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医院住院的老母亲需要人手照顾,蒋老大走后,蒋老大的老婆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心理压力和生活压力让这个本分老实的女人,精神上偶尔会出现短暂的凌乱。
当蒋老大的老婆领着全家从原本居住的别墅里搬出最后一点家具时,女人坐在自家住了十多年的别墅门口嚎啕大哭起來,那哭声怨气冲天,那哭声,任谁听了都会有种心酸落泪的感觉。
从此以后,这个苦命的女人将要用柔弱的肩膀扛起一家老小生活的重担,她原本是躲在大树底下乘阴凉惯了的,半辈子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來了,到了五十多岁快要退休的年纪却要经历如此劫难,途经蒋老大家别墅大门口,见到女人伤心欲绝模样的熟悉人都有种不忍多看的感觉。
姜蔷陪着嫂子一起搬家,这种时候,家里沒有任何亲友沾边,兄弟们,死的死,坐牢的坐牢,除了自己这个已经算是成年人的小姑子陪嫂子一起搬家外,哪里还有旁人呢。
许多闲人见有女人坐在地上痛哭好奇的过來围观,随着围观的人越來越多,陪在嫂子身边默默流泪的姜蔷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屈辱感,身边不少看热闹的人对嫂子的悲痛其实是沒有同情心的,他们的议论中,渐渐夹杂着一些不好听的词汇,这让一向好强的姜蔷心里说不出的反感。
姜蔷伸手拉了一把嫂子说:“嫂子,别哭了,咱们不给外面人看笑话,咱们回家。”
此刻的蒋老大老婆浑身像是被抽筋般一点力气都沒有,在姜蔷的拖拽下总算是站起身子,被姜蔷搀扶着慢慢走回了新的住处。
从扶起嫂子的那一刻开始,姜蔷的心里已经大胆的为自己的未來做出了决定,她要退学。
嫂子一个人要抚养孩子照顾老母亲已经相当不容易了,眼下嫂子的精神上受到严重打击,每每说话做事已经显出几分刺激过度的异常來,自己不能再给嫂子增添负担了,一定要挺直腰杆争取尽快帮嫂子一起撑起这个家。
姜蔷退学了。
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瞬间变成了社会上的打工一族,连个稳定的工作都沒有,却信心满满的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蒋家系列事件发生后,不仅影响到蒋老大老婆和姜蔷的生活,蒋老二的老婆张晓芳也明显感觉到单位里身边人态度和眼神都变的微妙起來,以前跟自己一向关系不错的一帮人现在都刻意跟她保持距离,仿若她张晓芳是什么不吉之物一样。
这世上的人原本就现实的很。张晓芳在开发区的某下属事业单位上班,以前有个当一把手的蒋老大罩着,即便是单位的一把手见了她也要客气三分。
可是现在情况却变了,开发区的形势明摆着即将面临大变动,原本归属于蒋老大的那帮人个个一心想着找到新归宿,在这种情况下跟张晓芳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被好事的人当成重要的事情讹传开來,一旦被开发区的领导听到耳里,那还了得。
张晓芳感觉现在上班时间实在是太难熬了,她不是那种心思复杂的女人,原本以为蒋老大自杀是蒋老大自己的事情,跟她这个弟媳妇关系不大,现在看來,事实跟她自己想象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张晓芳不想别人高看自己多少,可也不想在单位里被别人瘟神一样的躲着,这让她每天都感觉心里憋屈的难受,却又找不到发泄内心邪火的对象。
这样的日子,张晓芳感觉像是度日如年。
自从毒蛇被抓,不少普水县的老百姓上街放鞭炮,还有老百姓把“人民警察为人民”之类的锦旗送到了公安局,似乎因为这件案子的侦破一下子普水县内警民关系就厚近了很多。
魏局长从这件事上得到的最大收获是,不仅让自己从蒋老三逃跑的丑闻中解脱出來,市局对县公安局能侦破抓到逍遥法外多年的案犯毒蛇也是大加赞赏。
对于魏局长來说,对于此案的收尾工作还有最后一件重要事情要做,那就是:清除内奸。
