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饭后,赵弘润就借尿遁逃离了,准备去请教他的父皇。
他并不担心将秦少君与芈姜留在凝香宫会发生什么,毕竟赢璎与芈姜皆是聪慧的女人,断然不至于会在沈淑妃面前做出什么让这位婆婆不悦的事。
“真不想来这啊……”
大概一炷香工夫后,当赵弘润带着沈彧、卫骄二人来到甘露殿时,他忍不住感慨道。
听闻此言,跟在赵弘润身后的沈彧,面带微笑,压低声音询问卫骄道:“殿下跟陛下,还在斗?”
“你可是错过了不少精彩之事啊。”卫骄同样压低着声音笑着回覆道:“回头慢慢告诉你。”
二人颇为默契地笑了起来。
对于赵元偲、赵弘润这对父子的战争,众宗卫们那可是耳熟能详、亲眼目睹,甚至于,当初他陪同赵弘润做出了一些列荒唐的事。
而如今一晃七年过去了,曾经劣迹斑斑的八殿下,摇身一变成为了如今炙手可热的肃王赵润,但当年令人啼笑皆非的父子战争,依旧是众宗卫们珍贵的回忆天底下绝没有多少人能有幸参与到这对父子的斗争当中。
“少说风凉话!”
见沈彧与卫骄二人在背后嘀嘀咕咕,隐隐听到几句的赵弘润没好气地说道。
平心而论,倘若有选择的话,他根本不想来请教他父皇,但很遗憾,他父皇是他心中最擅长权谋之术的人,哪怕是当年辅佐魏天子成为魏国君王的禹王赵元佲,如今多半也不会是他父皇的对手毕竟二十几年的皇位不是白坐的。
“肃王殿下?”
远远瞧见赵弘润一行三人,守在甘露殿外的一名御卫主动迎了上来。
赵弘润对此人并不陌生,正是大太监童宪的族侄、拱卫司御庭卫右指挥使童信。
“童统领,父皇在殿内么?我有要事求见。”赵弘润拱了拱手问道。
童信抱了抱拳说道:“方才用过午膳,请容卑职入殿通报一声。”
“有劳。”赵弘润点了点头。
随即,童信便走入甘露殿内,片刻之后去而复返,拱手对赵弘润说道:“殿下,陛下有请。”
点点头,赵弘润迈步走入甘露殿,而他身后的沈彧与卫骄二人,则直觉卸下身上的佩剑,交由童信保管,随即紧步跟上自家殿下。
当赵弘润来到内殿的时候,他看到魏天子正与禹王赵元佲在殿内下棋,后者,依然还是一副布衣木杖的装束,让人很难想象这位竟然就是在前一阵国战中名声大噪的禹王赵元佲。
“父皇、五叔。”
赵弘润主动上前打了声招呼,而他身后的沈彧与卫骄,亦行礼拜见。
“是弘润啊。”魏天子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表情有些古怪地瞧着儿子,说道:“据朕所知,你不是在凝香宫么,怎么有闲情逸致跑到朕这儿来?”
在他说话的时候,禹王赵元佲亦是笑吟吟地看着赵弘润,时而又看看魏天子,笑容有些捉狭。
原来,在赵弘润还未登门的片刻之前,魏天子与禹王赵元佲一边弈棋,一边还正好聊到赵弘润。
话题当然就是引起前两日那则谣言的前因后果。
以禹王赵元佲的眼力,岂会看不出他兄长这是故意给他自己儿子下套?因此玩笑般说了一句:“若弘润得知此事背后有陛下推动,必然会闹上门来。”
结果话刚说完,就见童信走入殿内,口称肃王殿下求见,也难怪魏天子表情诡异。
纯粹就是心虚,生怕正如禹王赵元佲所言,是赵弘润找到了什么确凿证据,故意来他这儿闹事这个儿子可是最不省心的。
然而赵弘润却不知这一切,在犹豫了半响后,吞吞吐吐地说道:“父皇,儿臣有事请教……”
听闻此言,魏天子双眉一挑,脸上露出几许震撼之色。
“你?向朕请教?”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弘润,随即扭头对大太监童宪说道:“童宪,速速出瞧瞧,今日这日头,难道是打西边出来了?”
童宪当然不会傻到果真跑出去瞧,只是配合着露出了笑容。
见此,赵弘润作势假装扭头要离开,但不出意料,当即就被魏天子喊住了。
“难得、难得,真是难得。……说来听听吧。”魏天子说道。
“这个……”赵弘润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禹王赵元佲。
见此,禹王赵元佲会意,拿过摆在一旁的拐杖就要站起,就被魏天子伸手阻止了:“咱们这盘棋还未下完呢。……元佲啊,你在此稍等,朕领这小子到殿外说话。”
禹王赵元佲微笑着点了点头。
片刻后,魏天子就领着赵弘润来到了甘露殿外的走廊转角,左右一瞧,见四下的御卫都隔地较远,遂转过身来,询问赵弘润道:“说罢,究竟是什么事,神神鬼鬼。”
只见赵弘润犹豫了片刻,低声问道:“父皇,依你之见,儿臣府上王妃一事,该如何处置?”
