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令,命成皋军解除对北二军的监察。”
几个时辰后,待等天蒙蒙亮时,已驻军在中阳行宫西北侧的成皋军大将军朱亥,收到了来自魏天子的传令。
不可否认,朱亥以及其麾下成皋军的速度还是相当快的,在北二军抵达中阳的两个时辰内,朱亥亦率领成皋军抵达了中阳,这意味着,朱亥驻军在荥阳时,时刻关注着北二军的一举一动,监视着这支疑似会参与叛乱的军队。
然而,事实与朱亥的猜测有所出入,待等他率领北二军来到中阳行宫时,北二军已协助浚水军平定了阳武军与南燕军的叛乱,以至于整个中阳行宫再次变得安静起来,因此,朱亥不敢擅做主张,先派了大将周奎前往打探情况。
最好是能亲自面圣,得到魏天子的确切回覆。
而此刻朱亥面前那一队浚水军的骑兵,正是魏天子在得知成皋军抵达中阳行宫后,专程派来的使者,从这些浚水军骑兵的口中,朱亥大致了解了昨晚中阳行宫叛乱的过程。
当听闻南梁王赵元佐麾下的北二军协助浚水军平定了叛乱时,朱亥就像昨晚的浚水军的曹那样,有种万般难以相信的感觉。
南梁王赵元佐与魏天子之间的恩恩怨怨,朱亥作为当年的参与者之一,他岂会不清楚?
忽然,朱亥抽了抽鼻子,嘴里嘟囔了一句。
“怎么了,大将军?”左右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朱亥转头看向中阳行宫的南侧,脸上泛起几丝不悦与敌意。
而与此同时,在中阳行宫的东南方向,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正伫马站在昨晚萧鸾所在的那座土坡上,神色冷峻地注视着远方的中阳行宫。
在他身后不远处,数千名砀山军猎骑营的骑兵们,浑身湿漉,正或站或坐,默默地啃着干粮。
不得不说,昨晚那场暴雨,使得砀山军的骑兵们延误了抵达中阳行宫的时辰,要不是这场暴雨,这支由大将军司马安所率领的砀山军猎骑营的骑兵们,大抵能在北二军抵达中阳行宫后大约一个时辰内抵达行宫,参与平乱。
“南燕军……挟裹谋反,逆助阳武军,而北二军,则平定了叛乱?是这么回事么?”
在沉思了片刻后,司马安询问前来向他传讯的那队浚水军的骑兵们。
“是的,司马大将军。”那队浚水骑兵的队率抱拳回答道。
在得到确认的回覆后,司马安微微皱了皱眉。
尽管南梁王赵元佐已注定是此次行宫平乱的最大功臣,但司马安一点也不信任这个男人。
毕竟据他所知的种种消息证明,南梁王赵元佐与萧逆的首领萧鸾,两者是隐约存在有不可告人的合作的。
不过话虽如此,既然南梁王赵元佐最终选择弃暗投明,而且使北二军平定了叛乱,那么,就算司马安等人对他有诸多的猜忌与怀疑,也只能将这些猜忌与怀疑放在心里。
明明知道对方包藏祸心却找不到把柄将其铲除,这种感觉,让司马安感觉非常不舒服。
而这时,就几名猎骑营的骑兵匆匆而来,向司马安复命:“大将军。”
“唔。”司马安点了点头,问道:“有什么情况么?”
那几名猎骑营的骑兵摇了摇头,随即笑着说道:“并未发现逃匿的叛党,不过,倒是有看到肃王殿下。”
“肃王赵润?”司马安闻言面色一愣。
对于赵弘润这位肃王殿下,司马安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虽然他们二人最初时确实出现了一些摩擦,但在解除矛盾后,司马安逐渐发现,这位殿下刚柔并济收服三川的手腕,的确比他司马安的屠戳之道有效地多。
更何况,这位肃王殿下也并未是一味的心慈手软,比如在魏秦三川战役,这位肃王殿下一役覆灭二十万秦军,当时司马安远在砀山,在听说这件事后都对此抚掌叫好。
肃王殿下不是在中阳行宫么?
司马安感觉有些纳闷,毕竟据那些浚水军骑兵方才讲述的情况,昨晚肃王赵弘润可是在中宫大殿外指挥平乱的,怎么会在行宫外呢?
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司马安只是派了五十骑前往护卫,护送那位肃王殿下返回中阳行宫。
片刻之后,在那五十骑砀山军猎骑营骑兵的保护下,赵弘润与几名宗卫与几名青鸦众,带着六王叔赵元返回了中阳行宫。
当时,三卫军总统领李钲正在指挥浚水军与北二军的士卒们搬运尸体,当他看到肃王赵弘润带着怡王赵元返回中阳行宫时,心中不由地一愣。
要知道,怡王赵元昨晚可是魏天子手下留情故意放走的,可没想到兜了一圈,这位怡王爷居然被那位肃王殿下给带了回来。
这可不大妙啊……
皱了皱眉,李钲当即迎了上去,在瞥了一眼怡王赵元后,他抱拳说道:“肃王殿下,请借一步说话。”
赵弘润有所察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六王叔赵元,吩咐宗卫吕牧先将这位六王叔带往震宫,随即,他翻身下马,跟着李钲走到了一个角落。
带着肃王赵弘润与其宗卫长卫骄来到一个角落,李钲朝着四周瞧了瞧,见无人注意,遂压低声音说道:“肃王殿下,您怎么将怡王爷也带回来了?”
