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城头上苦苦等待了一个多时辰,傍晚时分,远处荡起了烟尘,旗帜飘扬,一个整齐的队列向莱阳城移动,两人对视一眼,援兵到了。…,
顿饭功夫当队伍来到城下时,他们惊诧了,这是击败闻香教的援军?这只是四百人余人的明军,其中百余人骑马,这点人马能够击败闻香教。
张韬就任典史多年他看出这些明军兵甲齐全、整训有素,黑色铁甲上不少沾染着黑红的血污,一看就是刚刚经历战阵。
“我等是登莱靖海卫军兵,击败闻香教徒解了莱阳之围,让城中管事的回话。”其中一个高大的军将扯着嗓子喊道。
“本官就是莱阳县令,不知统兵的将领为谁。”林东泽在城上喊道,不过中气的不足让他的声音若隐若现。
“本将靖海卫左千户赵烈,今日击败闻香教乱民,击杀其部众近千,我部下有数十人受伤,望县令开城,让受伤兵丁早日救治。”赵烈喝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北门上下。
林东泽就待开城,张韬拦下,
“敢问将军,靖海卫指挥使如今何人?”张韬喊道。
“新任指挥使乃是常汝宁常大人。”赵烈回道。
张韬点点头,他在邸报上见到过靖海卫指挥使的姓名,于是问询,也是小心无大错。
林东泽于是下令开启城门,放下吊桥。
林东泽下得城来,见到入城的兵丁们皆是身披黑色铁甲,一些兵丁身上血迹斑斑。一些兵丁衣甲则只有灰尘。不过都是腰身挺直。目光锐利,同以往他所见到的大明乞丐兵截然不同。
最后入城的是主将赵烈。
赵烈下得马来,只见一个身穿七品官服的矮瘦官员在几人的随扈下近得前来,
“本将赵烈,拜见县令大人。”赵烈拱手施礼。
林东泽一见甚为不悦,虽说对方是五品武将自家是七品县令,不过大明文尊武贱,五品武将见到七品文臣都是鞠躬施礼。此人只是平辈拱手施礼,大是不敬。
林东泽望望此人比自家高出一头的高大强壮的身躯,一身铁甲气势威压,眼中目光炯炯,立时自家的气势没了大半,这可是刚刚打杀了数百人的杀才,算了,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本官林东泽,赵大人此番前来击败乱匪解了莱阳之围,本官代莱阳百姓拜谢了。”林东泽挤出几丝笑容回礼道。
“大人客套了。都是大明臣属,此乃分内之事。”赵烈一拱手,“此番登莱总兵张大人率领万余兵马前来平乱,我等靖海卫乃是大队前驱,今日我等数百败数千,不过兵丁太少无法追击,待来日大军一到闻香教乱匪必是灰飞烟灭。”
林东泽心中冷笑,粗鄙武夫只会吹嘘揽功,数百败数千,你以为你是戚爷,我呸。不过,多年的宦海生涯让他保持职业的微笑,旁人没有看出他的鄙夷。
“我军有二十余伤患,还有五十名兵丁在东北十里处收拾战后,望大人派人接应。”赵烈言道。
“此事本县应当,张大人,”林东泽此时全然不见半天前的狼狈模样,气势十足的说道。
张韬应答一声,
“张大人,你亲自安排兵丁休息,此外让曹捕头带领人马前往接应。”
张韬应诺一声。先是派出曹捕头带领百余人赶往交战处,接着他亲自将赵烈等人安置于县城内戏台附近,这是城内唯一的较大的空场,又让赵烈到驿站休憩,不过赵烈拒绝了。
林东泽对于赵烈的粗鄙无礼也是十分不爽,没有准备酒宴,只是让属下司吏送来米粮肉食劳军。
林大人这日晚上是一阵好睡,一改前几日每晚只睡不足一个时辰的境地,一觉到辰时中方醒。
洗漱完毕,张韬就带领着曹捕头求见。
林东泽一见曹捕头也是吓了一跳,只见曹捕头满眼血丝,脸色苍白,疲倦不堪。
“大人,小的昨日出城,交战处有近千的乱民尸首,铺满方圆数里,我等用了大半夜的时间才将首级砍下,尸首埋了,另外还收集了几大车的凶器、粮米等杂物,今日辰时初才入城。”曹捕头跪秉。
“这,这赵千户所说的是真的,都是他们这几百人杀的,没有其他兵丁。”林东泽吓了一跳。
“大人,没有别的明军只有这几百人,交战处场面太过骇人。”曹捕头响起火把昏暗的光线下铺满田野的各种尸身身下一抖,在夜晚里当真犹如地狱一般,尤其是各种呲牙咧嘴的面相至今让他惊惧。
昨夜他是一晚未睡。“此外,他们还俘获乱民七百余。昨日乱民在夜晚中死去了一百二十余名伤重者。”
林东泽也是惊诧万分,怪不得这个千户牛气冲天,当真是个杀才,手里这是有着多少人命。
“大人,我县四周尽皆是闻香教乱民,此时有如此虎狼之师乃是我莱阳百姓之福大人之幸。”张韬久经历练,当然知道知县大人不爽,不过,如此乱世有这般能战之军很是幸运。
“张大人言之有理。”林东泽满意捻须,不亏是任职十年的老吏,此言一出室内停滞的气氛为之一松。
