身份的线索,除了那个糖罐子,其它都不足为虑。而她离不开糖的事,也只有几个关系近的人知道。昨天她给秋婶的说辞可以拿来再说一遍,应该不会有什么破绽。

  扶苏问:“有这么多种说法吗?”

  木木“嗯”了一下,说:“好像天罚的说法更多一些,说那块石头受不了人间的苦楚,它自己崩溃了。也有的说,是上天给人间的一个示警,人间肯定有让上天特别不满意的事情,所以才来了这么一下子。”

  扶苏看向小寒,那块神奇的石头于他们两人是个有故事的地方,想去纪念也找不到了。

  “你看呢?”

  小寒张大嘴,一付茫然的样子。愣了几秒,却说了这么一句:“石头也会受不了人间苦楚吗?”

  扶苏摇摇头,连她都这么说,可见这事儿太奇怪,不能以常识常理来论了。

  小寒转移话题,问:“修心还好吗?”

  扶苏微微一笑,说:“就知道惦记丫头,小伙子们都有意见了!他们想让你陪他们做冰。”

  “是陪他们玩吧?他们自己都会了。好吧,你有空我们就回去一趟。。”小寒爽快地答应。

  对于普通人是谈资,对于术士们来说,这次的神石崩落简单是绝好的机会。凡是天地自然人们无法解释的事情,他们都能解释。不但能解释,还负责消灾避祸。

  恕己和怨人亲自前往事发现场,第一手资料的获取还是很必要的。看到那几棵伤痕累累的树,两人一时目瞪口呆。

  难道,老天真的发怒了?

  一定是发怒,高兴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一路不安,一路兴奋,从现场回来,两人直奔肉铺,今天要吃点狗肉庆祝一下,吃好了,买卖就来了。

  其他术士也是闻风而动,走在路上见到姜山和他几个同门,两拨人相视一笑,却不多言,一拨飘过去,一拨边走边回头。

  他们修习的路子不一样,恕己认为,自己和怨人还是更实在些。

  但吃亏也吃亏在太实在,只知道跟小门小户打交道,赚不到什么大钱。

  术士们的春天来到了!

  不,应该是术士们的夏天来到了。

  有一种说法几天之内广为流传。从春天那张“羊皮天书”、到“蚂蚁天书”,再到如今这声山崩地裂般的动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它们没有关联吗?

  “蚂蚁天书”不是一次,是两次,胡亥在哪里,“蚂蚁天书”就显现在哪里,连军营里都不放过,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罚没了他的土地和奴隶,为什么他的灾祸仍然接连不断?甚至,断子绝孙!

  他在家里猫起来还不算完,刚出来参加了场啊朋友的婚礼,这怕人的响动就来了?难道这是偶然吗?

  啊?谁能说清这里边没有关联?狗咬人也有歇着的时候,既然紧咬不放必然有紧咬不放的理由。不是狗疯了,就是遇到坏人了。

  对上天来说,它不可能疯了,只能是发现坏人了。坏得必须除之而后快!

  借着这个说法,恕己和怨人又过上了好吃好喝的日子。

  不过,他们现在改变了玩法,危险词汇不再从他们嘴里流出。他们开始劝人向善,说善良的人转世会投个好胎,而有过劣迹的人呢,他们会帮你转化。未来他们替人考虑好了,那现在呢,现在是过去的未来。现在能不能安乐,关键是前世有没有积下善德。为此,他们找到了一个既前世又通来世的人。

  这是个女人,人们都说她死过一回了,死了三天,他弟弟不让埋,非要再看一眼,结果,一揭棺材,里面的人眼睛睁得大大地,叫了声“弟弟。”

  这个说法染布巷的人都知道。小寒是从蒿子姐那里听说的,蒿子姐说得活灵活现,说本地的几位老人都在场,因为她丈夫在上郡当兵,她病那几天,舅舅家的、婆家的、邻居家的都去照顾过,结果把人照顾到没气了,也只好准备丧葬的事。为了确认她的状况,里典还用一点火焰烤了她的脚心,再把火苗靠近她鼻翼处,发现火苗动都不动。大家共同确认她死了,这才穿了孝衣,装了棺材。

  “真的,这女人可灵了,人们都说她能走阴,她能说出你前世是干什么的,将来会做什么。”

  小寒问:“蒿子姐,她有没有说你前世是干嘛的?”

  蒿子姐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她说我是一只鸡,可不是吗,净捡剩饭吃了!”

  蒿子姐说的那个女人让小寒起了玩耍的心,她断定这是一次假死现象,科教频道这种案例放过好多,只不过,她没有亲眼见过。她很想看看他们这种死过一回的人怎么说人的前世今生。又想起“濒死体验”这个词,以前在新浪科技频道里看过这方面的一个实验报道。而她自己又是穿越过来的,模样和以前差不多,记忆是以前的。种种情况都让她对这个女人很好奇。

  小寒要玩,扶苏也乐得陪着她玩。最近城里说法太多,他也想实际接触一下。

  木木赶车,小寒和扶苏一人一身短打扮,像对做工的小夫妻。

  “扶苏,呆会别让人一眼看出你的来路,咱考考她。”

  扶苏揉揉鼻子,她老说他端着,其实他没端,他生来就是过样的。让他学得像跟班一样说话,也学不像,反而露了底。

  “好吧,我尽量不说话,你来说。”

  小寒说好。她这样的人,本来就是不是富贵人家出生,靠着读书好拼了个知识分子的身份,其实跟做工的一模一样,装都不用装。

  到了地方,发现恕己和怨人领着人正要离开。那两人愣了一下,看看小寒,又看看扶苏。

  扶苏赶紧说:“两位兄弟,不用打招呼了。”

  小寒也说:“不用打招呼了。请吧!”

  恕已和怨人对视一下,腰背似弯非弯地意思了一下,带着人走了。

  小寒望望扶苏,本来是要装一下的,也不知那会走阴的女人看出来没有?

  那女人就是普通农妇打扮,四十来岁,脸上有些明显的纹路,洗得也不太干净。她看人的眼神显得呆板,似乎还有些不愿意见人。小寒觉得这是一种病态。

  定定地看了扶苏一会儿,她冒出一句:“年轻人,你不能离开咸阳。否则有血光之灾!”

  小寒心下一惊,问:“是咸阳的哪个方向?”

  那女人呆呆地想了一会儿,没吱声儿,却抬手向北一指。

  小寒惊得几乎站立不稳,扶苏奇怪地抓住她。自进门来,他都没说话,一直是小寒说。但小寒也说得很少,为何那女人一开口就说他的事呢?

  他不以为意地笑笑,问:“我祖上是做什么的?”

  女人抬眼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低低的声音说:“养过马、打过仗,被人杀,也杀过人。所以要修好心,施恩德,才能不被冤鬼纠缠。”

  扶苏看向小寒,小寒的神情更加吃惊。扶苏想想,大秦统一才几年,仗是免不了打的,一听他这咸阳雅言,大概也能判断个来路,这也说不上多么准的。

  “那么,大姐,你看看我身边这位姑娘……”

  那女人没抬头,过了会儿,才说:“她进门时就看过了,离得太远,看不清楚,怕说不好,就不说了。总之,你不要离开她。”

  扶苏点点头,她说或者不说,他都不会离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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