魏天子闻言一愣,微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赵弘润,眼眸中露出几许不可思议之色。
半响后,他这才表情古怪地问道:“你……你说向朕请教,就是请教这个?”
赵弘润点了点头。
这可真是……
魏天子摇了摇头,颇有些啼笑皆非。
他原以为赵弘润口中的请教,指的是后者在那则谣言影响下所面临的处境倘若面前这个儿子果真问起此事,那他还真感觉棘手,毕竟那则谣言也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并不情愿教给儿子一个摆脱谣言的办法。
可没想到,面前这个儿子想要请教的,居然是其肃王府的家务事,居然是两个女人因为肃王妃一事引起的争执。
难道那两个女人的争执,在你眼中竟比你此刻身处的处境还要令你感到棘手?
瞅着面前这个儿子,魏天子颇有些哭笑不得。
“你到底有没有解决的办法?没有我就走了!”见其父皇看着他摇头发笑,赵弘润没好气地催促道。
“什么态度?!这就是你向朕请教的态度?”魏天子好不容易又有了作为老子的尊严,端起架子唬道,只可惜赵弘润毫不买账。
对此,魏天子也无法子,在摇了摇头后,正色说道:“选芈姜吧。”
这么干脆?
赵弘润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魏天子,他还以为他父皇会故意拿捏他一阵,调侃戏弄一阵,没想到居然这么干脆就给出了建议。
只是,为何是芈姜?
瞅了眼魏天子,赵弘润表情古怪地说道:“父皇,你不会是真的怕了暘城君熊拓吧?”
这话绝非信口开河,毕竟暘城君熊拓若是发起疯来,那可是相当可怕的,当初魏国就深受其害,被那个疯狂的楚国公子报复了整整十年。
听闻此言,魏天子顿时气噎,没好气地说道:“当年我大魏衰弱,故而不与熊拓正面交锋,你以为朕当真怕了熊拓那厮?……如今我大魏有四十万精锐,就算是熊拓要做些什么,他也得掂量掂量!”
“那可不见得。”赵弘润表情古怪地说道:“儿臣回大梁的时候,熊拓就率军前往楚东夺权了,搞不好已夺了楚国大权,那时候若惹怒了他,恐怕要面对的,可就不是楚西,而是整个楚国了……”
“你这劣子,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魏天子没好气地说道。
见父皇隐隐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赵弘润不敢再用言语刺激,岔开话题问道:“倘若选择芈姜,秦国那边如何交代?”
听闻此言,魏天子也收起了脸上故作羞恼的表情,淡淡笑道:“交代?交代什么?让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秦国公主失去了肃王妃的位置?”
这一句话,顿时让赵弘润犹如醍醐灌顶。
对啊,秦少君赢璎,对外身份仍然是秦国的储君,怎么可能一直住在魏国,又不是质子。
“既然你向朕请教,朕就教你一个法子……你不妨先向公孙起、王戬、赢镹等秦人透露口风,假意迎娶那少君为肃王妃,但前提是此女必须留在大梁,你看秦人同意不同意。”
“可若是秦国……同意了呢?”
“简单,放出一个谣言即可,说秦国遣秦少君作为质子。”魏天子眯着眼睛说道:“秦人好面子,为了澄清,肯定立即召回秦少君,到时候你就可以将此事作为把柄,拿捏秦国的态度,最终秦国只是选择放弃肃王妃。”
老狐狸……太狠了这招。
听了魏天子的话,纵使是赵弘润也不得不要说一个服字。
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亏待了秦少君?
想到要耍这种阴谋手段让秦少君失去肃王妃,赵弘润多少也有些不忍心,毕竟他看得出来,秦少君对得到正室这个名分颇为上心。
仿佛是看穿了赵弘润心底的不忍,魏天子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忍心?呵!其实你的顾虑大可不必。据朕所知,秦少君的幼弟体弱多病,秦王并不放心将储君之位传于幼子,至少若干年内,秦少君是没办法在我大魏久住,你就以这件事,设法稳住她,若干年内,可保相干无事……至于嫡庶之别,不妨设立双嫡子,二女何人先诞下子嗣,其子便封为肃王府世子,另外一女之子,则继承商君之爵。”
听闻此言,赵弘润有些恍然:原来老头子早就给他铺设好了。
“那若干年之后呢?”赵弘润又问道:“若干年之后,赢璎摆脱了秦少君位置,又该如何?”
“这事啊,到时候再从长计议。”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赵弘润,魏天子意味深长地说道:“若干年后,谁知道到时会是什么情况呢?”
“唔……”赵弘润点了点头。
他必须承认,他这次前来请教他父皇确实是明智的选择。
谁曾想,他父皇居然早就替他铺设好了。
只是他不知,他父皇给他铺设的,比他想象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