“张大人,你前往军营相请赵大人,就说本县昨日不忍叨扰赵大人,让其早日休憩,今日午时摆酒设宴为其庆功。”林东泽说道。
张韬应诺而去。
林东泽不久接到回禀,赵烈言道后军今日可到,到时一同为常大人接风洗尘。
林东泽听闻心下一宽,王师已到,无忧矣。
常汝宁深知麾下乞丐兵的战力,赵烈在前探查,他是保持与赵烈一日的路程。绝不冒进。
只是当哨探急报。赵烈所部击败数千闻香教徒解了莱阳之围时。常汝宁大急,他知道他失去了一次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急忙统兵急进,让各个千户所的乞丐军户们累的要死,暗地里大骂。
紧忙慢赶一千出头的兵丁大队在今日过午来到昨日战场,只见地上丢弃的杂物和处处留下的已经泛黑的血迹都提示了这里刚刚经过了激战,从此处绵延数里都有大量的血迹浮现,甚至还有零星的尸身倒卧。
常汝宁大悔。早知道闻香教徒如此不济,同赵烈并头前行自己也能夺取首功。
各个千户也是看的咋舌,这赵烈当真是熊心豹胆,几百人就敢与数千乱民交战,从数里的断断续续的血痕看,这小子属下兵丁恐怕也是伤亡惨重。
当常汝宁带领众人来到城下时,赵烈、林东泽等人早已来到城外三里迎候,祝英则是因为昨晚在野外忙碌受了风寒,正卧病在床,没法出迎。
赵烈本乃属下。乃是应当之事,林东泽不过是七品官。对于一个五品的粗汉还能计较一番,当对方是三品武将时,他可是不敢怠慢急忙出迎城外,即使他内心里还是认为对方不过是一个年纪更大一些的粗鄙武夫罢了,
两人寒暄过后,赵烈上前报秉,“指挥大人,属下带领左千户所兵丁于昨日午时在东北十里处激战,属下兵丁各个奋勇击杀闻香教乱民七百三十余名,击伤四百余名,共俘获五百余名。属下幸不辱命,在此向大人交令。”
“赵千户临敌不乱,勇毅果敢,击溃闻香教乱民,解莱阳之围,尽显我靖海卫军兵勇武,本将定会禀明都司,为你等请功。”如今这个局面大功是谈不上了,如果是其他人常汝宁一定会巧取豪夺,拿下这份功劳。
当然,这人是赵烈这个跋扈的衙内时,就不能这般用了,然赵烈毕竟是其属下,这功劳定会有他一份子,数百破数千确实大涨靖海卫军兵的声威,谁说卫所兵都是酒囊饭袋,常汝宁也是有容乃焉。
因此,此时的常大人是极为的和颜悦色。
“大人过奖,此是属下三军用命,赵烈不敢独占其功。”赵烈笑道。
常汝宁笑着让幕僚前往点检首级、缴获,还是稳妥为上,不见到具体的缴获,他是不会呈报的。
“赵千户,此番左千户所兵丁伤亡如何。”常汝宁很是关心的问道。
“大人,我等兵丁没有阵亡的,不过轻重伤一百余人,已经不堪再战。”赵烈一脸的痛惜,仿佛当真是折损严重。
“因此,只好放弃追敌,乱民得以往抚远而去。”他是真不想再染上闻香教的鲜血了,闻香教教众不过是被此地去年干旱和官府催税逼疯了的村民罢了,谁愿意去谁去,他是不愿再去了。
“这是如何使得,赵千户与左千户所的弟兄们在莱阳好生将养,都是为国征战的好汉,一定要养好伤,重新为国征战。”常汝宁很是痛惜的说道,不过接下来抢功的意图尽显,
“本将统领兵丁继续追杀乱民,早日捷报飞传京师。”他是看到闻香教乱民羸弱,想趁其败退衔尾追杀抢夺战功。
“属下在此恭贺大人马到功成,铲除闻香教乱民,还我登莱朗朗乾坤。”此话说完,赵烈也是差点吐了,大明官场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暗地里刀光剑影,明面上谈笑风生,后世的影帝也不过如斯啊。
“这是如何使得,如今临近年关,大人为解莱阳之围不顾冬日寒冷,风尘仆仆,不避风险,如何不让下官摆酒借风,聊表寸心。”听闻常指挥马上就要出征,林东泽心中大喜。
他这个文人天生看不上武夫,不愿伺候此等粗鄙之人,不过,官场上的惯例就是如此,别人为了莱阳解围而来,他是无论如何也得客套一番。
“本将乃是朝廷军将,奉命征讨不臣,今叛贼未灭,怎敢饮酒作乐,林大人心意本将领了,本将正待年关之前扫灭乱民,报捷朝廷,事了本将定同大人一醉方休。”常汝宁义正言辞,正是一个忧国忧民、心怀天子的忠臣模样。
“常大人真乃国之干臣,下官是万分敬佩。”林东泽也是吐槽不已,这个老兵痞口才不错啊,深知官场三味。
至于赵烈那也是醉了,只有施礼恭送的份,此时他是暗下决心,这般大明文武官员看来是都不可用,都是官场老油条,太他娘的无耻了,嘴上天花乱坠,推过揽功倒是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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