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
暂作原地休整,就地扎营的军队当中,披坚执锐的士兵来回巡逻着,但在主帐之内,却有几人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啪!”
重重地拳头锤在了厚厚的木桌之上,坚硬的厚木桌不由得为之震裂出了几道细密的裂纹,巨大的拳风甚至令木桌前阿卡流士的头发都为之高高飘起,随之而来的则是满带不满的咆哮声。
“我们还要在这等多久?”
在阿卡流士的面前,将自己头顶的钢铁头盔夹在腰间,露出了一张俊朗刚毅的面孔,却依然一身蓄势待发的重甲打扮的玩家,对着自己面前的阿卡流士怒吼道。
纵然明面上,此刻的阿卡流士是这支混杂了多方玩家军队的最高统领,但在这个被同伴戏称为“肉山大魔王”,性格与俊朗外貌截然不同的粗抗的重甲玩家眼中,所谓的最高统领也就那么回事。
听你指挥那是因为他顾全大局,但如果妄想获得他的什么尊重……
呵呵,那就拿出能够足以令他信服的本事出来吧。
而显然,即使已经表现出了自己出色统御能力的阿卡流士,在他眼中也是完全得不到尊重的。
但面对着自己面前重甲玩家的巨大咆哮声,坐在木桌前的阿卡流士脸上却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就好像春风拂面一般,丝毫不受到任何的影响。
“急什么,侦察小队还没回来呢……”
在面前重甲玩家的注视下,他一边慢条斯理的说着,一边悠然的往自己的茶杯当中倒入茶水,然后端起茶杯,细细地品了起来。
作为理论上寿命可以用万年为基本计量单位的新人类,喝茶这种慢节奏的生活方式是极为受到欢迎的,以至于在新生世界当中,玩家们所制作出的第一个新生世界所没有的现实化物品,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而是看似毫无用处的茶。
可以说,喝茶,早已渗透到了联邦每一个人类的生活当中。
不过……喝茶也是讲究场合的,而从面前重甲玩家脸上越发明显的不善和隐隐跳动的青筋来看,阿卡流士此刻喝茶的举动,毫无疑问,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忍耐。
“哈。是啊,几千人就这么晾在在这里大半天。除了眼睁睁的看着目标经过、外带看了一场雷霆大戏,什么事都没做,亏你想的出来。”
气极反笑之下,重甲玩家不由讥笑道。
闻言,端茶的手,突然之间停了下来。
在茶杯的遮掩之下,看不清面孔的阿卡流士似乎变得有些沉默起来。
轻轻地放下茶杯,露出了茶杯主人的一双冷冽瞳孔。
“那你想怎么样?”
冰冷的声音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难道什么都不侦查一下,便把士兵派进那处不知道什么情况的城镇当中?”
斜斜的躺靠在主座之上。阿卡流士冷眼注视着面前的重甲玩家,不由得冷笑道。
“你难道没有注意过那些士兵看着那个城镇的畏惧眼神吗?对于那铺天盖地出现在城镇当中的雷霆,他们本就心怀恐惧,若是直接贸然进入,恐怕真要遇上个什么事,他们只怕是扭头就跑,毫无战斗力可言。”
“再者。此刻的城镇早已沦为废墟,已经毫无占领的意义,还不如就地扎营休整,恢复一下士气,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在这里休整?可以说,唯一还需要进入其中的理由。除了了解一下城镇内的情况以外,也就是看看顾白的生死情况而已,而这也只不过是需要派出一支侦查小队就够了……”
“也就是说……你这么执意想进入一探究竟,究竟是想干什么?”
微微抬起眼皮,阿卡流士,这位统御数百座山脉的山贼王坐在主座上,以手柱头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重甲玩家。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的冷笑。
“没脑子的家伙,难道是想逞能不成?”
话语一出,在他的注视之下,重甲玩家那双赤红如火的瞳孔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瞳孔缓缓收缩起来,因为极度的愤怒,渐渐地燃烧起了浓浓的火焰。
“你居然……”
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嘶哑了起来,身上的浓浓火焰开始剧烈的燃烧起了。
坚实的拳头死死握紧,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因为嗔怒而燃烧起来的火焰如蛇一般缠绕在了它主人的拳头上。
而在重甲玩家面前,阿卡流士依然冷笑着看着他。
只要一击,对方那裹挟着嗔怒火焰、足以将猛虎都给直接一拳打死的火焰之拳便会落在阿卡流士的头上,将其彻底轰杀,毫无悬念。
而大帐旁,眼看着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其他旁观的几名玩家张口结舌着,有心劝阻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
“好了,都安静些吧,现在还在战场呢,难道你们想在这里私斗吗?”
