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露身后的秦怀恩,也抬起了头,默默地注视着清露,那浓重的悲哀,几乎能将整个山林都淹没,只是,这时的清露已顾不上他了。
玉雕的手,金丝彩绣的袖口,软缎的靴,飘飞的衣摆……一点点地从车门中出露了出来,仿佛极慢,又好像只用了一瞬间,直到那俊秀得不似凡人的熟悉面容,那曾****夜夜思念的身影完全显现,真真实实地站在地上时,清露才发出了一声无比惊喜的呼喊,“爷——,六爷……”整个人已如乳燕投林般向着那个身影飞奔而去。
人常言,皇六子公叔宁型容俊秀飘逸,性格温雅风流,再加上高贵的出身,使得“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头绝对是实至名归。
但在前身的心里,不仅仅是这样的,公叔宁先是她的梦想和救赎,后是她的甜蜜和依仗,在前身短短十四年的生命中,和公叔宁在一起的十来个月,是她一生中无法超越的极致美好。
初初相遇,公叔宁是年仅十五岁,站在花树下如同朝霞般耀眼可爱的少年,前身是刚刚十二岁在围栏上轻盈起舞的精灵少女,她毫无保留的青涩绽放只为得到他的青睐,他懵懂却无比真挚的情全都因她而起,那是怎样的开端啊,蓝天白云为证,春风花香点缀,纯美浪漫到永生永世难以忘怀……
纯粹热烈的爱恋中,有少女最虔诚的梦想、竭尽所能地展示,也有少年傻乎乎的意气,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捧出来的痴迷,这样的感情,只能产生于人一生中特定的年龄里,过了就再不可复制,没产生就决然不会存在,而一旦拥有,或许就是再难忘怀的绝美吧?!
这样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幻,是福是劫,谁也说不清。
尤其是他们,无论是人还是情,都在这份绝美中因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戛然而止,就那么令人心碎地硬生生停住,停留在不可碰触的记忆最深处,不能说、不敢想,否则就是万劫不复和心痛难活,犹如琥珀般,带着偶然机缘形成的不可复制的珍贵,定格!
这样美好的感情和两个人,还有什么能去抗衡呢?
就连后来爱上了秦怀恩的清霜,穿越而来的清露,都得承认,假如知道公叔宁尚在人世,就算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委屈、冒再大的风险她们也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回到他的身边,这不仅仅是为了富贵,更是为了一种感恩和回馈,或许也可以叫做感情吧!
清露重来都没跑得这么快过,在这一刻,她的身体已完全被来自于前身的记忆和情感所控制了。
见那个午夜梦回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冲了过来,公叔宁的嘴角含了幸福和释然的笑,他就知道,不管经历了什么,不出了什么事,他的露露,一定还是在的……
寿公公满脸担忧地挡在公叔宁的身前,公叔宁不动声色地挥手,寿公公只得不情不愿地躲开了,清露一个箭步蹿到了公叔宁的怀里,双腿盘上了他的腰。
公叔宁被清露这股大力撞得向后一退,直直地靠在了车厢板上,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却带着大大的笑容,托着清露的手臂全力收紧,他打定主意,他这一生,无论怎样,都再也不会放开了!
清露泪流满面地笑着,双手在公叔宁的脸上乱摸,还胡乱地捏着,“你还在啊,阿宁,你在啊,真好,这可真好……”就是这样简单的字字句句,表达出了她心中那份难以描述的失而复得的欢喜。
一旁的寿公公出手如电,清露连话都没说完便软软倒下了,寿公公随即接过了她已失去意识的身体。
公叔宁皱了皱眉,但没说话。
上山后,寿公公便告诉过公叔宁,这户人家有古怪,还是小心些为妙,现在这样做一个是怕吓着清露,一个也是怕清露为难,男人们之间的事儿,还是由男人们来解决的好,万一对方以清露为质,就更麻烦了。
秦怀恩看到清露倒下时,紧攥的双拳曾有一刻的松开,但他的双脚犹如钉在地上一般,一动不动,就连自家下人投过来的询问的眼神儿,也都视而不见。
听到小厮的示警、禀报和栓子的描述后,秦怀恩已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他已避无可避,心中再难过,也得默默承受。
六皇子公叔宁,对秦怀恩来说,在这世间是个无法抗衡的人,不,于情于理,他连和公叔宁对抗的资格都没有。
他偷来了这段幸福,曾在不经意间享受过,也曾竭尽全力在清露面前遮掩,这样,就已经很过份了!
只是……秦怀恩苦笑,为什么,前世明明是在三年后才去府城接走清露的康乐王公叔宁,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呢?是连老天都嫉妒他现在的好日子了吗?!还是注定了清露就不该属于他?!
或许,他这样一个前世的罪人,根本就没资格享受这一切吧!
寿公公已将被点了睡穴的清露,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他们来时乘坐的马车上,公叔宁和院子里以秦怀恩为首的秦家人还在面面相觑。
公叔宁强忍虚弱,提步往院子里走,两个侍候他的贴身小太监,从后面那辆马车上抬了轿椅过来,他苦笑了一下,为了不出丑,还是坐了上去。
寿公公一直十分警惕,但发现包括秦怀恩在内的满院子的下人都不会武功,人数也不多,还老老小小地有近一般儿的女子,身手好的小厮更是只见过那两个,其中给他们牵马的那个已经离开了之后,就完全放下心来,带着一些护卫们走了进来。
一行人直奔外院正堂,秦怀恩在后面默默地跟着。
公叔宁刚一坐定,秦怀恩便直盯着他问,“你会护好她,对吗?”
寿公公一听就不乐意了,“大胆……”刚一张嘴,只觉指风袭过,后面那个字的尾音,便因被点了哑穴而淹没在了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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