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李长定说要建一所后土女神的庙宇，在场之人都没有反对，包括凌霄。因为凌霄也可算是后土女神的信徒。不过他信后土女神是为了他手下的六十万将士而信的。希望他们死后能得安息。
只是，四人之中的江无冬对这庙宇的位置有些意见。
“师尊，这里位处荒郊野外，人烟稀少。在这里建后土女神的神庙，一来香火只怕不会旺盛，二来也起不到教化之意。徒费工夫，并无实际益处。”江无冬简单直白地道。
“诶，无冬你此言差矣！”李长定明白江无冬仍以武道世界的标准看待仙道大世界，于是一捋长须，笑呵呵地指点道：“此处固然是人烟稀少，但却不缺飞禽走兽，草木鱼虫啊。”
“若是在原来的世界，飞禽走兽自是不用太过在意，只是这里却和原来的世界大有不同。”李长定拍了拍江无冬的肩膀，循循教导着道：“在这个世界，草木也可有灵，禽兽更能成妖。如此，便有在野外建座后土女神庙的必要了。”
此言一出，江无冬等人再也没有反对的意见了，欣然赞同。
建一所后土女神庙，对五个五阶来说可谓是轻而易举，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庙宇落成，神像完工，李长定作为祭祀，带领凌霄和江无冬等人祭拜行礼，颂念《后土往生经》，引来后土灵光，为眼前的神像开光。
最后，李长定燃起三柱线香，插在供桌香炉之中，带领江无冬等人，磕头礼拜。
礼毕，神像亮起一道神圣光辉，一闪即逝，融入这片天地之中。随后，李长定等人明显地感受到，自己身上那股冥冥中，似有若无的威胁和压制消失不见，便如一片乌云被驱散，心神陡然一松。
显然，这片天地已然认可了他们。
毕竟，李长定等人是自己破碎虚空而来。没有天花接引，更没有天府凭证，就好像是偷渡过来的人。所以李长定才会急着建筑后土女神庙，借助女神的力量在仙道大世界立下根基。减轻天道的排斥与敌意。
做完这一切之后，李长定命江无冬等三个弟子打理庙宇，在周围开垦田园苗圃，而他则带着凌霄去了外面。
夕阳西落，余晖淡淡，凌霄耸立风中，冷冷地看着对面须发皆白的李长定，默默等待着早已有所猜测的答案。
“你是如何而来的，你心中应该有答案了吧。”李长定淡淡道。
“我是你的一部分。”凌霄冷冷地陈述道。
“是。”李长定毫不遮掩。
凌霄锐利的剑眸淡淡闭上，徐徐问道：“我是你的什么？化身？还是分身？”
“都不是。”李长定漠然否定道，“你是我的化灵。”
“化灵是什么？”凌霄放下怀中的凌霄剑，持在手中，淡淡问道。
面对凌霄的问题，李长定不答反问，“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随后又不等他回答，便自语道：“我虽然创立了济世宗，推崇传播墨家思想，到处宣扬济世救民，大义为先的宗旨，但其实这并不是我真正孜孜以求的东西。这些仅仅只是排在第二位。”
“真正可以使我放下一切去追求的东西是大道，是真理，是知识，其他的一切与之相比都不重要，如同草芥。”
“论起对苍生福祉的执着，我远远不如我那三个弟子。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可鄙的伪君子？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李长定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对凌霄说道。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对此，凌霄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是啊。人各有志。”李长定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接着继续道：“我追求大道！可是大道是无穷无尽的，真理是永远遥不可及的，你永远只能靠近它而不可能达到它，知识的累积只会越来越多，直至无限。”
“而我却只是一个人，一个有限的人。在无限之中，不管这个有限是多么的巨大，他都渺小地不值一提。”
“话虽如此，但以有限追求无限，永无止境，这也正是求道的乐趣之一。其乐无穷！”说道这里，李长定脸上笑容更盛，里面满是高兴愉悦，其乐无穷！
