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白易用干净的白布,将妹妹脸上的伤口简单地包扎了一番,家里没有药材,刚刚包扎好,白布的里层就开始透出血迹。
布可无法止血,没有伤药的话,白玉脸上的伤口就得渐渐溃烂,就算养好了,也是条蜈蚣一样的难看伤疤。
白易眉峰微蹙,要是放在以前,随手炼制一粒丹药,就能将白玉脸上的伤口恢复如初,这种皮外伤对于修真者来说都不算什么,何况他这位凌驾在所有修真者之上的散仙。
以前是以前,如今的白易可是凡人一个,只能以凡人的方式先将伤口处理好,等到以后进入修真界,再为妹妹炼制治愈疤痕的丹药了。
对于以后恢复妹妹的容貌,白易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现在,如果没有伤药,白玉就得忍受着皮肤溃烂的痛苦。
万年的记忆已经苏醒,成为凡人的十六年记忆,自然被白易融合,这十六年来,他这个哥哥因为眼疾,几乎都是由妹妹在照顾,尤其是父母故去之后,兄妹两人搬来永安镇,更是白玉整天在外做工,用那些微薄的工钱,来支撑着这个清苦的家。
散仙,并不容易动容,更不易动情,然而在白易的心里,白玉,就是自己的亲妹妹,这份兄妹之情,今生他不会舍去,更不会忘记。
“我去买些伤药,玉儿在家中等着就好。”白易翻出兄妹俩省吃俭用才省下的几十个大钱,轻声说道。
“哥,那是参加乡试大考的钱,你别动,我不疼。”女孩儿躺在土炕上,发现哥哥翻出了家中全部的积蓄,急忙阻止,随后怕白易不信,强挤个笑脸,道:“真不疼。”
一个强挤出的笑脸,扯开了少女脸上的伤口,一句真不疼,令白易心头一震,他凝视着少女,许久无言,眼眸中,本该属于盖世强者的那种无悲无喜的神态,本该属于散仙尊者的那种漠视众生的目光,都被这一句少女的轻语,统统敲碎。
逍遥,逍遥!
白易在心中自嘲道:我逍遥仙君苦修逍遥道,历万载成仙,无畏无惧,无情无欲,逍遥人间却大道不成,难道我的逍遥,是错的么?
我的道,是错了么?
曾经的绝世强者,此时,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却久久寻不到答案。
在常羊山神魂俱灭的瞬间,逍遥仙君便已经迫不得已而弃道,靠着弃道之力,他如今才能不入轮回而重生,却始终揣摩不透那个困扰了他万年之久的谜团,那个逍遥道为何无法大成的谜团。
许久之后,白易洒然一笑,一朝重生,虽不入六道,却犹如两世,前世他叫白亦,今生叫做白易,仅仅一字之差,竟如此相似。
也罢,易而简之,倒是个不错的名字,那么今生,我便叫做白易!
放弃了沉思,曾经的往事与谜团他不再多想,现在重要的是把妹妹的伤口治好,让白玉不再痛苦。
“还有两月才到乡试,玉儿不用急,到时候哥哥自然会有办法,你的伤口要是溃烂,可就真变成个丑八怪了。”
女孩儿终于被丑八怪三个字吓到,不在阻止哥哥,而是现出了担忧的模样,一双黛眉蹙起,小嘴儿撅得老高。
看到妹妹可爱的模样,白易不由得莞尔笑道:“不用担心,先止住血就好,等以后伤口结疤,哥会再为你配药,保证玉儿的小脸儿上毫无疤痕,完美无瑕。”
“真的!”白玉一听顿时高兴了起来,不过转瞬就疑惑地问道:“哥又不是郎中,怎么会配药?”
