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她们做属下的并不好接,因此俩人都没敢吭声。
颜舜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看了好半晌,直到吉祥冷汗涔涔,如意则腹痛更甚,血腥的味道在房间里愈发地鲜明起来,她才凉凉地开了口。
“日后别再鬼鬼祟祟地跟在我身边。我不管你们主子打的是什么主意,最好奉劝他给我罢手。每一个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要是还有下一回,我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及时收手。要知道,你们可不是每一次都有好运气的。”
这件事,往小了说只是沈靖渊认错了人,往大了说,却是他沈家对云家不怀好意。家族对上家族,那可不是容易说开的。
“姑娘,我们姐妹都是奉命行事。主子临行前的吩咐,除非身死,我们不敢不从。”
吉祥说得斩钉截铁,末了挺起了腰,笔直地跪着,如意苍白着脸,见状也缓缓挺直了身体,把手从腹部拿开。
此前一直紧紧捂住的地方,已经被血晕染开来,暗沉暗沉的血花正如火如荼地盛放着。
颜舜华双眼微眯,软糯的嗓音冷意刺骨,“你们的意思是,要么我了结了你们二人的性命,否则在他解除任务之前,你们都会一直跟着我?”
“是。”
颜舜华笑了,赤着脚到了床边,弯腰在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尔后慢吞吞地走了回来,靠近如意。弯腰朝着对方的脖子顺手就是一刀。
如意像是吓坏了,僵硬着身体没有丝毫的反抗念头,倒是吉祥。反应极快,抬手就握住她的手腕,将匕首给夺了过去。
颜舜华被夺了武qì也不生qì,尽管刚才那一个瞬间她挥刀出去的时候还真的带了伤人的心情,力道也不是假的,但是她知道除非对方完全服从自己,否则依她的三脚猫身手。压根就不可能伤到她们。
吉祥两人却是懵了。
颜舜华刚刚的出手极快,力道之大并不像是耍着玩的。倘若她们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恐怕此刻如意已经身首异处。
想到这一点。两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女都不约而同地浑身颤抖起来。
如意的脖子被划了一道又短又浅的伤痕,反倒是吉祥,尽管反应及时,却到底准备不足。也被匕首伤到了手。
命运一如那被血迹模糊了的斑驳掌心。此刻露出了冷酷无情的脸孔。
这位云家大小姐,长得再娇憨,却的的确确是真的,想杀了她们。
并不是说说看而已。
“为什么?”
自进来以后,如意是头一回开口,声音抖抖簌簌的,一如风中的残叶,在秋日的萧瑟里以显而易见的速度迅速凋零。
“沈靖渊为什么。我就为什么。”
十二岁,身量却远较同龄人高大的小姑娘穿上了绣花鞋。饱满莹润的脚趾头被蝴蝶缠枝图案的鞋子所包裹,红艳艳的,一如吉祥掌心缓慢滴落的血珠,刺得如意双眼一痛,就这么流下泪来。
家破人亡的时候她软弱无助地哭过,练武毫无寸进的时候她心生绝望地哭过,第一次亲手杀完人的时候她噩梦缠身的哭过,突然醒悟自己喜欢那人却又在刹那之间明了永yuǎn都不会有结果的时候,她也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过……
从小到大她都被吉祥笑话是爱哭鬼。她哭过许多,次数多到她都记不起来。可是这一回,莫名其妙的,如意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像是在为自己哭,又像是在为别的人别的事情而哭,总而言之,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就落了下来,而且还渐jiàn地有止不住的趋势。
她们没有再说话,颜舜华也没有。
她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眼神里仿佛没有丝毫的温度,让人完全猜不透她此刻心里的想法。
双方对峙着,有那么几息,房间里落针可闻,一切都仿佛停止了,只有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迅速侵袭人们的嗅觉。
窗外突兀地响起了几声布谷鸟的叫声。
三长两短。
有人来了。
立刻撤退。
吉祥率先站了起来,接着,如意也跟着慢慢地起立,只是却始zhōng低着头。两人很快就离开了东厢房。
在她们走后没多久,颜舜华轻叹了一口气,这才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快速地将地面上的血迹给清理了,尔后将窗户打开,又折返到梳妆台前坐下,慢条斯理地梳理起长发。
半夏一马当先地冲了进来,见到她好端端地坐着,激动得立马尖叫开来,“小姐找到了,小姐找到了,小莨,快点去告诉宋嬷嬷,我找到小姐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丫鬟往里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下,立刻被半夏给拍了一下脑袋,瞬间就缩了回去,蹬蹬蹬蹬地跑远了。
“小姐,你怎么一个人跑回东厢房了?满冬都快要急死了,眼泪都流了一桶,看着好不可怜。”
半夏像是立了大功一样,笑嘻嘻地将众人在府里找她是如何地天翻地覆的情形说了一遍,与此同时还手舞足蹈地将各色人等的表现也学了个惟妙惟肖。
颜舜华安静地听着,并没有开口。
没多久,宋嬷嬷便出现了,后头还跟着泪流满面却抑制不住惊喜的满冬。
“小姐哎,您可真是急死老奴了。”
宋嬷嬷上前来,仔细地打量了她一回,见她只是头发半干,却没有任何受伤的模yàng,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是遇到什么事了?有没有伤着哪里?”
颜舜华摇头,“嬷嬷,我没事,不用担心。之前在湖边看鱼看得太过入迷掉了进qù,未免出糗,我就悄悄地回来换衣服,瞧,头发都还是湿的。”
她含糊其辞的说了几句事情经过,又笑眯眯地安抚满冬,“可是吓着你了?胆子这么小可怎么行?我不过离开一阵,你就找上嬷嬷将府衙找了一个底朝天。他日要是我不小心在哪儿睡着了你找不到,岂不是要把洪城府给掘地三尺?”
满冬眼泪未干,碍于宋嬷嬷在,她也不敢擅自说话,只是兀自望着她傻笑不已。
反倒是半夏,咋咋呼呼地蹿到满冬身边,顺嘴就抛出了一长串的指责,埋怨她没有自己在一边看着,就连小姐去哪儿都看不住了,真是个蠢货。
“真是气死我了,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长的。小姐身边怎么可以离了人?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将小姐给扔下,这一回是你运气好,下一回小姐真的出事了该怎么办?你上哪儿找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姐还给老爷与夫人?真……”
宋嬷嬷顺手就打了半夏一个耳刮子,直接将人给打得一个激灵跪了下去,满冬噤若寒蝉。
颜舜华没有开口求情,眉眼沉静,视线胶着在半夏的身上,眼神却有些晦暗不明。
在那佝偻着腰跪着的人身上,有一根长长的红绳,也许是年头不少的缘故,有些微微的褪色,其下缠绕着一只玉佩,正随着身体的颤抖而悬空晃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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