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自己和老婆并未被七哥列入调查对象,可一来刺杀事件就发生在府中,且刺客又是自己老婆找来的歌舞伎,自己无论如何也难脱干系。二来,张维信这一番安排,特别是命穆特尔接手朗州防务、由“游骑兵营”负责自己府内警卫工作,显然已经隐约有了不信任自己的意思。因此,既觉无地自容,又感尴尬无比的钱远山可以说是郁闷不已,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只是,郁闷归郁闷,该配合调查还得配合调查。不然的话,只怕那不过是隐隐约约的不信任感就要变得清晰明了起来。因此,当张维信委婉的让其去向刘萍兰了解有关周韵的情况时,钱远山没有半点犹豫,答应一声,便径直去了婚房。
进得房里,见原本在这里伺候的丫环婢女已经不见踪影,想必是被情报部的探员带走查问,只剩下自己的老婆还一身喜服、蒙着盖头坐在**上,钱远山便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掀起红盖头,劈头盖脸的问道:“那个周韵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会行刺五哥?你与为夫说个清楚明白。”
实际上,自打听到宴会厅方向鼓乐戛然而止、不多时府内就变得脚步连连、人声嘈杂,在婚房里伺候的丫环婢女也都被人带走后,刘萍兰便猜到周韵那边已经动手,并一早就为应对钱远山或者其他人的询问做好了准备。因此,这会听到自己夫君这句有些气急败坏的问话、看成着自己夫君那因为不安、急切、彷徨、恼怒而变得有些狰狞的面孔,刘萍兰内心既未感到意外,也未感到害怕。而是一面佯装惶恐,一面略带颤音的试探着问道:“周韵行刺五哥?这怎么可能?夫君你该不是酒喝多了在胡言乱语吧?”
钱远山闻言烦躁的一摆手,说道:“为夫就算喝再多的酒,也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那五哥可曾受伤?那行刺的周韵可曾抓获?”刘萍兰继续佯装关心的问道,并借此了解宴会厅那边的情况,以便自己采取适当的应对之策。
“吉人自有天相,五哥毫发未损,那周韵却因吾等兄弟的一时疏忽而自杀身亡。”钱远山既感庆幸、又觉懊恼的答道。
“老天爷保佑,五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刘萍兰表面上连连向上天祷告,内心里却是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变得更加成竹在胸、不慌不忙了——刘萍兰看来,若是王崤峻被刺身亡,他的兄弟包括自己的夫君在盛怒之下还是有可能会将火气撒到自己这个“引狼入室”的直接责任人身上。就算不会马上将自己杀了,审讯、逼问却也是少不了的。如今王崤峻安然无恙,行刺的周韵又已经自杀身亡,不但自己的前途无忧,而且想要将此次事件引导到自己之前设计好的轨道上来也容易了很多。
于是,在钱远山再次催问其周韵的来历后,刘萍兰便按照之前想好的对答策略,“一五一十”的将当初自己如何对自家府里的歌舞伎不满意、自己的好姐妹“柳萱”在得知情况后如何向自己推荐周韵、自己在确定那个周韵确实于歌舞一道颇有才能并得到夫君你的允许后如何将其招入府中的整个过程向对方仔细讲述了一遍。同时,刘萍兰还一再强调,“柳萱”在向自己推荐周韵时,只说她是手下一名掌柜的女儿,并未透露过这名掌柜以及此女以往的经历,是以自己也不知道这周韵到底与五哥有什么恩怨,竟而会在婚宴之上行刺杀之举。
说完,刘萍兰便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向钱远山检讨自己识人不明、疏忽失察之过,请自己的夫君将自己交于几位兄长,自己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听完刘萍兰的讲述、眼见自己的老婆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再加上当初招周韵进府献歌舞的事自己老婆又曾向自己打过招呼、经过自己的首肯,所以此时的钱远山再无方才进房时的羞恼与急躁,他一面安慰自家夫人,一面问道:“既然这周韵是夫人的好姐妹柳萱所荐,只需将那柳萱找来一问便可真相大白。只是,不知这柳萱住在何处?”
“柳家兄妹和他们的商队原本住在城东悦来客栈。可就在四日前,柳家兄妹借口家中老母亡故、老父病重,自己需要回去奔丧、照顾父亲,已经带着商队返回了兴王府。如今,客栈里应该是除了周韵的父亲还在等自己女儿之外便再无其他人了。”刘萍兰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继续按照早就想好的说辞回答着。
“柳家兄妹已经离开了朗州?”钱远山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便一摇头,“不对,这事不对。他柳家兄妹的母亲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你我婚礼就要进行之前死了;他柳家兄妹的父亲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周韵即将行刺五哥之前重病不起,这其中肯定有诈。”
“夫君是说那柳家兄妹与五哥被刺之事有关?这不太可能吧?咱们与他柳家无怨无仇,柳萱还是奴家的救命恩人,五哥更是跟他们素不相识,他们为何要借咱们的婚礼来行刺五哥、来害咱们夫妻?”刘萍兰装出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问道。
“事情绝不会是夫人你想的这么简单。说不定,那柳萱当初救你便存了别的心思,或者那干脆就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博得夫人你的信任,让夫人你为他们所用。搞不好,他们兄妹早就摸清了你的底细,想利用所谓的救命之恩,依靠身为知州亲戚的你在这朗州城站稳脚跟,以实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兄妹虽然跑了,可他们那么一大伙子人,想要完全掩藏自己的踪迹根本做不到。为夫这就去见五哥、七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他们分说清楚。为夫相信,以‘暗羽’的能力,想要查清他们的去向虽称不上易如反掌,却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钱远山自觉找到了问题的突破口,自信的说道。
“既如此,夫君何不请七哥去悦来客栈将那周韵的父亲抓来,一番拷问之下,想必会有些收获也说不定?”刘萍兰很是“天真”的说道。
钱远山听了却是笑了笑,摇头道:“夫人想得太简单了。且不说周韵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父亲存在。就算她的父亲真是柳家商队的一名掌柜,自家女儿欲做如此大事,他又岂会不知。既然知晓,他又岂会还住在客栈里等着咱们去捉拿。毕竟女儿行刺当朝重臣,他这个做父亲无论如何是逃不脱干系的。以为夫估计,只怕此人要么不存在,要么早就像柳家兄妹那样逃之夭夭了。”
说完,钱远山又安慰了刘萍兰几句,便急急去向王崤峻、张维信、徐绍安等人汇报从自己老婆这里得来的消息。
眼见自己的夫君匆匆离开,方才还凄凄切切、惶恐不已的刘萍兰脸色立时一变,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