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鹏转危为安,北伐左路军的一切行动也立即回归正轨。在将照顾吴鹏及在其身体有所恢复后护送其和薛永仁“薛神医”回返临潢城的任务交待给“飞龙军”一师师长王保山后,王峰便率所部返回庆州,继续为之后收服草原诸部行动做准备。
就在左路军兵分三路扫荡临潢府,并因为吴鹏被困乃至身受重伤而不得不临时改变既定计划,紧急调动兵马进行增援并为抢救前者的性命而使出浑身解数的同时,曾志林、程飞、穆特尔所部却既没有改变作战计划,亦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哪怕他们在得知情况后同样忧心吴鹏的处境。
建隆七年阴历四月二十八,在一路夺取了龙化州及沿途一系列小型城堡后,北伐中路军所部进抵乌州城下。而后便迅速展开进攻,只花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便拿下该城。
由于西辽河在乌州城下向南急转九十度,与中路军即将进攻的下一个目标——凤州城——背道而驰。所以,这座不大的城池也就成为了继永州长宁城后,中路军的第二处粮草军辎屯集点。因此,在拿下该城后,中路军并未急于杀向凤州,而是暂时停下进行休整,待相关粮草军辎屯集完毕,再无后顾之忧的继续北上。
大周北伐中路军在乌州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为下一步行动做着准备,六百里之外的
长春州却已是乱作一团。实际上,早在周军向乌州推进时,契丹君臣便已经有些乱了方寸。一面派人前往各处调兵勤王,而不顾远水根本解不了近渴;一面却又收拾起行囊,准备抢在周军进一步逼近前逃离险地,去其他地方再图反击。最终,还是在北院大王、总理国事的耶律屋质极力劝说之下、在耶律斜轸、耶律休哥等年轻将领的一再请求之下,耶律璟这才同意暂时不率百官“巡狩”他处,待乌州那边有了结果,看一看周军下一步的行动方向后再行定夺。
然而,对于契丹君臣来说,乌州之战的结果是令人失望的,面对周军前锋一万余人马前后总共只花了不过区区两个时辰便拿下乌州、全歼守军五千人的现实,契丹君臣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只是,众人虽然就撤离长春州达成了共识,但具体“巡狩”何处却一时难以统一。毕竟,大辽虽然疆域广阔、纵横万里,能够容得下数百官员、数万兵马的去处并不多。其中,周军左路军正四处扫荡的临潢府肯定是不能去的。至于西北路的乌古敌烈及阻卜(鞑靼)诸部,虽然远离战场,却并不安全。以往凭借着前辈留下的积威,以及相对于他们还算强大的军事力量,这些个蛮族尚不能真心臣服,时不时的还要叛乱一下。最近几年虽然因为朝廷多次用兵于此,诸部族暂时未敢再有造次行为,表面上保持着恭顺的态度。可现如今,眼见大辽在周军的进攻之下步步败退、损兵折将、丧城失地,既无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早已不复当年的强悍与威武。再加上,乌古敌烈统军司及西北路招讨司的镇守兵马几经朝廷征召,所剩已然不多,这些个蛮族只怕早就心怀鬼胎、图谋不轨了。现在去那里,估计不用周军去打,朝廷最后这点实力就得被这些个蛮族给一点点啃干净了。
环顾左右,目前,大辽境内能够避险的地方其实只有两处。一是向南,前往东京道首府辽阳府。那里城高壕深、粮草充足,既驻扎有重兵把守,亦有大量契丹、汉、渤海、女真等族青壮可供征调,完全可以与周军对抗一段时间。待其师老兵疲、后勤不济时,己方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二是向东偏南,前往东京道军事重镇黄龙府。那里的城池虽不如辽阳府的高大、宽阔,但比起大辽其他那些在中原只能算是土围子的城池要强得多。而且,那里储存的给养也很充足,并驻扎有对大辽朝廷一向忠诚的兀惹、铁骊诸部兵马,同样有与周军周旋的余地。
至于到底是去辽阳府,还是去黄龙府,契丹君臣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意见并不统一。不过,一方面出于远离敌军的考虑,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辽阳府周边的山地丘陵地形更适合作战不利时与敌军进行周旋,所以在一番议论之后,耶律璟还是决定“巡狩”辽阳府。
尽管辽阳府距离周军控制的锦州不远,可一来自开战以来,当地周军毫无调动、备战迹象,更没有外来兵马进驻的情况;二来,原本一直骚扰东京道的那几支周军骑兵自二月底便停止了越境行动,全部龟缩回锦州城闭门不出;三来,锦州与辽阳府之间河流纵横、行军不便,周军进攻的难度也要高于地势平坦、河流相对要少上一些的上京道。所以,大多数契丹君臣都下意识的将周军的举动理解为西攻东守,在确保锦州不失的情况下,先集中兵力夺取上京道,而后再挥师东进进攻东京道。换句话说,在周军拿下整个上京道之前,其锦州守军都只会谨守城池,而不会主动出击。如此,天子“巡狩”辽阳府在短期内便是安全的。若是能够再巧妙布置一翻,令周军错误的认为大辽君臣的目的地是黄龙府的话,还能为己方争取到更多喘息的机会,积攒更多的力量来与周军对抗。
是以,契丹君臣最后定下的计策便由单纯的“巡狩”避祸,变成了以一部兵力冒充天子仪仗及辽军主力,大张旗鼓的退往黄龙府,以吸引周军主力北上。与此同时,大辽天子则率朝中众臣及辽军主力隐蔽而行,前往辽阳府,以图重整军备,再与周军决一雌雄。
不过,无论是吸引周军主力去黄龙府,还是匿形隐踪的退往辽阳府,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布置和实施。至少,要保证大辽天子及辽军主力抵达辽阳府之前,被引诱北上的周军不能追上那支疑兵,以免辽阳府那边还没做好准备,周军主力已经掉头南下,兵临辽阳城了。而要想拖延周军追击的速度,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人率军步步为营、节节抵抗,以部下的损失乃至自己的性命来为天子、众臣及辽军主力争取时间。
虽然在场的一众契丹大臣都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可面对这样一个明显是送死的任务,要他们挺身而出,自觉自愿的承担下来,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因此,当耶律璟询问何人愿意领军南下,与周军周旋时,除了耶律屋质主动站出来表示愿意领兵之外,之前还慷慨激昂、侃侃而谈的其他契丹文武大臣却个个都变成了哑巴。
然则,耶律屋质愿意为大辽而死,耶律璟却不愿意让这个被他视为肱股重臣的左膀右臂去送死。于是,他一面以值此多难之秋,朝廷及自己须臾离不开北院大王总理国事为缘由,拒绝了耶律屋质的自荐,一面沉着脸继续询问是否还有其他大臣愿意领兵南下。
眼见皇帝在连问三声都无人答话后,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马上就要因为颜面被削而大发雷霆,终于有人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耶律斜轸愿领兵南下与周军周旋。”
应历二十年(建隆七年)阴历五月初二,契丹君臣及包括皮室宫帐军在内总计七万契丹大军兵分三路。其中,负责阻击的耶律斜轸率五千皮室宫帐军精锐及一万五千部族军南下凤州,去和周军拼命;负责冒充契丹皇帝及契丹军主力的翰林学士室昉则在五千部族军的掩护下,带着皇家的全部仪仗,大张旗鼓的北上黄龙府;而耶律璟以及绝大多数契丹文武大臣则在四万五千皮室宫帐军的保护之下,隐匿踪迹、昼伏夜行,尽可能避开所有人的注意,悄悄前往辽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