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弘润便率领麾下肃王军,向东边的唐县进兵。
唐县,同样是姜鄙在第一次北疆战役期间打下来的城池,不过相比较四通八达的临汾,唐县的战略意义并不大,不过对于准备进攻皮牢关的肃王军而言,倒不失是一个可用作驻军的据点。
从清晨到晌午,在大概赶了三十里的路程后,赵弘润便率领着麾下肃王军抵达了唐县,一座规模极小的县城。
在抵达唐县后,当赵弘润瞧见这座县城的城墙以及城楼上竖着北一军的旗帜时,他心中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座城,有种不祥的戾气……”
当时在赵弘润的身旁,商水军大将军伍忌皱着眉头说道。
“啊,死气沉沉,怪压抑的……”
另外一边,鄢陵军大将军屈塍亦皱着眉头补充了一句。
赵弘润驻马在城外打量了一阵,吩咐道:“伍忌,你商水军派三千人接管县城,余众在城外驻扎军营。”
“遵命!”伍忌抱拳领命,随即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副将翟璜与南门迟。
翟璜与南门迟会意,在抱了抱拳后,自行离开去负责军营的建造了,而另外一边的鄢陵军,亦在副将晏墨的率领下在城外驻扎建营。
此时,城内的北一军兵将早已将城门打开,赵弘润瞥了一眼带头的将领,驾驭着坐骑一言不发地入了城。
“从此刻起,这座县城由我商水军接管,你等自行回安邑。”
在经过那名北一军的将领身边时,伍忌冷淡地丢下一句话,随即不等对方有何反应,便自顾自策马追上了赵弘润。
“是。”那名将领低着头应道,不敢有丝毫的不忿。
而此时,赵弘润已带着宗卫们,在伍忌、屈塍等将领的陪伴下,缓缓进入了这座县城。
一入这座县城,赵弘润便仿佛感觉到一股厌恶的气息扑面袭来,让他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踏踏踏——”
一行人骑着战马缓缓入城,沿途的县民在看到赵弘润等人后,纷纷停下脚步,躲到了附近的小巷或者房屋的间隙,躲在柴垛后,躲在水缸后,一脸漠然而畏惧地看着赵弘润一行人。
倘若是避无可避,则跪在地上,低着头,仿佛是在恭迎这支魏军的到来。
是的,仅仅只是仿佛。
因为这些人的眼神中,皆闪烁着名为憎恨的情绪。
忽然,赵弘润看到左前方噔噔噔跑出来一名看似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只见这个小丫头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朝着队伍最前方的赵弘润丢了过来。
“啪嗒。”
这颗小石子丢在赵弘润胯下坐骑的马脖子上,随即便无力地掉落在地。
也是,四五岁的小丫头,能有多少力气。
赵弘润没有动,宗卫们也没有动,伍忌、屈塍等商水军、鄢陵军的将领们也没有丝毫异动。
反而是那间屋舍内,有一名妇人冲了出来,瞧见自己女儿居然弯腰从捡起地上的小石子丢向赵弘润,尖叫一声,跑过去一把将女儿抱在怀中,死死地将其按在胸口,同时用恐惧、哀求、憎恨等诸般复杂的目光看着赵弘润,仿佛整个人都在颤抖。
……
赵弘润的心中,激起强烈的杀意。
当然,这阵杀意并不是针对这对母女,也并非针对是沿街那边眼神充满漠视与敌意的县民,他针对的是曾经占据了这座县城的北一军,针对的是那些曾在这座县城**掳掠、滥杀无辜的魏军的败类。
“走。”
在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对母女后,赵弘润平静地丢下一句话,驾驭着战马缓缓朝着前方而去。
从始至终,无论是宗卫、将领亦或是后边的士卒,皆没有对那对母女表露恶意,哪怕他们亲眼看到那个小丫头从地上拾起小石子丢向他们尊敬的肃王殿下。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些皆是韩人,是在首次北疆战役期间遭到北一军屠杀、抢掠、迫害的当地韩人。
一行人缓缓离开,而此时,那名妇人这才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一脸心有余悸地喘着气,同时用疑惑地目光望着那队离开的魏人。
她可能是觉得诧异,因为跨着坐骑走在队伍最前方的赵弘润,锦衣玉带,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人,明明她的女儿用地上的小石子丢向对方,可对方却没有丝毫恼怒的意思。
