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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之后,新君登基带来的热nào与喧嚣渐渐散去,京师里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节奏。作为帝国的心脏所在,京师永远是那么的繁忙与热nào,来往商贾,将各色货品运输到京师,谋求暴利,税监这里,也最容易发生口角和摩擦。
虽然大明的商税比例很低,只有三十税一的比例,可是加上地方上自己的陋规常例,以及各种摊派输捐,税金就是个不小的开支。为了避免这种开支,商人们大多会借一面官衔牌,或是找一点官府的关系,哪怕是找个有举人功名的人同行,图的就是免税。
崇文门这地方,每天都要发生若干起纠纷,原因就是交税或者不交税。这里到底收入几何,最终还是由税监的根脚是否够硬,本人是否足够强势决定。
前几天新君登基庆贺,崇文们免费通行,让京师的商业大为兴旺。可是到了今天,这庆贺期过去了,税监老爷们又提起了棍棒,开始拦路收税。
一位矮矮胖胖的商人,穿着一身绸衫,在几名税吏面前用心分辨着,证实着自己是兵部某位郎中的亲戚,车上还带了这位郎中的官衔牌。
“我这三百个红漆净桶,乃是曹枢曹的产业,怎么能收税呢?应该是免税的,免税!诶?华头也在,您给说说吧,我也是熟人了,我跟曹枢曹的关系,您是知dào的,快帮着说说好话吧。”
那位姓华的税吏乃是京师老户,连这职位都是祖辈传下来的,乃是个出名的油条。脸上笑的如同一朵鲜花,不住的给那商人施礼
“李员外,您这可是为难小的。小的不过是个小小的税吏,哪能说的上话,决定这事的,是几位老爷。您看,老爷那不是来了么?”
一队身穿明黄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年轻锦衣官校,如同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冲出了路边的茶馆,向着这边走来。走在正中的锦衣卫年轻英俊,倒是个出挑的后生,手按刀柄,目光似剑,让人望而生惧。
只见他边走边说“谁这么大胆子?敢走到崇文门不交税?难道不知dào,现在崇文门的税监是本官?个个不交税,难道要本官喝西北风么?”
他一边说一边就来到这位李员外面前,劈胸一把就抓住了的衣领“就是你要带头抗税么?来来,本官这里正有一桩谋反大案,随我到诏狱里说个清楚吧。”
这掌柜看到一队锦衣卫冲来,倒没有太过在意,京师里锦衣卫多如牛毛,百户不如狗,千户满街走,锦衣卫没什me可怕。尤其对方年纪轻轻,应该也不会是什me大官,自己随便找几个千户什me的压一压他,应该就能镇住。
可等到这年轻人说出诏狱的字号,这位掌柜的腿就有点发软,作为京师老户,他可是比谁都清楚,那是一处什me所在。
“这位老爷……您……您尊姓大名,还请赏下来,小人不知dào您的官讳,冒犯老爷虎威,还望原谅啊。”
这名年轻人身边,一个身材高大,满面匪相的中年汉子一伸拇指道:“这是我们锦衣卫新任指挥使,实掌南镇抚司,带管崇文门税监,杨承祖杨大老爷。他刚刚上任,你就带头抗税,是不是不给面子啊?”
锦衣指挥使,实掌南镇抚司?听到这个实授,这位商人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了下去。指挥使并没有什me大不了的,锦衣卫作为一个恩功寄禄所在,带俸指挥使不知凡几,那都是只吃饷不干活的,压根不用在意。可是一个实授的南镇抚司掌印,那就是开府一方的实权人物,不是他这种小商人能惹的起的。
他手忙脚乱的拿出了钱袋,也不管数字,将整个荷包塞向杨承祖手里“小人有眼无珠,不认识您的庐山真面,冲撞虎威,老爷不要见怪。这点小意sī,是小人赔罪之用,小人真的是个安善良民,不曾参与什me谋反大案,老爷明查啊。”
杨承祖将银子掂了掂,从里面倒出几块银子,将剩下的丢了回去。“本官奉公守法,向来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你把本官当成什me人了。这些银子我如何能收?你没看这么多人,全都在这待着呢么?赶紧的走,别挡道,对了,我们中午的饭食定好了,还没跟饭店结帐,你去先把帐付了。下回走的的时候,我再还你,快走吧。”
赶走了这拨客商,杨承祖随手将收来的税金递给身边的霍虬,这个天生长着一副土匪面皮的汉子,很适合这份税吏的工作。
“霍虬,把这钱兑成铜钱,给大家发放了。”他又朝这些税吏道:“以往崇文门是什me规矩,我不管。从我上任之后,定的就是我的规矩,除非有我的允许,否则燕过拔毛,任是谁的关系,也得给我交钱。若是没有钱的,就搬他的货物,总之,不许漏过一个。哪怕真的是有功名的人在,也不许放他过去。收税收的越多,你们的奖金就越高,完不成任务,就都去喝西北风。”
朱厚熜在承天殿接受了文武的参拜之后,正式登基做了天子,群臣们拟了一个绍圣的年号上来,但又被朱厚熜驳了回去。
这个年号怎么看,也是要他萧规曹随,继续正德的国政方针,最后还是袁宗皋拟了个嘉靖的年号,才算把事情解决下来。杨廷和他们显然害怕新君再闹出什me事端,在这事上并没有过分的坚持,再说坚持正德的方针,对这些文武来说,也不是什me喜事。
新的年号,要到明年才能正式实行,现在使用的,还是正德的年号,不过大家心里都有数,嘉靖时代,已经来临了。
新君登基,万象更新,人事上肯定要有一番大的变动。当然,眼下这种变动还不明显,总要一步步进行,不过让新君安排一部分自己的心腹进入权力的顶端,是所有人的共识,这个面子,肯定是要给的。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自然要用心腹,这个机构的人事变动,即使是杨廷和也不会干涉。
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换成了老锦衣卫朱宸,另一名老人骆安授北镇抚司镇抚,南镇抚司就交给了杨承祖。让这么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掌握南镇,这在大臣的眼里看来,未免有胡闹的嫌疑,不过有些敏锐的人则意shí到,似乎年轻的天子,对于这位武官,确实足够偏爱。
这些税吏都是京师里的人精,自然知dào自己的新长官是何等硬扎的人物,有这么个人物当靠山,自己的油水肯定会增加。大家流水般的过来磕头施参,杨承祖挥手道:“不必了,今后大家有的是机会聊,你们只要替我盯住这里,不要让一个子流走就好了。本官要去一趟卫里,有人敢不给钱,就只管给我打,天大的事,本官顶着。”
见他来去匆匆,有人便问起来他的去处,那姓华的税吏哼了一声“去处?说出来怕是吓死你。我可扫听出来了,咱们这位长官,可是遮奢人物,他这是去看江千岁的,听说江千岁这次满门抄斩,就是因为当初曾得罪过杨长官,惨啊,当初何等遮奢的人物,说杀就杀了。”
他摇了摇头,猛的用手一指“呔!那边的人给我站住了,车上拉的什me?不交税,休想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