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恩老实不客气地一拍桌子,怒道,“有事儿说事儿”
秦大川一凛,刚要责备秦怀恩一句,又堪堪地忍住了,说实话,上次丢鸡丢猪烧房子的事儿真是把他吓怕了。:>
“清露啊,”秦大川靠在椅子上,斜着眼睛打量着清露,“你说得再好听,也挡不住一个事实,就是你既想收买人心,在这些泥腿子们面前卖好儿,又不想为他们出粮食,这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啊你今儿就是说破大天来,这地租我也得收”
清露苦口婆心,“秦老爷啊,这怎么能一样呢你这明明是出尔反尔,连租地的契约都签了,你又反悔了,凭什么让我这个好心人给你无缘无故地出一万八千斤麦子啊你知不知道现在的粮食是什么价儿”
清露不提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秦大川的心里就更火热了,“行了,地是我家的,他们爱租不租,我自打说涨地租的那一刻起,就不怕旁人讲究,这粮食啊,你清露也爱出不出,和我说不着”要说起不要脸和不讲理来,他秦大川自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行了,太太,”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刘石头,实在是看不过眼儿去了,“您已经为我们尽力了,太太对我们的好,我们心里都有数儿,这一斗细面,我们想法子凑出来就是了,万没有让太太为我们承担的道理”
其余的佃户也都连声称是。
清露的眼圈儿红了,不是被秦大川气的,而是被乡亲们感动的,为了保护她这个富人不受损失,这些穷苦的乡下汉子们,宁愿自己承担两倍多的损失去镇上买面
行了,乡亲们有这份儿心,她今天这通折腾就不算白费,而眼泪出来了就不能让它白流,清露拍案而起,“秦老爷,你这样为人处事,难道就不怕没人佃你的地了,到了那时,我看你怎么办”
“呵呵,”秦大川先是一愣,接着就冷笑出声,“清露,你疯了吧你若是不挑唆,”用手里的旱烟杆子指着门外站着的那些佃户,“就他们这一个个地敢和我做对”极为不屑地喷出了一口浓浓的烟雾。
清露被秦大川呛得咳嗽了起来,她肺不好,平常小心养护着倒还罢了,一受点儿刺激就会咳嗽,这下子,让她看起来带了点儿狼狈,“我就不信了,这小岭村就没人懂道理,除非秦老爷不涨地租,否则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们不佃你的地,就看你敢不敢把收到手的租子再还回来了”她今天之所以绕了这么大个弯子,最后这句话,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大声说完这句话后,清露咳嗽得更厉害了。
秦大川则全身一凛,不敢说话了,清露若是豁出去给佃户们好处,这些佃户真就有可能不佃他的地了,毕竟,佃地就是为了那点子收成,不是吗
秦怀恩第一个在这种僵持中受不了,他站起来揽着清露就往外走,“行了,露露,他们若是懂道理讲人情,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涨地租,我们这就回去吧”
清露一边顺着秦怀恩的力道挪步,一边悄悄地扯了一下秦怀恩的袖子,在走了两步后,蓦然回头,“这样吧,秦老爷,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若是我能说服乡亲们不佃你的地了,你这个地租就别涨了。”
“赌”秦大川看着清露挑起了眉,“赌可是要下注的,好嘛,你就拿我的地租下注了,你倒是下多大注出来啊”
“啊”清露靠在秦怀恩的怀里顿住了脚步,她皱眉咬唇似在苦苦思索,又像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说,“这样吧,我若是说服不了佃户,就输给秦老爷一斗麦子,是每亩一斗”
“哈哈哈”秦大川大笑出声儿,一按桌子也站了起来,“清露,你倒是好算计到时候我不仅损失了一亩地该收的一斗麦子,还损失一年的地租,只要有一个人听你的,我的损失就得十个人才能补得回来”这笔帐算得是不对的,不对在哪里,秦大川心里清楚,可他希望清露不清楚。
清露没让秦大川失望,她面带迷茫地立刻反问,“那秦老爷的意思是”
秦大川的语速变得极快,“要赌的话,最起码每亩地一石麦子,这才公平,不,一石麦子刚好能补上我的损失,你得一亩地出两石麦子,那才算是赌约呢”
清露伸出手指,似在计算,但秦大川不给清露这个时间,“清露啊清露,你还说我检省,我看你才是真检省啊,不过是一亩地两石麦子而已,你还要算计来算计去的,我看外面说你的那些话,什么血拼啊,什么一掷千金啊,纯粹是你打肿脸充胖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蛊惑了人心,让他们一个个的都宠着你、让着你,心甘情愿地帮你胡说八道”
秦大川每说一句,就往前走一步,手里的旱烟袋还一下下地往前戳着,若不是畏惧清露靠着的秦怀恩,那旱烟杆子都快戳到清露的脸上去了。
清露仿佛气急了,一口气没上来,一张俏脸便涨红了,后来过了很久,秦大川才想明白,无论哪个人,只要屏住呼吸,那脸都是会红的。
这是清露在现代社会常用的一个小技巧:如果你“身经百战”后已不会了脸红,又想做出清纯少女羞涩的样子,那么低下头暗暗屏住气,淡淡的红晕就会爬满你的脸颊。
现在清露要演的是红头胀脸,为了增加气势她还伸出一根葱白的玉指,颤抖着指向秦大川,看起来像是气的,实际上是冻的,这东北的冬天真是厉害,清露还是头一回在室外待这么长的时间,“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秦大川的话中,暗指清露不守妇道,从清露的出身来看,这正是她的“软肋”,偏巧在喜宴上,清露和秦怀恩离席后,程一针和曲少东家又都表露出了对她的想法儿,这又怎么能不让秦大川多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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