“为了尽可能地接近无限，我创出了一门功法，叫做《灵识寄托法》。通过这门法诀，我能分化出一道道灵识，寄托在天地万物之中，感悟他们的一切，从他们的角度观察这个世界，窥视大道。”
“这是《灵识寄托法》的初级阶段，若是一切顺利，分散出去的灵识得到了完美的成长，他还能进化为化灵。”
听到这里，凌霄的手握上了剑柄，不松不紧。这是他的习惯，每当他准备出剑的时候，他都会这样。
“不同于只是被动地感受一切的灵识，化灵拥有自主意识，拥有自我，他们会有自己的追求。我可以通过种种手段加以引导，却不可能像控制分身和化身一样掌控如意。所有的一切都由他们自己抉择。”
“继续说。”凌霄一手拄剑，淡淡地道。
“化灵是由我的灵识成长起来的，所以可以说是我的元灵的一部分，他们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他们眼睛看到的一切，双手触及的所有，我都能同时看到，感受到。而他们不管是悲伤还是快乐，不管是平淡还是愤怒，不管是打架受伤时的疼痛，还是风流快活时的舒畅，我都能感受到，不论巨细！”
凌霄剑眉一蹙，冷冷地盯着李长定，眼中涌动着复杂的神情，有感激，有愤怒，也有无奈。
“对于这些化灵，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修真百艺，苗圃种植，炼丹炼器，符咒阵法，先天易数，一种种，一门门，一类类，每一样都是博大精深，浩如烟海，许多普通人即便皓首穷经也未必能得其中之二一。”
“面对这么多的知识，而我又是个好奇心极度旺盛，对知识非常渴求的人，这些修真技艺我一样都不想放弃，不论巨细，都想纳入囊中。可惜即便我会分身术，甚至以后会化身之法，终究精力有限不能够门门精通。”
“所以我就想，干脆就让各个化灵各自研究一门修真技艺，如此专心一志，必然可以精研到极致之境。而我与他们感同身受，他们会了，自然也就是我会了。”
“我便是那道专修剑术与铸剑之术的化灵，是么？”凌霄淡淡开口问道。
“是的。”李长定点点头。
凌霄从身后拔出截天剑，“锵！”地一声插在李长定面前，泠泠剑光闪烁，道：“那这把剑呢？为什么我会对它有特别熟悉的感觉？而我已经看过我出生后所有的记忆，里面没有它的身影。而且你又为何会说它是一切的开始？”
“因为你和别的化灵不同。”李长定解释道：“你是我直接斩出来的化灵，放在这把剑上蕴养，而当时这把剑上还有我太爷爷遗留的最后一丝愿力。最后在我的丹炉之中，将你和那丝愿力合二为一了。”
“哈哈哈！”凌霄自嘲地笑着，带着一丝哀愁，道：“我就是来自于这把剑的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凌霄放声大笑，发泄着自身的情绪。而李长定则静静地看着他，不言不语，一片沉默。
片刻之后，笑声停息，凌霄神色复杂地看着李长定，问道：“我是你的化灵，你说我会有什么样的命运？”话语中带着决绝的意味。
“化灵不同于化身，你是自由的。”对此李长定给出了答案。
分身、化身、化灵。
分身只是本体力量的特殊延伸，就好像人的手脚一样，本质上还是属于本体。
化身不但分出了力量，还分出了部分的意识，只是拥有一定的自主能力，但实际上也是从属于本体的。
化灵则和这些都不同。他是独立的，更是自由的，只不过他在主体面前没有丝毫的隐私权，他所有的一切都赤果果地展示在主体面前。同时，化灵和主体可以无视距离地传递讯息。除此之外，再无特异。
“自由？哈哈哈！”凌霄哈哈大笑着，一脚踢飞插在地上的截天剑，如同一道流星寒芒，飞跃百丈，刺中山壁，没柄而入。他大声喝问道：“这也是自由么？”
“要不要截天剑，全在于你。”李长定淡淡地答道：“你是把他扔了也好，送人也罢，甚至是丢在茅坑里面都行。一切随你。”
“嗯？”凌霄一愣，道：“那你的太爷爷呢？谁去救？”
说道自己的太爷爷，李长定长叹一声，双目冥合，道：“时也！命也！”
“你就不会自己承担起这个责任吗？”凌霄大声斥责道。
李长定笑了笑，看了明显失态的凌霄一眼，缓缓地道：“我若是愿意承担这份责任，那就不会有你了。”
凌霄一呆，坐倒在地，已是默然无言，双眼茫然。
“要不要截天剑，你自己选择吧。”说着，李长定就离开了，留下凌霄一个人坐在地上，思绪复杂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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