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的御前军事会议在阴历四月初一的上午结束,当天下午,得到消息的王峰便找到了良乡县令胡有道,要求由自己麾下的乡丁负责下一批次送往辽军大营的粮草辎重的押运工作,并希望能将此批辎重的起运时间从四月初二一早提前到初一的午后。尽管王峰的这个要求很突然,同时在午后准备出相应的粮草辎重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作为被钟有朋第一个拉进“反辽联盟”的胡有道胡县令,却是非常干脆的就答应了王峰的这个要求——当然,前提是王峰向他保证相关辎重粮草由自己解决,不用县衙费心。于是,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四月初一未时,王峰便带领五百乡丁,押运着只装了小半车甚至是空车却伪装得像是满载的百余辆大车离开了良乡县,往南行去。
从良乡到保兴庄沿官道而行大约三十五里,如果辎重车队全速前进的话,按理说是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到保兴庄辽军大营的。然而,率车队离开良乡不过四、五里远,在确保周围没有闲杂人等、良乡城头的守军也不可能看到自己后,王峰随即下令车队离开官道,转而向西,进入距离官道不远的一处树林,并穿林而过,来到一处宽阔平坦的山谷之内。在那里,“南路军”总指挥钱远山正在等着他。而在钱远山的身后,则是“南路军”主力一万两千人的宿营地。
如今正处战时,所以兄弟见面并没有多少寒暄、客套,二人只是默契的点头示意。随即,钱远山便向后一招手,命手下亲卫去传令。时间不大,随着辚辚辘辘的声音,一支由五百辆四轮马车、一万两千护卫兵丁组成的庞大车队打着良乡乡丁及辽军辎重车队的旗号缓缓驶出山谷,重新回到官道之上,大摇大摆的继续向南行去。
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四月初二午后,由钱远山、王峰率领的这支冒名顶替的辽军辎重车队已经行进到距离幽云辽军大营不过十五里的地方、,在车队前面探路的侦骑甚至已经与辽军派出的为数不多的探马相遇。但由南京留守府、统军司,以及良乡县开据的官凭为这支假辎重队提供了非常有效的掩护。因此,尽管这支辎重车队远超平时的规模、尽管车队中所用车辆都是此前辎重队从未用过的四轮马车、尽管有些车辆是要用四匹甚至是八匹马拖拉的超大型车辆、尽管押运的兵丁身体远比平时的那些乡丁健壮得多、精气神远比平时的那些乡丁饱满得多,但验看过率前卫营走在主力大队前方里许的王峰手中的凭证后,辽军的探马甚至没有抵近观察一下这支庞大的车队,便拔转马头,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去了
十五里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以“南路军”的行进能力来说,完全有把握在天黑之前抵达辽军大营。但心中早有打算的钱远山、王峰等人却并不急于赶路,而是非常小心的控制着队伍前进的速度。结果,当车队因为天色渐黑、无法再继续赶路,而不得不停下来宿营时,其距离辽军大营刚刚好是作战方案中所计划的三里。
由于时间掐得恰到好处,因此当辽军的军需官发现自家的辎重队确实不再前进而是就地宿营后,派来手下官吏来责问时,面对此时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对方除了忿忿不平的咒骂几句外,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同意辎重队第二天一早再进入大营的请求。
送走了愤愤不平的军需小吏,钱远山、王峰二人一面安排部分军兵在面向辽军大营一侧兴师动众的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一面安排大部分军兵在那些打幌子的战友后面紧张施工,按照事先设计好的方案构筑防御工事、火炮阵地,力争在天亮之前将一切该做的准备都做好。
当钱远山和王峰指挥手下兵丁大修工事的时候,在他们西侧二三里外的山峦之中,由唐潮和穆特尔率领的“南路军”余下的那六千将士正借着为数不多的火把的光亮,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快速前行,在从“南路军”主力大营到由徐绍安所率的后周军先锋大营之间的七八里范围内排开一字长蛇阵,并像主力部队那样开始构筑工事。
就在“南路军”两支人马全力而为、构筑工事的时候,辽军大营东侧一支约百人的小分队正悄悄的向那座架于白沟河上的浮桥摸去。借助初一夜晚几不可见的弦月,以及身上迷彩作战服的掩护,这支由“飞龙军”第一步兵团、游骑兵营中最精悍的士兵组成的小分队,在如今已经升任第一步兵团三营九连连长的常茂率领,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到了距离浮桥只有二百步远的一处小土坡的后面,并在那里潜伏了下来,等待第二天黎明的到来。
应历九年(显德六年)阴历四月初二清早,幽云地区辽军的最高统帅、南京留守萧思温被手下亲兵从睡梦中叫醒。尽管对亲兵打扰自己睡觉的行为非常不满,但亲兵那焦急的口气,以及帐外隐约传来的手下将领的议论声还是令他不得不强压着怒气起床,来到中军帐内听取手下的汇报。
满脸睡容的萧思温才在帅案后坐下,便非常不悦的问自己的副手,同时也是自己的亲信族人萧布止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将本帅吵醒?”
萧布止连忙答道:“禀大帅,方才北路探马来报,说是为大军运送粮草辎重的车队天亮之后不但未拔营起寨来与大军汇合,反而在宿营之处摆下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阵势,似有原地守御的意思。探马觉得此事反常,不敢稍有耽搁,立即快马回营禀报。末将听了也觉蹊跷,便登上营中望楼观瞧,发现探马所言非虚,辎重车队确实有异。因事关大军粮草补充,末将不敢怠慢,这才将大帅唤起,还望大帅恕罪。”
听说是给自己送辎重粮草的车队出了问题,萧思温顿时睡意全无,追问道:“布止,汝可看真切了,辎重车队果然有异样?”
“虽然我军大营与辎重车队之间相距三四里远,清晨又有些许雾气,但末将从营中挑选了数名眼力极佳的军兵看过,应该不会有错。”萧布止斟酌着用词说道。
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与其坐在中军帐里毫无证据的瞎猜,还不好自己亲自去看一看的踏实。于是,萧思温略一思忖便带着一众手下离开中军帐,径直来到位于辽军大营北侧的一处望楼,登楼远眺,意图搞清楚数里外自家辎重车队的状况。此时清晨的薄雾已经散去,借着明媚的日光,及良好的视野,“辎重车队”的宿营地清晰的展现在了辽军将帅的眼前。
正如方才萧布止所说,眼前的辎重车队宿营地确实非常的怪异。一方面辎重车队并未像其以前的同行那样,以粮车为倚仗结成一个巨大的圆型阵,负责赶车的役夫和押车的军兵则躲在车阵之中休息、警戒。
眼前的情况却是与萧思温以往的经验大相径庭,辎重车队的车辆并没有组成一个大车囝,而是分别组成了六个小车阵,将从白沟河边到西山余脉这短短的七八里宽的地方给堵满了。
由于这支奇怪的辎重车队所堵塞的正是辽军撤回幽州城的必经之路,所以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萧思温一边命探马仔细探查辎重车队及周边的情况,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支萧继先之前派人送来的单筒镜,向三里外的“辎重”车队大营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