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咦,那是什……”
“小心!前面有……”
几艘小船速度很快,嗖嗖嗖地一下子就贴着洪郁商行的船只过去了,惹得留下来的乘客们心惊胆战,就连随行的洪家负责人洪翼也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这是哪个愣头青开的船?一点规矩都没有!”
“别是喝多了烧刀子,所以才脑筋犯浑自个儿找死!”
“小姐,我们回去吧?这里黑灯瞎火的,不安全。”
“满冬你真扫兴。小姐难得出来一趟,刚刚那情形多有趣。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半夏!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小姐原本就没想着要出来,是你看着好玩才……”
“行了行了,都别嚷嚷,回去吧。”
颜舜华侧耳倾听了一小会,眉头微蹙,待得安抚好大黑狗的情绪,在半夏与满冬一前一后地陪着她们家小姐离开的时候,她也听从影十的暗中劝告,跟在了三人身后,徐徐而行。
其余乘客见状也纷纷跟上,这一会,就连最调皮的孩子也没有再四处乱跑了。
只是,他们这一拨人缓行了没几步路,就只听得“嘭”、“嘭”、“嘭”数响,脚下的船只受到了猛烈的撞击,人们站立不稳,瞬间就东倒西歪起来。
有些孩子直接滚到了地板上,接二连三地撞到其他人腿上,犹如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甲板上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喊声。混合着男人的吼骂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
颜舜华也在摔倒之列,因为影十坚持男女大防,故他平常只是隐在各处,并没有跟在她近前,变故突如其来,援手未至,她便与走在前头的主仆三人滚成了一团。
原本提着的灯盏摔飞出去。幕篱在拉扯中脱落,她的肩膀也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痛得她忍不住哼了一声。
大黑狗再次狂吠。却因为船身的剧烈颠簸而离她越来越远。
“小姐!”
“宝儿!”
“爹,娘!!”
“赶紧起来!”
“安静安静,别乱动。”
“洪郁商行洪翼,敢问阁下是……”
“混蛋。谁偷了老子的钱袋?”
“老大。老大,你在哪儿?”
“谁胆敢摸老娘?我拧断你的脑袋!”
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船只像被人夹攻了一样,这方的撞击稍停,那边就也直直地撞了过来。
到处都乱糟糟的,颜舜华被身上的人压得头昏眼花。更糟糕的是,在混乱中她的头部撞到了坚硬的木板,血腥味飘散。让她心里掠过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有人抓住了她的右手。紧接着便似藤蔓一般缠绕到她的身上来。
她一惊,手脚并用,将人给硬掰扯了下去,混乱中也不知道撞到了谁,被人推搡了一把,她顺势冲了出去。
沿途为了稳住身形,她条件反射地想要去抓住任何一样送到她手边的东西,引来了无数的骂声。
与此同时,“嘭”的一声巨响,她所在的船只被撞得大幅度倾斜起来,留在甲板上的人瞬间被挤成一堆,接着便犹如下饺子一般,“咚”、“咚”、“咚”地掉落到冰冷的河水中。
不幸的是,她刚舒展开身体想要游动起来,便被随后掉下来的两人砸了个正着,晕过去的刹那,她隐约听见了武淑媛等人惊怒交加的大喊,以及惊慌失措的狗吠声。
也不知道小花会不会游泳,虽然是狗,但她往日可从来没有允许过它下河去练习……
天公不作美,船只连环撞击后没多久,雨势再一次大了起来。洪翼当机立断安排浪里白条似的好手立即入水搜救,待得船只紧急迫停在岸边,他一边安顿好船上的人员,一边派人即刻去官府请求救援。
只是祸不单行,瓢泼大雨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傍晚,才渐渐小了起来。虽然洪翼反应迅速,安排得当,但由于雨夜视线受阻,河流湍急,场面混乱中他联合其余船只,救上来的落水人数还不到掉下去的一半。
尽管后来官府沿途搜索又找到了不少人,却也没法安抚惶惶的人心。因为被找到的即便不是尸体,也是重伤在身奄奄一息。
偏偏还有十来个人踪迹全无,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倒霉的颜舜华也在失踪名单中,与她一起不见的还有半夏以及她的主子云雅容。
这些人的家属们死活不愿意离开事发地点,前往就近的堦城休息,只是固执地在船只上守候着,个个都憔悴不已。
武淑媛也是其中的一员,因为事发突然,影十等人偏偏又不擅水,想要靠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等到武淑媛亲自下水去找人的时候,颜舜华早就被奔腾的河水冲得远远的,在夜色的掩映中越飘越远,终至不见。
官府的搜救工作一直持续到二月一日,才将所有人员都对上了号。这一次五艘船只连环撞击,总共死了四十八人,其中二十一人属于洪郁商行。
另外,大部分人都受了或大或小的外伤,货物也损坏了不少。洪翼一边要清点自家商行的损失,一边又要安排人专门负责与乘客谈判此次事故的赔偿,他自己还得应付官府来人,该打点的打点,该看望的看望,脚不点地地忙碌到二月十日,才算是告了一段落。
然后他便立即启程前往宛城,去了邵家找好友邵珺。
“云大小姐还是没有醒来吗?”甫一见面,他就火急火燎地问了起来,一点都不像对外时那么淡定从容。
邵珺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看着他喝下去,才告诉他,云雅容已经在五日前清醒过来了。
“万幸。”
洪翼四肢摊开,不修边幅的模样让邵珺好笑不已。
“不过……”
他拖长了声音,在好友疑惑地看过来时,终于笑眯眯地补了一刀,“她失忆了。”
洪翼身体一僵,就像是变脸一般,脑门上挂了整整一排绿的可以去刷漆的苦瓜,“真的假的?你可别吓我!”
“你看我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开玩笑吗?”邵珺耸了耸肩,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腰杆挺得笔直,神色却慵懒极了。
“完了完了,这一回老头子非得念死我不可。一个失忆一个傻了,我就不该抢了二哥的任务来玩,民不与官斗,这回铁定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邵珺见好友瞬间就披头散发在书房中转来转去,嘴角抽了抽,末了才安慰道,失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顺手救起云雅容的时候,对方身上的外伤虽然看着吓人,但诊断之后才发现并不严重。
洪翼脸色并为好转,反而是欲哭无泪地摆了摆手,“就算云家看在你的份上不追究,颜家那位小姐变成傻子的事情也够我头疼的了。”
邵珺疑惑,“颜家?”
“是啊,与颜五渊源颇深的颜家!”洪翼咬牙切齿地说完,不自觉地两眼发黑。
每回想到颜子光,就没有好事。果然,他这次出门没有看黄历就遭报应了,诸事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