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舜华看着那个一动不动地坐在不远处的背影,想到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做法,居然最后真的如愿以偿地让自己允许他留了下来,便再次不寒而栗。
之前有好几次,她都出现过这样毛骨悚然的体验,这人给她的感觉极度危险。
作为被他盯上的那个人,她突然觉得前途无亮。
总是逃避也不是办法,管他是真是假,既然缠上来了,总归得见招拆招,迎难而上。
她盯了他老半晌,直到他有所发觉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身体,这才突兀道,“沈靖渊,将来你想要生多少个孩子?”
他微微一愣,接着便是狂喜,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自然是韩信点兵。”
见他想要转身,颜舜华双眼微眯,“老实坐那儿。”
看他果然忍耐着不动了,她才继续往下说,“你的妻子压力可真大。又不是母猪,生完一窝又一窝,还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说到这里,她秀眉微挑,“那么想要开枝散叶,我建议你最好三妻四妾外加添置通房六人,如此,一人至少生一个,你最起码会有十三个孩子。”
“我只想要你生的。”
他声音陡然闷闷的,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颜舜华却被他的直白再次雷了个外焦里嫩,总觉得要是进行下去,话题说不定会越来越歪,直到再也回不到正路上为止。
“话说回来,如果很不幸,接连数胎都生了女儿,你会要求你的妻子一定要生到儿子为止吗?”
想起此前一个有关于印度妇女连生十余个女儿才终于满足了丈夫的要求得到一子,最后却又被贪心的男人要求再生一子结果又生了一个女儿的故事,她就牙疼起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宗接代自古已然。”
他显然有些疑惑,“不管你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一样喜欢,毕竟儿子女儿用心教就会一样的孝顺。只是若全都是女儿,将来我们终老。没有娘家兄弟做靠山,她们会受欺负的。你就不担心”
言下之意,不管是为了传宗接代还是为了所谓的女儿日后幸福计,生儿子都是必须的。
“这么说起来。其实就你自己而言,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介意妻子一直生的都是女儿了?要是将来你突然后悔了怎么办?或者你的父亲,恩,如今的定国公要求你不管怎样都要有儿子,没有的话就让你休妻另娶。怎……”
“他休想!”她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他就霍然转身打断了她的话语,“我的事情只有我说了算。”
颜舜华愕然,虽然被丝巾遮挡着,她看不见他的双眼,但是她看得出来,他此刻心潮起伏,显然极为不喜她提及自己的父亲。
这人的父子关系大概十分恶劣,要不然情绪也不会陡然暴躁起来。
“你去过哪些地方?有没有哪里特别风景优美的介绍一下?日后有机会,我想出去走一走。”
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状似无意地拨了拨水,“有点凉了,劳烦你动动手,添些热水。”
沈靖渊二话不说凭着记忆准确地走到浴桶旁,从一侧盖着的木桶里一瓢一瓢地给她舀水,沉默不语。
他的心情有多不好,父子之间的心结就有多庞大与繁杂。
颜舜华随意又聊了几句流光与疾风之间的趣事,便又转了话题,“真正的云雅容是在我家对吗?我与她长得就有这么相像?”
以至于彼此的原生家庭都分辨不出来?
哪怕是双胞胎,倘若年幼之时就分开。生长环境的不一样,肯定也会造成两人身上的巨大不同。可是直到如今,云宣氏这个做母亲的似乎都没有任何发现,反倒是心细如发的云霆与几个丫鬟起了疑心。
丫鬟目前不足为虑。都不是什么狡诈之人。即便该有的忠厚不够,但尊卑观念深植于心,想来也不会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去告密。
而云霆大概是暂时想通了所以没有再试探她,也或者仍旧试探着只是不太明显她并没有看出来。
这一次出来是得到他亲口允诺的,她起初并不愿意,可最后还是由于他的坚持出来了。这难道说也是试探?
倘若是亲生女儿。有哪个父亲会放心她千里迢迢地跟着陌生的男人到处跑?即便那人名义上是脾性古怪的陈昀坤,可私底下用脚趾头也猜的出来是沈靖渊要找她。
失去记忆,总好过失去女子赖以生存的清誉吧?要知道,那关乎性命。
“恩。”
他终于提起了一些兴致,“乍看之下相貌挺像,但性格迥异。熟悉的人其实很容易就分辨出来。”
这么一说颜舜华觉得更加奇怪了,“那我家里人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女儿被掉包了?我这头失忆所以他们想当然地接受变化,可云雅容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习惯乡野生活?吃穿住行,通通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身体本能也会觉得不对吧?”
更何况,云雅容也不像是个笨的,相反,虽然有些活泼鲁莽,但还真的是个聪明的。
“她跟你一样,也撞伤了头,尽管外伤痊愈了,但如今言行举止却宛若稚儿,不怎么愿意与人说话。”
“智商倒退?是彻底变成了个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婴儿,还是十岁上下能够明白事理的孩童?”
想起那个见到他就瑟瑟发抖却与颜舜华面容相似的小姑娘,沈靖渊语气柔和了一些。
“她受伤很重,最初一直昏迷。经过医治醒来,却从不开口。当时你是随着家人上京来医治眼疾,所以停留了一段时间。
大人的事情办完之后,又以为你的双眼已经重见光明,加上身体外伤也完全治愈,就带着她回家去了。如今据沈瞳汇报,还是不太爱说话,但却十分依赖你的娘亲,走哪儿都要跟着,不像是心智不全,倒更像是五六岁上下的样子,防备心颇重。”
舀完水,他就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去,背靠着木桶坐了下来。
“原来我以前是个瞎子来着?怪不得,总觉得看到的一切都陌生得很。”
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两人多多少少都出了点问题,无关乎性命,但细察之下却也确实让人心生疑惑。但鉴于面容相似身高仿佛,估计两家的人也很难想到其他方面去。
颜舜华笑笑,最初还以为是初来乍到,原来却是她早就在这个时空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之所以陌生,除了环境的变化,更多的还是因为曾经患有眼疾。
“因为时间相隔太久,陈大夫并不知道你眼疾突然痊愈的原因。大致猜测是你突然受到撞击,虽然头部受伤失去记忆,但却也因祸得福,重见光明。说起这个,他帮你针灸了这么久,你的记忆到底恢复到哪个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