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陈大龙身边贴身服务近十年了,他从沒见过陈县长今天这样的表情,绝望。愤怒。痛苦。无助。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眼前这位普水县年轻的代理县长,他真的只是想要尽一己之力为老百姓办点实事而已。
这些年,当所有的官场阴谋阳谋倾轧來临时,他每次都像是一条狡猾的鱼儿轻巧想要避过,可这回偏偏就像是有一张网严严实实罩在普水县官场的上空,让他这条鱼而挣不脱,躲不开。
不是时势造就英雄,更多的时候往往是英雄被时势所逼。
今夜的普水县注定不止是陈大龙一人无心入眠,当他坐在县长办公室和侯柳海商量如何尽快救出吕志娟的时候,蒋老大正坐在家中客厅沙发上,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余丹丹通过手机直接对话。
“蒋书记,我盼这一天很久了,等你那边的事情办成了,剩下的关节全都交给我來处理,现在公安部门破案率原本就低,再多加一个也正常。”
蒋老大听余丹丹乐观的语气心里似乎也感觉信心增加了几分,对着电话连声道谢:“谢谢谢谢。这回幸亏余总鼎力相助,否则那陈大龙恐怕还得嚣张几天。”
“动手时间确定了吗。”
“明晚”
“都准备好了。”
“这回找的都是道上最好身手的人,要不价格有点小贵呢,不过也值得。”
“是啊。我一个鸿儒酒店开业一年钱也就挣回來了,哪像现在被人掐着脖子做不了生意,眼看着一天天损失却束手无策。”
“快了,黑暗总会过去,光明就快來了。”
“是啊。就等着蒋书记明天给我好消息了。”
......
午夜两点。
刚躺到床上准备休息的蒋老大手机屏幕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他赶紧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是公安局内线。
内线的声音是慌张的,电话一接通就报出了一个坏消息:
“蒋书记不好了。出大事了。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看守所里逃跑了,现在警察正在到处抓他呢。”
蒋老大一下子蒙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啊。在这个节骨眼上,老三怎么会逃出看守所呢。
前两天他去看他的时候,不是还跟他说的很清楚吗。等到自己忙过了这一阵子,一定会尽快从上头疏通关系让他出來,这件事自己都已经跟余丹丹商量过了,也请了余丹丹到时候帮忙牵线,这混小子,怎么就这么性急呢。
“到底什么情况。”蒋老大急切问。
内线有些抱怨的口气说:“蒋书记,我也是听了你的吩咐给底下人都打了招呼,还不是为了让老三在里头能自由度大些少吃些苦头。却沒想到他竟然利用种种便利条件逃跑了,现在事情已经闹大了,正在对老三进行全城搜捕,若是抓回來只怕也要罪加一等了。”
“真是不好意思,这次恐怕要连累你了。”蒋老大听了这话有些愧疚的口气说。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现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思呢。我是觉的,既然老三人已经逃出去了,对他來说也不见得不是一件好事,要是能躲得过去的话,就别再被抓回來了,毕竟他做下的那些事情真要是件件都坐实的话后果也很严重。”内线叹了口气说。
蒋老大心里理解内线的想法,老三越狱逃走,毕竟是公安局内部管理上重大疏漏事故,如果老三被抓回來了,涉及到当事人的责任承担问題会被上纲上线的提出來,老三这次能顺利逃脱的话,至少当事人的牺牲是价值的。
“我替我那不争气的弟弟谢谢你,你放心这份情意我们蒋家人心里会记得。”蒋老大感激的口气对内线说。
内线随口应了一声挂断电话,事情反正已经出來了,蒋老大若是有良心自然会采取一定手段给他补偿,若是沒良心自己又能奈他何。
老三从看守所逃跑的消息第一时间汇报到魏局长的耳朵里,他那个气大啊。那发怒的声音简直要把一栋楼给震塌了,公安局的办公大楼从上到下几乎都能听到魏局长那愤怒的狮子吼:
“奇耻大辱啊。当真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啊。看守所里的犯人,竟然单枪匹马的就逃走了。你们在哪个省,哪个市,哪个县里听说过发生此类恶性渎职事件。”
“这么多人。这么多道铁门。这么警卫森严的守卫。就算是一条狗逃出去也该有点动静吧。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蒋老三逃走快半小时才在查房的时候发现人不见了,这叫什么事。丢人哪。咱们整个普安市区公安队伍的脸面全都叫你们这帮人给丢尽了。”
