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大帐,各自落座。又有人进来倒了新茶。
扶苏问:“头曼单于,请问你们商量的结果如何了呢?”
头曼单于头疼地摆摆手,向着虚空长叹一声。坐在下首的结比缰张口说:“这些个方案看似多,其实没得选择,越往北条件越差,我看我们就是退到大漠去,过几年也得被逼回来。”
呼衍氏的头领说:“让人教我们学习倒是不错,能不能既不纳税,也不称臣,只要我们自己能解决生活问题,你们也就安枕无忧了。”
结比缰说:“学什么学?我不同意,我们匈奴人有自己的生存本领,只要草原不绝,我们就照样吃肉、照样喝酒。”
兰氏的头领说:“我也不同意学习华夏人的东西,我们这样生活得好好的。学了他们的东西,看似只是种地、盖房和编织,慢慢的什么都会变。我们匈奴族就要亡国灭种了。上天既给我们匈奴人这样一种游牧生活,就是让我们坚守下去,我们不能违背了上天的意愿。”
冒顿说:“跟我们要的牛马太多了,我们起早贪黑地放牧,岂不是白忙乎了?这么贪婪的条件,足以说明你们是没有诚意的。”
结比缰说:“就是没有诚意,如果要真心帮助我们,就让华夏人给我们粮食、给我们布匹、给我们造好房子。我们有吃有穿,你们不就踏实了?”
呼衍氏的头领说:“关于贸易,我是赞成的。但是,能不能只有买卖,没有税贡,就让我们在阴山之南好好地生存下去。好歹那里条件好些,能放牧也能种粮,我们生活好了,自然你们也得安宁。要是往大漠之北,再遇上天时不好,会发生什么就真的难说了。”
头曼单于说:“哎,这些个方案如果我们同意了,回去难保不被族人责难,当个主事人真难啊!”
呼衍氏的头领接话说:“是啊,如果我们同意了这些税贡,回去的命运都难保啊!你们现在好歹是和我们谈,还有个组织,要是匈奴内部乱起来,整个草原不得安宁,不知道蒙恬将军你要付出多少心血才能应付得来这件事情啊!”
兰氏的头领说:“要不,我出个主意,咱们回去各自召开本部族的会议,把这几个方案摆一摆,看看大家能接受哪个。然后各部族再聚在一起,汇总一下意见。既然是合作吗,我们就得让大家合作得心服口服,要不,即便今天勉强同意了,回去也执行不下去。”
呼衍氏的头领说:“我看这个法子行。”
结比缰说:“我看我那个部族哪个都难通过,不过,为了大家有一个好的将来,我努力推动一下吧。”
冒顿说:“我看这个事情应该尽快去做,这样也算我们合作的诚意。”
头曼单于说:“头领不好做啊,还是听大伙儿的意见才是长久之道!”
………
蒙恬摸摸下巴,和扶苏对视一眼,这是要耍人的节奏啊!
扶苏轻轻地哼了一下,点点头。
正要发难呢,小寒蹭地站起来,就要往帐外跑,刚跑两步突然站住,傻乎乎地说:“报告蒙大将军,我要去唱歌!要不就来不及了!”
在场的人都愣了,这是怎么回事?
扶苏也怔了一下,小寒不看他,而是跟蒙恬请示,这是怎么回事?这事情奇怪啊!
蒙恬盯着小寒的举动,心说,这姑娘怎么啦?是抽着啦?
扶苏忍不住,叫了一声:“小寒!”
小寒急切切地对他鞠了一躬,说:“大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我一并传到,李将军那儿等着谈判的消息呢。您看这算谈判破裂不,要是算,就让他行动吧!要是不算,就让他再等等?”
扶苏望着她傻乎乎的表情有点省过味儿来了,这丫头什么时候傻过呀?这是又有主意了。他故作认真地想了想,对蒙恬说:“将军,这算是谈判破裂吧?”
蒙恬见这两人一对一搭,如此入戏,也明白了,他跟着说:“原本是要谈出个结果的,但现在是这个样子,那就算谈判破裂吧!李来福将军恐怕等得不耐烦了。”
通译一句不落地译了过去。这三个人在议论“行动”!”,冒顿怔了一下,其他人一齐看向头曼单于。怎么,难道他们一边谈判,一边部署了针对匈奴大本营的行动?
