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叔瑾却猛然间转身回头,“操之过急?自打宁儿出了事儿,本宫日|日备受煎熬,一颗心如油煎火烹,忍到此时还要说操之过急?!”洪厚的声音在殿前广场上回荡,恨不得把沉沉夜幕都撕出个口子来!
“殿下,殿下……小声些。”禄公公一边跪在地上磕头,一边继续劝。
公叔瑾却用比方才更大的声音反问,“为何要小声?为何?!”视线如刀锋般在四周划过,每一个被他注视的侍人都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缩成了一团儿——人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和宽厚的顺帝性格完全不同,那是分分钟都会取人性命的。
可公叔瑾垂头时却说,“这地上还有雪呢,谁让你跪的?!”照例大声,说的话却很贴心,说完后,转身就走。
禄公公连忙从地上站起来,紧紧跟上,已再无话好劝了。
没过多久,绚丽缤纷的烟火就飞上了天际,预示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同一时刻,清露家大门前的烟火也腾空而起,本来因为今年是灾年,清露还想少放点烟火,可秦怀恩说,“我们的银子都是干干净净赚来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管旁人怎么想呢?!”
就连里正都说,“虽说是灾年,可今年咱们村儿的收入,比哪年都高,就算太太说了,明年不收油菜籽了,我估摸着,来年种油菜的人家也不能少了。”
赵东家的生意极好,菜籽油消耗得很快,油菜籽自然消耗得更快,栓子爹预计,两年之内,家里存的菜籽就能用完了。
为此山上又置办了两台榨油机,这一点让栓子爹觉得有点可惜,“哎,难道等咱家菜籽用完了,这榨油机就日|日里闲着吗?可惜了了!”
清露说,“不会啊,你们可以继续榨油嘛,告诉村子里的人,他们家的油菜籽拿到咱们家来榨油,咱们只收一成半的油做手工费,连菜粕他们都可以拿走的,这样咱们家不是就有油吃了吗!”油坊既然开了,就没有关上的道理,而且现在家里人的榨油技术已相当成熟了,油菜籽的出油率已达到接近四成,利润还是挺高的。
“哎呀,这可真是个好法子。”栓子爹一拍大腿说,“今年咱家榨油,很多村里人吃了都说好呢,还有不少花银子来买的。”
其实,植物油的绝对价格怎么说都比动物油要便宜,以往大家觉得贵,是因为肚子里没油水,认为吃植物油不划算,觉得植物油的相对价格高,更多的则是因为穷,极少吃油,对植物油缺乏了解。
这时栓子爹又想起来一件事,“可如果那样的话,这菜籽油就要降价了。”这不就影响自家现在的生意了吗?
清露笑了,他们家下人的培训还是很成功的,这不,栓子爹已从纯正的农民,被培养成了合格的大家管事,往后做油坊掌柜的,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清露解释道,“所以我今年才把所有的菜籽都收上来啊,”这样就只有他们一家有菜籽,是一种小小的垄断,“今年大家虽然知道油菜籽榨油卖能赚银子了,可出于谨慎,还是会观望一下,咱家又说不收了,他们即便是种,种得也不可能多,顶多就是菜地呗,够他们自家吃油就了不得了,等到后年他们都算计明白了,想要赚这份银子了,咱家的菜籽油也就卖完了。”
栓子爹恍然大悟,“不会的,到啥时候这种油菜的人也不会太多的,大田不种粮食,再怎么说,心里也发慌!”和粮食相比,植物油算不上生活必须品,想来就是因为这个,以往这里的菜籽油才怎么发展都没发展起来,就像是现在,杂货铺子的销量,依旧比不上酒楼中油炸食品的消耗。
“菜籽油降价,那是好事儿。”清露觉得让大家生活质量更好一些,是正确的,就像她发明“蜂窝炭”一样,又启发道,“咱家的油坊也不光是榨菜籽,像什么松子啊,菽子啊,蓖麻啊,一样可以榨油的,只不过,这能吃的油和灯油,必须用不同的机器来榨,可不敢把人给吃坏了。”
对穷人来说,灯油也是相当昂贵的东西,很多人家天黑就睡觉,就是为了剩下灯油钱,至于蜡烛,在穷苦的乡下,那绝对算得上是奢侈品了。
在前身的记忆中,南方的灯油以桐油居多,到了这里,当地人就地取材,用了蓖麻油。
栓子爹听得连连点头,又问,“松子也可以榨油?”
“当然能了,”清露大声道,“松子油不仅可以吃,还很贵呢,”这是前世的事了,“不过,它的味道特殊,有的人吃不惯,咱们可以留着自己吃嘛,以往啊,松子不好剥,现在有了开心松子,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发明了“黑葫芦”之后,清露就有这个想法了,“今年是年景不好,山货收得少,我看等到明年,咱家的山货郭东家就未必能卖得完了,到时候,让他把挑剩下的松子都给咱们留下,再爆出来,咱们就能剥松子榨油了,自家吃不完,照样能卖!”
栓子爹想了想,“若是有人知道了,还可能专门吃松子油呢!”毕竟,松子是山上采的,没啥成本,再是山货铺子挑剩下的,一准儿便宜,比油菜籽都划算,味道倒是其次的了。
清露连连点头,“嗯嗯,到时候我们和郭东家都能赚上一笔手工银子。”
有了对来年生活的美好展望,家里无论是清露还是下人们,都越过越开怀。
这烟火自然就没少买,不仅不少,还足足是去年的二倍啊,在大年夜这晚放了快一个时辰,小厮们乐坏了,前来看烟火的乡亲们也同样高兴。
下人多就是好,哪怕来吃扁食的人整整是去年的三倍,还是被安排得有条不紊,大大的暖棚内俱是笑语欢声,一批批的人去正堂给秦怀恩和清露磕头,得了压岁钱后又从侧门陆续离开,等到接待完所有的人,天都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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