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沈阳大政殿中,一口阴阳顿挫的辽东官话回响在殿堂中,
“汗王,诸位大贝勒,至今年五月止,驱使汉民开垦荒田九十八万七千余亩,设立村屯三百零五座,设立汉军牛录三百零七个,至此,大汗立汉官开荒田可谓大成。¥℉,”范文程言毕躬身谢恩。
“一年多的时间不过是开垦了不足百万的荒田,当真可笑。”二贝勒阿敏鄙夷的撇撇嘴。
“二贝勒所言极是,这般尼堪就是散懒成性,不用刀枪逼迫绝不肯麻利的干活。”莽古尔泰与阿敏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阿敏斥责,他就在一旁敲敲边鼓。
当然他们是心中有气,这里许多汉民和荒田都是从他们镶蓝旗、正蓝旗中划拨出去的,这让他们极为不满,尤其是丁口,现下辽东丁口就是钱粮,因为人力的缺失,让他们两蓝旗内耕种拙荆见肘。
大贝勒代善只听不言,这里的弯弯绕他当然知晓,他的两红旗属下同样有汉奴和荒田的损失。
然而,如果他也加入声讨的队伍中,只怕皇太极会认为三大贝勒相互勾连。
代善明白立汉官驱使汉民开拓荒地,不出几年定会大成,每亩得收成收取五成,这会让大金入库极多的田产,毕竟这些汉民原来都是旗奴,他们是在刀枪相逼下干活,这番是在为自己干活,两厢不可道里计。
再则,原有旗内收入很多会被旗内女真贵族和旗主上下其手欺瞒不少,根本就不上报。让朝廷损失不少田赋。此番由汉官管辖。许多的欺瞒再不存在,让田赋大增,只是让原有的旗丁极为辛苦。
因为旗内原有的汉奴大减,他们只有亲自动手耕种了,这让他们怨气不少。
阿敏、莽古尔泰从中作梗的最大原因是今后这些田赋交于朝廷,实际上是落入了皇太极的手中,这会大大加强皇太极两黄旗的实力。
将来有一天皇太极定会真正的成为帝王,乾纲独断。让所谓众王议政成为摆设,这是他们最不愿看到的,也是代善不愿看到的,不过,既然阿敏、莽古尔泰放炮,他决定还是少说为妙。
皇太极心中厌恶至极,不过七八万的丁口,因为汉民逃亡田亩凋敝,朝廷收入锐减,府库中抢掠辽东汉人的银钱也是花费殆尽。因此朝廷挤出的钱粮也是极少。
众多汉民在忍饥挨饿的情形下开拓出近百万的田亩,已经是让他喜出望外了。到了这两个蠢货的嘴里,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皇太极清楚这两人是认为他抛开八旗的开拓触及了众王议政,这才是他们反对的根本,大约代善也是如此想的吧,皇太极余光看看代善。
端坐如山的代善忽然感到浑身一寒,这让他心中惊惧。
皇太极看看僵在当场,满脸冒汗的范文程,心中明白汉臣当然是不能同女真贵族尤其是大贝勒抗辩的,这是大金的规矩,他看看站立在一旁的豪格,递了一个眼色。
“两位大贝勒,七八万的丁口,钱粮短缺匮乏,开拓近百万亩田亩却也不易了,如此我大金也能多出不少的钱粮。”豪格同皇太极一般粗壮,只是勇武有余智谋稍差,不过,这里浅显的道理他当然明白,在父汗的示意下前来解围。
“今日所议都是枉论,还是看看今年能打出多少的钱粮再说吧。”阿敏别有用心的说道。
说是别有用心,这是因为今年到了现下,雨水极少,如果在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没有大的降雨,今年粮食歉收就是定局了。
皇太极心中大恨,阿敏此言其心可诛,十分的歹毒,这是变相的贬低他的决策,动摇他的威严。
皇太极暗中屏气,心中暗道制怒,自前年铁山战败后,皇太极咬牙处罚了济尔哈朗,也借口阿敏是主帅也应担责,罚没了他五个牛录,加上征朝的折损,这让阿敏实力受损,也让自感不妙的阿敏更加的疯狂。
“父汗,二大贝勒其言大谬,当下已是夏末,我辽东只降下寥寥数场小雨,旱情极重,二大贝勒此时所言。。。。。”皇太极可以制怒,小年轻子豪格可是控制不住,跳将出来指责阿敏,不过,皇太极马上制止了豪格的话。
“长辈商谈,晚辈不得多嘴。”皇太极肃容训斥,他心中暗叹,豪格勇武有余,城府不足,也十分欠缺活泛,话可以说,但是不能太过激烈,这时还不是翻脸的时候,这种稍显鲁莽的行事是皇太极最不放心的豪格的所在。
阿敏凶狠的瞪着豪格,他没想到这个皇太极的黄毛小子竟敢当众斥责他,这让他极为的恼火,毕竟他是大金建国过程中建立殊攻的二大贝勒,豪格是什么,不过是有个好爹的小崽子而已。
豪格虽然退后,不过,眼睛也是回瞪阿敏,寸步不让。
皇太极挥手让范文程退下,此番奏对是在大朝会之前,也是皇太极彰显一下屯田的成果,给八旗各个旗主一个交代,从人家其中将丁口分来,没有个结果肯定是不能服众的,不过,这一切都让阿敏和莽古尔泰搅合了,这让皇太极十分的憋屈。
“来人,让殿外的各贝勒大臣入内。”皇太极命道,大朝会商议的内容才是关键。