声音并不大,但在这个大帐之内传的很广。
而闻声望去,看着出声的人,无论重甲玩家还是其他围观的玩家,都不由得一愣。
只见那个始终安静的坐在主帐角落里,很少说话的中年人端着茶杯,正看似平静的说着。
“安叔。”
看着自己面前名为安成仁的中年人,重甲玩家喃喃着,瞳孔当中燃烧起的愤怒火焰渐渐消失,恢复了最初的清明。
虽然自认很难有人能够让他信服,但面前的中年人却绝对例外。
作为活了两百多岁,从联邦建立之初一直活到现在的第一批新人类,为联邦建立了无数功绩的前辈、长者,他面前的这个中年人绝对有足够的资格让他感到折服。
然后,沉默了一下,闭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气。
“好了,这事我就先不和你计较了……我去巡逻了。”
身披重甲的玩家转过身,略带不满的瞥了一眼阿卡流士,撂下了一句话之后,便掀开帐帘径直选择了离开。
“额……营地那边可能还缺人手。我先走了。”
“我去看看后勤补给那边的情况……”
“我也去……”
而其他的玩家则是迟疑般的相互看了看,然后,也纷纷找了个借口欠身离开。
不过须臾之间,原本还略显拥挤的大帐之内,便变得只有两个人存在,只有提供取暖的炭火在主帐之内静静地燃烧着,不时发出了些许轻微的炸响。
姿容俊伟的阿卡流士坐在主座之上。眉头紧锁的注视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在一旁。被称作安叔的中年人,则是依旧慢悠悠的喝着茶。
良久……
“安叔,多谢了。”
略有些沉闷的声音钻进了正在喝茶的中年人耳中。
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停,瞥眼看着面前坐在主座之上,却正用手按摩着自己的额头,显得有些消沉的阿卡流士,中年人的脸上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
“没什么。”
放下手中的茶杯,中年人看着自己面前眉头紧锁的年轻人,轻笑道。
“苍元他们本就对你不服气。你们之间会发生争执也在我的预料当中,本来我就有在什么时候救个场的心思。但我唯一没想到的是……”
沉吟了片刻之后,一双安静而深邃的瞳孔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轻人,略有疑惑的声音响起。
“没想到居然会是你首先挑起事端。”
在他面前,阿卡流士显得有些沉默。
继续慢悠悠的喝着茶,中年人自言自语般的说着。
“我看过你的简历报告,政治类虚拟世界里。你带领一个边境小国,硬是在大国挪轧的夹缝当中左右逢源,挣扎求生,最终成长到了一方霸主,素有狡狐的称呼。其评分排名是二十八万四千九百三十一位,远在二百多亿同样参与到该世界的联邦玩家之上。可谓是一个极为了不起的成绩。”
“我相信久经考验的你,绝对是称的上极度冷静,轻易不会失态,所以……你刚刚是怎么了?”
注视着自己面前那双平静而无限深邃的瞳孔,阿卡流士沉默了。
然后,他低喃道。
“不安……”
看着面前明显有些不对劲的阿卡流士,中年人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道。
“不安?”
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消沉的躺在座椅上,阿卡流士闭上了眼睛,一边以手抚额,一边低喃道。
“对,就是不安……我知道说起来可能有些荒缪,但我确实就是感受到了一种浓浓的不安全感……一种让人浑身不自在的不安,就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危险在迫近,我却无力阻止一般。”
不对劲,怎么样都不对劲。
虽然明明看似自己这边已经没有任何的危险了,顾白估计已经死了,而城镇也被摧毁,没有任何的NPC原住民能够对他们进行反抗,而周围也绝不可能有什么潜在敌军,但是……
他就是感到了浓浓的不安。
他之前喝茶,只是想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却还是失败了,以至于最后对苍元恶语相向。
他知道肯定是有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说不出有哪里不对。
“真是一种让人感到不舒服的感觉。”
阿卡流士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想着。
中年人看着面前有些疲倦的阿卡流士,轻声道。
“预感,从生理上来说,是生命的感官,诸如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乃至磁场感知等等,在接受了足够多的外界信息之后,其潜意识在进行了综合分析判断之后,对于外界的一种预测。”
“而不安,则是因为你的潜意识在对于外界信息进行处理之后,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然后对你的显意识所发出的警示……”
慢悠悠的说着,然后他平静地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年轻人,说道。
“所以,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一下你的感官为你提供的外界信息,搞清楚究竟是什么地方让你察觉到了不安。”
在被称为安叔的中年人宽慰之下,躺在主座之上的阿卡流士,看起来渐渐平静了下来。
虽然看似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只是躺在主座之上,但中年人知道,此刻的他正在竭力试图思索。
“年轻人,终究还是需要不断成长与磨砺。”
在心里默默地下了一个定语之后,早已经历了无数风浪的中年人继续开始喝起茶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突然,阿卡流士闭目沉思的眼睛猛然睁开,露出了一双清明而冷静的瞳孔。
“侦察队……”
从他的口中,突然吐出了几个字。
而就在这时,就好像早有预备一样,突然之间,大帐之外骤然之间发出了接连的惨叫声。
“啊!”
随即,一个穿着皮质轻甲的护卫,猛然之间掀开了帐帘走了进来,表情惊慌的看着阿卡流士喊道。
“统领,不好……”
但就在这名护卫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突然之间他就被骤然暴起的阿卡流士猛力推到一边。
甚至都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他便被推开,阿卡流士便掀开了帐帘。
然后……
看着自己面前,那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被血色花朵所充斥的场景,他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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