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兰斯洛戈薇站起身,转身走向门的方向,伸出纤细的素手,推开木屋的门,伴随着开门的吱呀声和射入的明媚的阳光,出现在青鸟和兰斯洛戈薇视线当中的绿茵草地之上,却是无数在草地之上疯狂生长的藤蔓,粗如儿臂般的藤蔓紧紧的缠绕着十几名身穿铠甲的“人”,几乎是将其死死困缚成了一个球。
那些身穿铠甲的“人”即使是深陷困缚当中,也依然是在疯狂的试图挣扎,不时发出非人般的咆哮声。
“亡灵?”
看着自己面前的面孔模糊不清的“人”,兰斯洛戈薇的眼神一下变得锐利了起来,在她的生命当中,这种东西的每次出现,可都从来不意味着什么好事。
“是哪方势力派来窥探我们刻努布洛兹亚的吗?”
兰斯洛戈薇的语气当中带上了几分愤怒。
“蝙蝠,安心,这些亡灵应该就是你口中的顾白派来的吧。”
看着自己面前兰斯洛戈薇,青鸟轻笑着说道,在她的声音当中听不出任何的不安和慌乱,明亮的眸子当中平静如水,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就仿佛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顾白?”
闻声,兰斯洛戈薇的脸上露出了吃惊之色。
“对,就是他。”
说着,青鸟转过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亡灵武士,轻声说道。
在她的面前,藤蔓紧紧的缠绕在亡灵武士的身上,穿着铠甲的亡灵越是挣扎,藤蔓反而是收缩的越发紧,但是,在她的视线当中,一切却并非是这么简单……
看似寻常的画面之下,她的眼睛却能够看到有无数的丝线在天地之间显现,将世间的万事万物都联系在一起……
并非是单纯的三维视界,而是难以形容的超多维度视界在她的双眼当中显现,每根丝线都意味着是因果律在人间的显现,万事万物的生与死、分与合、喜怒哀乐、人生百态……乃至种种命运,都可以轻易的在这些丝线上得以体现。
只需轻轻地拨动它,就犹如是演奏一般,就能轻易地扭转无数人的命运,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运。
这是近乎神灵一般的视野,本不应该被一个现世的凡人所掌握。
而在她的视野当中,正好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紧紧的将兰斯洛戈薇和面前的亡灵武士联系在一起,而其根源……
“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可以确信无疑,它们应该就是那位顾白派遣而来的吧。”
青鸟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无形丝线,轻声喃喃道。
一边说着,她慢慢伸出了那白皙到近乎病态一般的纤细手掌,在阳光的照耀下,仔细看,甚至隐隐能够透视到其中深处的血管脉络,她说着,手渐渐靠近了那根无形的丝线,仿佛试图去拨弄那根丝线,就仿佛是要拨弄自己所喜爱的琴弦一般。
手,拂过。
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而在她的脸上却习以如常。
虽然看似仿佛近在眼前一般,但实际上,那根无形的丝线却距离她有着难以言喻般的距离,正常的世界,与它之间就像是住在同一个方位上两个楼层中的不同房客一样,虽然在地图上,两人的坐标都是一样的,但实际上,两人却是隔着一层常人所无法逾越的距离。
正如那位赋予她这双眼睛的存在所说的一样……
“无知的凡人啊,你想窥见世间的真理?”