魏局长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加洪亮,底下的人被训斥的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低头挨批。
教训了一会后,魏局长也有些累了,总结口气说:
“从现在开始,封锁所有普水县跟外界的联络道路,每个路口不间断的安排人执勤检查,一定不能让蒋老三有机会逃出普水县,;另外,赶紧跟市局的兄弟部门联系做好最坏的打算,请市局兄弟配合一下,在几个出市的高速公路也给设置关卡,帮忙巡查一下,看看有沒有可能蒋老三已经出了县城。
还有,再有一队人马立即去蒋老三至亲至友住址附近布控,对了,重点是他大哥蒋老大家,只要是和蒋家有密切联系的都要监控,一旦发现老三的踪迹,立即逮捕。”
布置完对老三的抓捕任务后,魏局长对办公室主任吩咐,“把公安局的纪检监察室的主任叫到我办公室來。”
即便是魏局长不说,办公室主任心里也明白,魏局长这个时候找监察室主任一定是要严密调查老三逃走事件的真相。
这件事也的确是太奇怪了,明明是关在看守所里的犯罪嫌疑人,竟然能通过重重关口就这么逃走了。如果沒有内部人的配合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看來,这次的事情,至少要有好几个倒霉鬼要出來背黑锅了。
作为党组成员,纪检组长心知此事的严重性,历任公安局长即便是在工作中也有过失误,却从沒有发生过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逃跑的恶性错误,这对于魏局长來说,无异于脸上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发生了这样的重大事故,就算是之前有太多的功劳,或者是事后做太多的弥补,从某种程度來说都是无济于事的。
瞧着魏局长一根连一根的坐在自己对面抽烟,纪检组长试探着问了一句:“魏局长,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查出事件责任人到底是谁。按照常规來说,沒有内部人的配合,老三绝对不可能跑的出去。”
纪检组长的意思,找个责任人出來承担了这件事的过失也就是了,毕竟一个嫌疑犯的逃跑,其中要经历太多的关节,如果当真要严查的话,看守所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工作人员要受到牵连。
纪检组长是个不愿意得罪人的好脾气,大家都是普水县本地人,退休了还要见面一块遛鸟,打拳的,在职位上的时候干多了得罪人的事情,真到退下來了岂不是遭人背后指点。
魏局长显然并沒有听懂纪检组长话里隐含的用意,见纪检组长跟他谈起此事,立即表态:
“严查。彻底严查。这件事一定要把事情真相查一个水落石出。我倒是要看看,看守所里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然敢在工作上疏漏导致老三的逃跑。这个问題实在是太严重了。如果不能查明真相,我怎么向关心此事的县领导交代。怎么向市公安局的领导交代。”
魏局长的话让纪检组长心里明白,调查这件事自己应该掌握的那个度,只怕这次即便是自己想要充当老好人也是不行了,魏局长压的实在是太厉害了,如果发现自己囫囵交差的话,说不定就会把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來。
纪检组长子心里叹了口气,表面上却语气坚定的对魏局长说:“局长,我一定尽快调查处事情真相,找出相关责任人。”
纪检组长趁夜领着几个下属來到看守所后,对看守所的所有工作人员逐一采取一对一的谈话方式,对整件事情的发生做了深入调查。
面对纪检组长的强硬手段,一时间看守所内部人心惶惶,谈话的结果把目标指向了公安局的副政委吴启高。
按照看守所领导的交代,吴启高不止一次的要求看守所领导给予犯罪嫌疑人老三以高于犯罪嫌疑人的特殊待遇,不仅给他自由的活动空间,在很多时候,竟然允许他不穿监服四处在看守所各处晃荡,俨然成了到看守所视察领导一样,有时候所长见了他,还会跟他递上一支烟,随便的聊两句。
正因为蒋老三有了如此多的特权,所以才会给他的逃跑创造了机会。
几个小时的调查很快结束,纪检组长立即把调查结果向魏局长汇报,魏局长的表情倒也并沒有显出过分惊讶,这一切早已在他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