岳托、萨哈廉、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德格类、济尔哈朗、硕托,甚至只有十二岁的多泽也来到殿内,这是全体贝勒共议国事的大朝会。
来到的诸贝勒跪拜皇太极,参见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
岳托、萨哈廉、阿巴泰、阿济格、济尔哈朗、硕托这都是倾向他的贝勒,多尔衮则是不得不屈从他,多泽是唯多尔衮是从的小屁孩。德格类则是同母哥哥莽古尔泰的跟屁虫。皇太极估算了一下双方的对比。心下稍安,此番议政不能出现闪失啊。
“各位贝勒大臣,去年辽东水患极重,田产大降,今年以来,旱情危急,估算粮米产量不如去岁。”皇太极边说边环顾了各位贝勒大臣,“我大金府库本已匮乏。今年田赋大减,将会入不敷出,召集此番共议国事,本王力主伐明,夺取明人钱粮丁口,反哺我大金国力,渡过此番难关。”
下面的众贝勒尽皆惊诧。
“不知汗王所言伐明是攻取大明何处,前者我大金数次攻打宁锦都没有攻下,虽说夺取了一些丁口,不过钱粮所得有限。恐怕只是杯水车薪。”莽古尔泰发问道。
皇太极听闻深恨之,两番激战宁锦。袁承焕、赵率教、满桂抵死坚守,攻取不下,这成了阿敏、莽古尔泰攻讦他的口头禅了,说道何处都要提及一番。
“辽西大明坚城众多,锦州、宁远、山海都是坚城,我军不可力敌,父汗曾言,过坚城而击之,本王筹谋抽调八旗精兵向西北经蒙南入蓟镇,攻入大明富庶京畿,如此大明财赋子女任我大金取之。”皇太极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绕开辽西坚城和善于坚守的袁蛮子,从蒙南借道攻击蓟镇。
下面登时议论纷纷,众人开始商议汗王所言。
莽古尔泰和阿敏眼神对视后,阿敏言道,“汗王所言伐明之事,过于冒险,八旗旗丁不过近十万,其中可动用者不过六七万,西北蒙古林丹汗及其猎犬虎视眈眈,东南大明东江不时袭扰我大金沿海各州,辽西数万辽镇明军,我大金可谓四面皆敌,如此我大金主力奔袭数千里,非数月不可还,如此林丹汗、袁蛮子、东江毛文龙动作起来,我大金根基不稳啊。”阿敏此言也不无道理,当然只是一种可能性。
“二贝勒所言不无道理,不过,我军一旦破关而入,大明皇帝必会招其辽镇勤王,这可是大明所谓最精锐的边军,袁蛮子纵有攻击大金之心也不敢抗旨,只能听命行事,众位贝勒然否。”皇太极当然是早有准备,只要他提议的,阿敏和莽古尔泰就会反驳一二,不做好功课不行啊。
“汗王所言极是,大明崇祯不过是深宫里妇人养大的小辈,从不经战阵,胆小如鼠,得知我大金军驾临,登时就会吓得神魂出窍,恨不得将大明各地的兵马调来护驾,辽镇明军必是头一个接到旨意的。”身材高大瘦削的阿济格高声说道。
登时其他各个小贝勒们一片哄笑,殿内充斥着粗豪的笑闹声,如是往昔,皇太极必会呵斥,建国十余年啦,这帮兵痞还是不懂规矩,不过,今日皇太极正需要他们笑闹开来,搅和一下。
莽古尔泰怒瞪了下面众人一眼,几个小贝勒看到莽古尔泰不悦,登时收了声。
“汗王,就算如此,林丹汗和东江毛文龙也是咬人的毒蛇不可不防。”莽古尔泰道,莽古尔泰没有在辽镇是否会回师救援上纠缠,深宫怨妇养大的崽子能有多大胆略,大家心知肚明,何况还有大明内阁百官在侧,辽镇必定回师。
“众位想想,我军如是十月中下破关而入,林丹汗得到消息最快是十一月初,他在那里,在归化城过冬,本王不论其胆略如何,敢不敢全力攻击我军背后,此时,就算他半月时间集结部众打算短我归路,此时草原大雪封路,他也是寸步难行了,等到来年春季,我等早已得胜而归了。”皇太极大手一挥,仿佛此事不值一哂。
“汗王所言极是,林丹汗自喻为铁木真黄金家族的后人,所谓天可汗,不过其鼠目寸光、优柔寡断、心胸狭小,定然不敢全军出击,最多派出其大将试探一番。”岳托上前言道。
“就算如此,东江十来万的明军也是腹心之患,虽说毛文龙一向是偷袭、暗算之小人,不过,大明京畿被围,我军主力远在数千里之外,加上大明皇帝的催促,毛文龙定会铤而走险,败坏我大金沿海各州,不可不察。”阿敏沉声说道。
“如此说来,只要解决了毛文龙,我军就可后顾无忧矣。”皇太极笑道,目光炯炯注视阿敏。
“当然,毛文龙乃是心腹之患,此人不除,我大金后方不宁,怎可远赴千里。”阿敏心中略感不对,但是如何不对却不得而知,只有强撑下去。
“哈哈,”皇太极仰天长笑,众人摸不着头脑,这是汗王让二贝勒、三贝勒气的失心疯了。
“好叫二贝勒得知,毛贼与六月初被袁承焕斩于旅顺双岛,二贝勒还有何话说。”皇太极满脸笑容说道。
“不可能。”阿敏瞠目喝道。
其他贝勒也是大惊,堂上登时大哗。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