头曼单于一拍案几,站了起来,大声抗议:“你们没有诚意,一边把我们稳在这里跟你们扯淡,一边准备派人攻打我们的大营。我要回去,不谈了,不谈了,我们战场上见吧!”
说着就故作声势地一甩衣襟。
冒顿往父亲身边靠了一步,也是要回去的样子。
蒙恬“嗤”地一笑,说:“我就不相信你们来时什么防卫措施都不交待就这么一万个放心地来了。我也不相信我方的一举一动你们没有打探的行动。做任何事都要有两手准备,成或者不成,成了接下来会怎样,不成接下来会怎样,我三十几万人马,难道什么事都要等等看看吗?说实话,我耗不起,只能提前预设结果了。”
结比缰冲动地嚷嚷:“战场上见!咱战场上见!我结比缰一百多斤献给草原也比受这窝囊气强!”
小寒忽然神经质地大笑,“哈哈哈——”
冒顿气愤地说:“你笑什么?你们华夏人不是最讲究礼貌的吗?”
小寒神经兮兮地问:“冒顿太子听过我唱歌吗?”
帐中人全被这问题弄懵了。
小寒盯着冒顿一脸认真地说:“太子,早上真的没听见我唱歌?不会吧,那你肯定是走神儿了。我对自己的传信能力是相当自信的。早上看见你们来,我就唱歌送信,说你们到了。我想李将军已经做好了准备。现在这位头领嚷嚷着要回去,我担心的是,他回去给谁当头领?因为我声音传递的速度远快过马匹奔跑的速度。等他回去,我敢肯定,大营早让我们李将军给踏平了,清理战场的工作都进行得差不多了。”
冒顿轻蔑地一笑,“你能传多远?也太高看自己了,再去放几年羊吧!”
小寒不以为意地晃了晃手指,说:“太子,看来放羊放久了就是放羊的思维。你知道我们华夏的驿站吗?我们的情报站就是流动的驿站,我的声音传出去,有人接了再往下传,一站接一站,你说是不是比马快呢?所以,小寒不说瞎话,等你回去,那里只剩下你不忍面对的场面了。”
蒙恬听到这里,故作不高兴地说:“小寒姑娘,你说得过多了!看来我们的联络方式得换啦!”
扶苏站出来打圆场,说:“呵呵,她不懂事的,只知道说得高兴。不过,她还是记得她的职责的。哎,这种方式真得很好用,弃之可惜呀!要不,我们换哨声?一长一短表示平安无事?两长两短……”
蒙恬一拍案几,横了扶苏一眼:“我这军中的事情,怎么能随便当着外人议论!”
扶苏讪讪地笑笑,说:“大将军说得对,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小寒也赶紧认错,站在帐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就像等着蒙恬命令似的。
通译一五一十地把说话的内容传递过去,几个匈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呼衍氏的头领先顶不住了,他重重地住垫子上一坐,这一坐把兰氏头领的信心也打没了,他低下头长长地一声叹息。冒顿看着父亲。只有结比缰很光棍地站在当地,像根柱子一样。
头曼单于看看儿子,他无奈地点了点,对蒙恬一方说:“谈判嘛,就是你来我往,毕竟是大事情,怎么能说破裂就破裂呢?要是没诚意,我们也不会过来。既然来了,总要谈出个结果的。我们几个人意见不统一,可以继续谈,直到谈妥。大公子和蒙恬将军也要多些耐心,你们华夏人不是有句话叫好事多磨吗?难办的事情我们共同努力把它办妥了,这才更能说明我们主事人的智慧和勇气。”
扶苏很给面子地点点头。
蒙恬轻蔑一笑,重重地“哼”了一声。
扶苏招了招手,小寒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像做错了事情一样低着头。扶苏扬手拍了她一下,小寒一缩脖子,蚊蚋似地说:“属下知道错了。”扶苏瞪她一眼,心里却爱得不行,这丫头太会装相了。
蒙恬大声说:“那看来我们还是继续谈吧。我们大公子把方案也说得很清楚了,有什么话当面讲,耍花招不行!我三十万大军没有那么多耐心!”
头曼单于无奈地点点头。
蒙恬又说:“中午饭你们单吃,边吃边谈。要是下午还谈不出结果,晚饭我也管了。要是夜里还谈不出结果,那明天早上的饭我也管了。我想,养你们几个一辈子我也养得起的。至于你们大本营的事情,那就让别人去操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