白易一怔,笑道:“鬼灵精,哥读书多年,自然看过一些医术书籍,比起一些寻常的郎中应该都不差了,放心吧,哥何时骗过你。”
“嗯,哥最好了!”女孩儿终于放下了心,展颜一笑,显得可爱至极,年轻的脸睱犹如花朵般盛开了起来,只不过那朵花儿上面,仍旧带着丝丝的血迹,看起来可怜兮兮,让人生出一股怜爱。
“躺好,哥去去就回。”给妹妹掖了掖打着补丁的薄被子,白易走向门外。
“哥!”看着哥哥出门,白玉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喊道:“快入夜了,哥的眼睛在夜里看不到路,明天再去抓药吧。”
推门的手微微一顿,白易转头道:“被那寒家人一气,眼睛好像比以前清晰多了,看来我这是因祸得福。”
“哥的眼睛能看到了!”白玉眨着一双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着,小脸儿上一片惊讶,随后伸出三根葱白的手指,将信将疑地问道:“这是几?”
土炕离着门口足有两丈远,屋里虽然点着油灯,不过要是以前的白易,这种距离是万万看不清妹妹的手指,可是如今的少年却哈哈一笑,道:“三只小虫。”
“哥真能看到了!太好了!”
土炕上,受伤的少女欢喜得手舞足蹈,白天的委屈,惊吓,伤疤,仿佛一瞬间都变得值得了,只要哥哥的眼睛能看得到,让白玉做什么她都愿意。
离开家的时候已是傍晚,白易走在街上,心中思索着白天的遭遇。
寒峰那种恶少从小养尊处优,如今丢了半只耳朵,决不会轻易放过白家,他今天带的人不多,自己还能轻易将其逼退,可要是来上几十条大汉,靠着如今这副凡人之躯,很难抵挡,双拳可架不住四手,如果想要避过这场无妄之灾,看来只能带着妹妹先离开永安镇了。
避凶趋吉的道理凡人都懂,何况是白易这位曾经的人界强者,他虽然是散仙重生,却失去了全部的修为,以他万年之久的那份如妖心智,更不会在刚刚重生就开始自大狂傲,一时的暂避风波而已,只要修炼出灵气,成为低阶的修真者,那么寒家这种凡人家族就不值一提。
打定了主意,白易便不再多想,来到镇上最大的一间药铺,抓了一副让坐堂先生和药铺掌柜都瞠目结舌的药方。
“客官,您这方子是谁开的?”
坐堂先生揉了揉眼睛,吃惊地问道:“这几味药有止泻的,有催吐的,有顺气的,有壮阳的,还有个保胎的,这、这不能当成一个方子啊,这要吃下去非中毒不可,您这是要给仇家吃的么?”
“我说过是吃的么。”白易好笑地说道:“另有他用。”
散仙的药方,凡人怎能理解,白易对于医道的理解与经验,就算当世神医,也不足他的万一。
“这方子有何疗效?”坐堂先生惊奇地问道:“我行医多年,可还从来没听过这种方子,您这是哪儿来的配方呢?”
坐堂先生的问题,药铺掌柜也十分好奇,两人瞪着眼睛想要从这个少年嘴里套来一些真相,哪成想人家抓起药留下钱,笑着来了一句:“祖上秘方,恕不外传。”
自觉没趣的掌柜和坐堂先生互视了一眼,同时苦笑,正在这时,药铺门外一阵骚乱,人喊马嘶,接着一队身穿皮甲的卫兵呼啦啦冲了进来。
看这些卫兵的装扮,不是边军,也不是永安镇的驻军,他们的皮甲都是由上好的兽皮制成,十分精良,眉宇间煞气隐现,像是大普国的精锐军队。
“你们这里谁是掌柜,谁是先生!”一个军官模样的男子腰间挎着钢刀,冷声问道。
一见卫兵冲进来,掌柜的立刻一哆嗦,知道是出事了,急忙抱拳躬身,道:“小老儿就是这间药铺的掌柜。”说着一指身边的先生,道:“他是坐堂先生,不知兵爷有何吩咐?”
“我们是景王府的护卫,不是什么兵爷!”
那军官神态焦急,扫了眼门口的少年,还以为白易是药铺的学徒,冷声喝道:“带上店里最好的药,跟我去救我们小王爷,要是耽误个片刻,你们三个都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