俯瞰着自己身下犹如蝼蚁一般渺小,明明身体在本能般的瑟瑟发抖,却依然坚定的对着自己面前宛如山岳一般庞大的魔神说出自己愿望的凡人,身影遮挡住了女孩面前全部的阳光与天空、仿佛遮天蔽日一般的魔神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那可不是愚昧无知的凡人所能踏入的领域啊。”
魔神狂笑着,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个因为被挖出双眼、又被魔神粗暴的安上了另一双眼睛而晕厥当场的女孩……
强大而傲慢的魔神并没有违背它的许诺,它确实赋予了女孩一双能够窥见世间真理的眼睛,但却也让她从此付出了常人所难以言喻的沉重代价……
“……那个家伙,那个家伙……居然……”
一个仿佛愤怒到了极点的声音打破了青鸟的回忆。
回过神来,看着自己面前死死地握紧双拳,仿佛不敢置信般的兰斯洛戈薇,青鸟轻笑道。
“具体原因,还是看看那些家伙怎么说吧。”
说着,她轻轻地敲了一下自己面前的茶几。
“咚咚……”
然后,这仿佛微不可察般的敲击声,却唤醒了一个沉睡当中的怪物。
……
地面在微微的颤抖,砂石在大地之上震动,承载着树屋的古老巨树,树干纹理上仿佛有了一些奇特的变化。
然后,这株宛如房屋一般粗细的巨树树干之上,就仿佛是出现了两道裂缝一样,裂缝在不断地扩大开,最终……这株古老的巨树树干上,缓缓地睁开了一双苍老的眼睛。
仿佛是有些茫然一般,又好像是久睡的人再度苏醒一般,苍老的眼睛环顾了一次四周,然后,它的眼睛当中透露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威势。
树梢之上,两根粗壮之如圆桌一般的巨大树枝犹如是手臂一般的活动着。
“喀拉……”
与此同时,原本固定住巨树根部的大地,也在骤然之间开裂、无数的裂纹从巨树根部的大地上诞生出来,数不尽的根须从大地之上脱离出来,在空中飞舞着。
树挪死这句话,在这株古树身上完全成为了一句笑话。
“咚!”
震耳欲聋般的声响当中,用两根自己最为粗大的根须,用类似人类一样的方式在地上行走的巨树,踏着重达数十吨的沉重脚步,伴随着走过的脚下留下的深深坑洞,一步步向前前进着。
不,已经不能够说是巨树,应该说,这就是一名本应该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牧树人——树人。
传说当中,这种外表看似树木一样的自然生灵,以牧养森林为生活,就如同是人类牧养羊群一样。往往,拥有一望无际般宽广的森林的地方,就会有牧树人的存在。
它们将自己视为森林的领主,而无数的参天古木就是它们的子民,根本不能容忍有任何人擅自砍伐自己领土当中的树木,一旦有这样的人存在,往往会遭致这些性情温和的生灵毁灭性的报复。
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即使是最为强大的猛兽也会变得弱小了起来,但更让人诧异的却是,这头本应该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强大生物,此刻却被正在树人头顶的树屋之内,看似柔弱、正悠然的喝着茶的青鸟所驯服。
就好像是刻意为之一般,即使是如此剧烈的动作,古老的树人也依然在保持着整个树屋的稳定,无数支撑着树屋的枝干就好像最为灵巧的弹簧一样,不管动作再怎么剧烈,它们也始终让树屋保持着一种难以相信的稳定性。甚至于,从始至终,青鸟手中的茶都没有起过什么震荡之下的涟漪,整个树屋,就好像是被安置在大地之上平稳。
而这,也正是兰斯洛戈薇在顾白面前,认为所谓“最强的狼人”俄里斯,即使是那咆哮者俄里斯也不可能战胜青鸟的原因,比起这头实力已经强大无比的树人,青鸟的体内,还要蕴藏着远远比这还要更加恐怖的力量。
在她看来,若不是因为青鸟体弱多病,不能四处行走,“最强”之名怎么可能会被那头野蛮的狼人所夺取。
也因此多次挑衅于那位咆哮者俄里斯,结果……当然是次次惨败,就差没被那头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狼人给直接拆骨扒皮、碾成粉末了,所以,对于那群“野蛮、粗鲁、残忍……浑身脏兮兮”的讨厌狼人,她从来都是抱着浓浓的敌意和鄙视。