他隐晦地将魏天子的意思透露给了赵弘润:肃王殿下,您怎么把怡王爷给抓回来了呢?这让陛下如何处置怡王爷呢?
听闻此言,赵弘润沉默了半响。
他带人追上六王叔赵元一行人的本意,可不是为了大义灭亲,而是他不能理解六王叔为何要与萧逆合作,因此想问个清楚,没想到,那位六王叔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非要等回到中阳行宫再将内情告诉赵弘润,赵弘润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六王叔返回中阳行宫。
想了想,赵弘润朝着李钲深鞠一躬,拱手恳求道:“李将军,请帮我代为隐瞒。”
“殿下放心,李某晓得。”李钲点了点头。
他当然明白赵弘润那句隐瞒,针对的并非是魏天子,而是针对昨晚中宫大殿内的诸多宾客。
因为隐瞒魏天子没有任何必要:只要别让诸多人得知怡王赵元此刻身在中阳行宫,魏天子自然会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魏天子昨晚就不会故意给赵元机会让他逃走;而反过来说,一旦怡王赵元被抓回中阳行宫这件事被揭破,纵使魏天子不想杀赵元,也只能狠心赐死。
在嘱咐妥当后,赵弘润带着宗卫长卫骄先来到了北边的坎宫,向魏天子与沈淑妃报个平安,毕竟他昨晚深夜在叛乱平定后,不告而别前往追击六王叔赵元,相信这件事魏天子与沈淑妃早已得知。
而待等赵弘润来到坎宫时,他惊讶地发现,他父皇魏天子与南梁王赵元佐,正站在殿外走廊的一角,低声交谈。
“……朕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意外,你竟会站在朕这边。”
注视着坎宫外那些值守的浚水军士卒,魏天子负背着双手,淡淡说道。
“陛下以为臣会站在萧逆那边?”南梁王赵元佐闻言哂笑一声,摇摇头说道:“诚如陛下所言,萧逆乃乱臣贼子,昨晚的叛乱已充分证明,萧鸾想要的根本不是替萧氏平反,而是要报复我大魏……也就是老六,才会被萧鸾所骗。”
“……”魏天子闻言瞥了一眼赵元佐,随即清淡地问道:“也就是说,萧鸾的确是找过你?”
“是。”南梁王赵元佐毫不隐瞒地回答道。
见此,魏天子面色一沉,冷冷说道:“为何不禀告朕?”
听闻此言,南梁王赵元佐轻笑着说道:“纵使我禀告于陛下,陛下会信任我么?不会。……既然如此,不如静观其变,反正有我看着,纵使萧逆做出似昨晚那般的叛乱之举,我亦能设法力挽狂澜……再者,还能顺便取得陛下的信任,何乐而不为?”
“……”魏天子深深看了一眼南梁王赵元佐。
虽说对于昨晚萧逆的叛乱,他其实仍有安排,但不可否认,倘若南梁王赵元佐昨晚命令北二军协助萧逆反叛,局面会变得相当糟糕。
毕竟因为昨晚那场暴雨的关系,成皋军与砀山军要比北二军晚到最起码一个时辰,倘若昨晚北二军反叛,这一个时辰,那绝对是非常致命的。
而在当时这种情况下,南梁王赵元佐与其麾下北二军毅然站在他赵元这边,这让赵元对这位曾经忌惮三分的三王兄,稍稍增添了几分信任。
或许,这就是南梁王赵元佐的目的:他与赵元、萧鸾合作的原因,就在于他准备在最关键的时候,将这二人卖掉,借此换取魏天子赵元的信任。
想到这里,魏天子有些感慨地说道:“这就是你与元、萧鸾合作的原因?在关键时候在他们卖掉?”
听闻此言,南梁王微笑说道:“陛下,臣卖的是萧鸾这个叛逆,可没有出卖元,从头到尾,臣并没有给他捣乱,不是么?”
“朕还真希望你当时站出来给他捣乱。”
魏天子瞥了一眼南梁王,神色莫名地说道。
南梁王赵元佐淡淡一笑,随即,注意到肃王赵弘润走向这边的他,低声说道:“陛下,肃王殿下来了。”
魏天子转头一瞧,就看到浑身湿漉的赵弘润正迈步走向这边。
“弘润。”
“父皇。”赵弘润走到魏天子面前,拱了拱手,随即,他将目光转向了南梁王赵元佐:“还有……南梁王。”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