甚至于,此人身后那些魏人兵将们,亦没有丝毫异动。
“这些魏人……”
那些战战兢兢的县民们从地上站起身来,颇有些面面相觑。
他们隐约已发现,今日新到的这些魏人,似乎与数月前那些魏人,不太一样。
而与此同时,赵弘润已来到了城内的卫所。
进入卫所后喝了一口水,赵弘润便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喜欢这个县城。”
听闻此言,卫骄等众宗卫们,以及在旁的屈塍、伍忌等人,皆默然不语。
要知道,当初他们在攻打楚国的时候,哪怕是作为敌人,楚国的平民看待他们依旧是以一种热切、欣喜的眼神,仿佛他们魏军不是侵犯魏国的敌人,而是解救他们的天兵天将。
但是在这座县城,赵弘润感觉到了当地居民对魏军的抵触与恨意。
不过说到底,赵弘润并非是不喜欢这座县城,而是不喜欢已遭到北一军摧凌的这座县城。
此时的他,恨不得追查一番,将那些曾经参与过欺凌无辜的北一军兵将全部处死,只不过北一军如今的统帅是他的弟弟桓王赵弘宣,擅自处死那些兵将,于理不合。
想了想,赵弘润最终说道:“派人给小宣送个信,让他去处置吧。……至于这座县城,明后日待军粮从临汾运至时,向城内的韩人发放一批……”
眼下,赵弘润也只能用这种小恩小惠,希望能够缓解一些来自城内韩民的憎恨与敌意。
大概歇息了半个时辰,赵弘润便带着众宗卫与商水军与鄢陵军的将领们,离城前往皮牢关,窥探那座关隘的虚实。
皮牢关,坐落在唐县东边大概八十里的位置,位处于北边猗山与南边王屋山之间的最狭隘处,被称之为是上党郡的西面屏障。
记得上回北疆战役期间,姜鄙将军曾率领北三军企图进攻皮牢关,但是到了皮牢关前一瞧,姜鄙就放弃了。
因为在皮牢关的西侧,有大概数里的狭长山谷,虽然是坦谷,但是该地地形却不利于规模庞大的军队排兵布阵,这让姜鄙意识到,皮牢关不是一座单凭麾下军队的数量就能强行攻克的关隘,于是遂放弃进攻,转道攻打胫城。
如今,这个难题落到了赵弘润头上。
大概申时前后,赵弘润一行人骑着战马来到了皮牢关前,也就是皮牢关西侧那条有数里长的狭隘且平坦的山谷。
不得不说,这条谷道真的非常狭长,赵弘润怀疑这条谷道可能无法并行两百名士卒,这意味什么?
这意味着从这里进攻皮牢关时,有效的兵力规模可能仅仅只有两千三人,同时也意味着他空有十万大军,而韩军一方却单凭数千人就能将赵弘润挡在这座关隘外,不得寸进。
“正面进攻是行不通了……”
在仔细观察了一阵子后,赵弘润遗憾地说道。
作为一手促成了函谷秦军溃败的魏军主帅,赵弘润当然明白这种狭长地形究竟有多么可怕,倘若强行进攻的话,他可能得投入数万兵卒,而韩军,却能以极少的兵力守住这座关隘。
既然不能正面进攻,赵弘润遂将主意打到了皮牢关南侧与北侧的两座山脉上。
“段沛!”
随着赵弘润一声惊呼,青鸦众头目段沛拨马上前,朝着前者抱了抱拳:“卑职在。”
只见赵弘润抬手指了指皮牢关北侧的猗山与南侧的王屋山,对段沛说道:“今晚,你派人到那两座山上探查一番,本王要知道那两座山上的情况,以及山背后的情况。……若山上有韩军驻扎,你青鸦众自行决断。”
“是!”段沛抱拳应命。
吩咐完毕后,赵弘润又四处视察了一番,待将这一带的地貌记在脑中后,便当即返回了唐县。
而与此同时,青鸦众则散布人手,前往猗山与王屋山探查情况,足足过了两日,才将这两座山丘的地貌大概绘制成图,送到赵弘润手中。
正如赵弘润所料,无论是北边的猗山还是南边的王屋山,山上都部署有韩军的士卒,数量并不多,大概每座山头约有千余人而已。
其中,猗山的山势比较险峻陡峭,且奇异的怪石较多,不利于攀登;而王屋山则相对而言山势较为平缓,但是,王屋山山势巍峨、林木繁茂,且山中又有许多山洞,这许多山洞彼此相连,深不可入。
这让赵弘润不禁有些犯难:究竟是选择猗山作为突破口,还是王屋山?
想来想去,赵弘润最终还是决定三军暂时在唐县安营扎寨,先叫青鸦众前往猗山与王屋山窥探韩军的动静,顺便想办法收拾掉那两座山丘上驻扎的韩兵。
毕竟青鸦众的单凭能力颇为强悍,尤其是在这种地势复杂的山林,即便暗杀本领不如黑鸦众,但对付一些韩军的普通士卒,赵弘润认为还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乎,数百名随军的青鸦众倾巢而动,作为此战打响前的先头部队,开始设法暗杀驻扎在猗山与王屋山山丘上的韩军。
此举,不出意料地引起了皮牢关守将靳黈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