“咚……”
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声和泥土飞溅,宛如高塔一般的树人走到了那些亡灵的武士面前。
苍老的眼睛平静的注视着自己面前,这些相比之下显得渺小不堪的亡灵武士,树人缓缓地低下了头,让自己头顶的树屋能够尽可能的贴近那些被藤蔓所死死束缚住的亡灵武士。
“咯吱哗啦……”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就因为前倾的重心,让树人的脚下的深坑变得越发深了起来,几乎犹如一个半人高的大洞一般。
而在树屋之内,始终从容不迫的坐在自己的座椅上,悠闲地喝着手中茶水的青鸟,这才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盏,微微抬起眼帘,看向了洞开的木门之外。
而看着距离自己已经不过数米距离,犹自不甘的试图冲着自己咆哮的亡灵武士,她伸出手,向其招了招手,那些将亡灵武士给活活裹成一个绿色球体的藤蔓,便顺从的将这个绿色的球体给悬空送进了这间内部构造典雅的茶室之内。
注视着自己面前被束缚在空中的亡灵武士,她随即伸出了自己的一根白皙手指,指向了亡灵武士的额头。
轻轻地一点……
刹那间,无数的信息犹如风暴一般,顺着那根手指向青鸟传递而来。
……
青鸟仿佛看到了这些亡灵武士,小心谨慎的交替掩护着,跟在一路前行的兰斯洛戈薇的身后……
丛林……平原……高山……雪峰……
无论是哪里,这些只知道忠诚的死者始终紧紧地跟在兰斯洛戈薇的身后,并刻意不让其发现。
她又仿佛看见了这些亡灵武士半跪在一个神俊男子面前,接受着他的命令,然后四散而去……
无数的画面从她的眼前闪过。
良久之后,她才收回手,看着自己面前的兰斯洛戈薇,她微笑道。
“看来,一切都已经明朗了。”
说着,她站起身,踱着步子走向木屋门口,看着门外一望无际的壮观丛林,她的眼神当中流露出了几分沉思。
“顾白并非是拒绝了我们的邀请,事实上,他其实是同意了,只是他谨慎的选择了没有用言语说出来,而是用极为隐晦的暗示告诉了我们,然后派遣了自己手下的亡灵武士一路跟踪你,一方面是为了试探我们刻努布洛兹亚的能力,如果连这些亡灵武士都发现不了,那也就没有结盟的必要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对着那些被藤蔓所束缚的亡灵武士的方向,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心。
随着她的举动,一根藤蔓宛如人手一般,灵活的从一名亡灵武士的身上搜出了一样东西,随即轻轻地放在她的手掌心当中。
端着自己手中的东西转过身,她看着自己面前的兰斯洛戈薇,轻声说道。
“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够在我们发现了这些亡灵武士之后,用这些信件向我们对于他的试探进行道歉……当然,还有特意为了之前他冒犯你而写的道歉信,要看看吗?”
说到最后,青鸟的声音当中隐隐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笑意。
“切,我才不看呢,这家伙的事情,我再不想管了。”
一旁,兰斯洛戈薇恼怒的转过身去,只留下了一旁青鸟无奈的眼神。
……
“不过,顾白这么做……你不生气吗?”
良久之后,兰斯洛戈薇看着自己面前依旧平静如初的喝着茶的青鸟,反而是不由的奇道。
闻言,青鸟的动作停了下来,反而像是有些惊讶一般的看着兰斯洛戈薇道。
“生气?为什么要生气吗?难道我要生气他对于我们的试探吗?”
说着,她不由的笑道。
“若是连这点气度和包容都没有,那这个世界就应该会是那种因为相互之间看一眼就觉得不顺眼、然后大打出手的世界了,可这个世界并不是,两个熟悉的朋友之间,尚且会有些口角和磕碰,对于两个并不熟悉的势力之间而言,在初期本就应该更具容忍的气度,才能为将来的合作打下基础才对。”
说着,她看向了窗外的天空,明亮的眼睛仿佛能够透过千万里之隔,直接看到远方一般,喃喃道。
“说起来,我反而是很期待将来能与那位似乎很有趣的家伙见上一面呢。”
嘴角,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