县公安局的副政委吴启高这两天心情一直有些压抑,蒋老大自杀的消息对他來说应该算是个好消息,蒋老大一死,自己曾经在暗地里做的那些勾当就变成了死无对证,按理说,他心里应该轻松不少,可是一想到蒋老大这些年待自己不薄,他的心情就沒法开朗起來。
蒋老大是个比较仁义的领导,自己吃肉少不了要给底下人喝点汤,吴启高这两年沒少从蒋老大的手里拿好处,否则的话,他家里的小日子也不会过的那么丰实。
人死如灯灭,即便是心情再怎么难受日子还得过下去,因为担心有人怀疑自己跟蒋老大之间存在瓜葛,这些天他一直表现的相当积极,对于手头负责的工作认真调查,只是到了下午下班时间一到,他便像是快要卸妆的演员感觉浑身无力,恨不得立马卸下脸上的油彩躺倒休息。
人活着原本很累,更何况还要装模作样的见了每个人都表现出一副充满激情的作态度。
晚上下班后,吴启高决定今晚先不回家,去一趟小舅子开的悦轩酒店轻松一把。
悦轩酒店其实是他老婆投资小舅子负责经营,因为吴启高的领导干部身份,工商注册的时候所有手续都用小舅子的身份证办理,好在小舅子也算是自家人,即便是明知道小舅子有可能在酒店经营的时候赚些便宜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忙着毒蛇的案子,吴启高有一段时间沒去悦轩酒店看看生意往來的账目情况了,今晚是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了,毕竟那是自己家庭收入最主要经济來源。
悦轩酒店的位置位于开发区蒋老大的地盘上,当初就是冲着蒋老大在这里当领导才会选择把酒店开在这远离城区的地方。
酒店开业后,原本生意并不兴旺,多亏了蒋老大开发区的一些干部捧场,公款吃喝这一块能稍微赚些钱,后來吴启高跟小舅子商量了一下,考虑“转型”,在吴启高的特权保护下,酒店增加了一些“小姐”,这样以來,地理位置偏远反而成为一种优点,生意一下子红火起來,再加上有蒋老大的开发区公款吃喝一块照应着,这两年酒店生意蒸蒸日上。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体來说,相互利用比较多,如果不是因为蒋老大对吴启高一样的在诸多方面照顾,吴启高又怎么会在关键时刻力挺蒋老大,有因才会有果。
吴启高开着自己的奥迪Q5慢悠悠的停在酒店的停车场上,酒店门童对吴启高的座驾是相当熟悉的,车子刚刚熄火,已经有个负责泊车的门童过來主动帮吴启高把车子停到合适的车位上。
酒店大堂经理远远的瞧见吴启高过來,立即满脸堆笑的把吴启高引进酒店大厅。
大堂经理礼貌的问:“政委是过來吃饭。还是找老板有事。”
“你们老板在吗。”
“在楼上的经理室,现在还沒到上客人的时候,应该是不忙的,我去叫。”
吴启高冲大堂经理点点头,正好帮他泊好车的门童把车钥匙拿过來,他顺手接过,转身上楼。
一般來说,酒店的经理很少在酒店里设置一个专门的办公室,毕竟是商业地带寸土寸金,任何一块地盘省出來就可以用來做生意。
但是吴启高的小舅子却在酒店的顶楼辟出了一个房间出來,里面是办公室兼休息区,晚上太迟了,就住在这里也算是以店为家了。
吴启高來到顶楼,小舅子那挂着经理室门牌的房门是开着的,他往门口一站,正在电脑前忙乎的小舅子立即笑眯眯的站起來亲热的叫了声:“姐夫來了,最近你可是很久沒有來了。”
“嗯”吴启高随口应了一声。
“姐夫你这么长时间沒來,我正想打电话问问呢,生意现在是越來愈好,有些事情想要跟姐夫商量一下,却总也见不着你过來。”
吴启高往办公室的沙发上一坐,伸了个懒腰,问道:“最近生意真的很好。”他原本以为蒋老大的事情对酒店的生意一定有影响。
小舅子完全沒察觉吴启高跟自己说话不在一个点上,倒了杯水给姐夫后,往吴启高身边一坐说:“姐夫,前两天,有个朋友的洗浴中心想转让给我,出手的价钱还真是不算高我这有点动心,想要问问姐夫你的意思。”
吴启高瞧了小舅子那神采飞扬的表情,心里稍稍的盘衡了,自己的酒店生意一直做的不错,可是蒋老大出事后,开发区这一块的公款吃喝消费肯定是不会在自己这边花销了,新上任的开发区一把手很有可能将会是陈县长一手提拔起來的秦正道,自己跟这厮之间沒有任何交情又不是一路人,他不一定会给自己面子。
酒店经营了几年,手里也算是有些备用资金,可是到底要不要继续投资洗浴业务。他却还得好好的考虑一下,毕竟这一笔投资下去可不是个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