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八月初十之前,钱远山等人挑选的那一百二十名矿工陆续抵达了“飞龙寨”。尽管在来之前,各矿的管事已经向这些矿工讲明了来这里的大致目的,但为了进一步安抚这些矿工的情绪,让他们能够一心一意的参加训练,并心甘情愿的加入“飞龙先锋营”,钱远山等人在矿工都到齐后,还是统一为他们进行了一次训前动员。
钱远山亲自向矿工们说明了参加这些训练的重要意义,并为他们描绘了完成训练后可以得到的一系列优待条件——有机会成为“飞龙先锋营”的基层军官、享有优厚的待遇、享有继续升迁的机会、有机会为自己搏出一个美好的未来。
这些朴实的矿工或许听不懂钱远山所讲的,有关“为百姓谋福祉”、“为民族大义而战斗”的大道理,但有一点他们是听明白了的,那就是,只要参加这次训练并通过最后的考核,他们不用再回随时可能把命丢掉的矿井里去苦干,就可以享受到每个月一贯到两贯半的薪饷,并有可能管十来个大头兵。
尽管当这个“飞龙先锋营”的兵士需要参加战斗,依然会面临死亡的威胁,但比起之前在矿井做工时,总是处在一种不知何时就会去见阎王爷的紧张煎熬,与敌人去作战显然要痛快得多。再说,同样是管吃管住,当那个所谓班长一个月挣得钱,抵得上当矿工三个月挣的——即便是个大头兵,一个月也比当矿工挣得多。况且,一旦在作战中表现的好,还会受到额外的奖励,那很可能比自己当好几年矿工挣得钱还多。这样一对比,这些本就是拿命为自己或者为家人换顿饱饭的矿工,自然更愿意加入“飞龙先锋营”当兵。
矿工们的积极响应令钱远山等人心里彻底踏实了,他们将这一百二十名矿工分成十个班,每个班安排了两名“飞龙先锋营”三中队的老兵进行训练。之所以安排三中队的老兵当教官,主要是因为上一战三中队损失较大,虽然这段时间为他们补充了一批年前从流民中选拔的新兵,但是考虑到这些新兵缺乏经验,其与三中队老兵的磨合时间又太短,仓促投入作战并不太合适——特别是“飞龙先锋营”下一战是要对阵比前两战都剽悍的“飞云寨”喽兵。所以,委员会和军事部经过商议,决定平灭“飞云寨”之战,三中队只出动一个小队,其他兵士负责留守大本营。这样一来,训练矿工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到了这些留守的老兵身上。
不过,既然是要培训未来的基层骨干,肯定不能光靠这些老兵。这些老兵虽然经过战阵,有一定的作战经验,但他们的经验只局限于白刃战和使用燧发枪的战术,面对刚刚换装的新式步枪,他们同样也是新手——新式步枪优先装备即将出征的一中队和二中队,三中队除了那个参与此次作战的小队外,另两个小队的换装速度要慢很多,现在还没有拿到新式步枪。所以,这些老兵教官只负责队列、体能等基础训练。后面的格斗、新式步枪的使用、基本战术等内容,则要由“飞龙先锋营”的专职武术教官刘万宝,以及根据委员会和军事部的安排不参加下一阶段作战,专职负责新兵训练的曾志林来完成。
安排好了矿工们的训练工作,高高兴兴的渡过了八月十五中秋节,应历六年阴历八月二十五,完成了新式步枪换装训练的“飞龙先锋营”一中队、二中队、三中队八小队、炮兵中队三小队、迫击炮小队、游骑兵小队、后勤小队等四百余官兵,在钱远山、唐潮、穆特尔和辛飞宇的带领下,信心十足的离开了“飞龙寨”,踏上了平灭“飞云寨”的征程。
大军出发的那一天,除了留守大本营的曾志林、刘万宝之外,委员会的三名委员、一名候补委员,以及山下“凉园”中所有手头没有急务的兄弟,也都来为钱远山等人送行。众兄弟一直将他们送到“凉园”棱堡之外,才与其挥手告别。
经过六天的行军,阴历九月初一大军抵达了距“飞云寨”五、六里远的龙潭沟。这里是之前补充侦察时选定的,此次作战行动的最后一处宿营地,也是进攻“飞云寨”的出发基地。
“飞龙先锋营”的营垒选在了距离沟中一条小河不远的一处高地之上,按照钱远山的安排,兵士们在画定了营垒的范围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开掘出了壕沟,并用挖出来的泥土在壕沟之内筑起了一道羊马墙。此外,与前两次扎营不同的是,兵士们第一次在壕沟的外面拉起了两道铁丝网——这是钱远山等前方指挥部成员根据对方骑兵较多的情况,特别下令兵士们铺设的。事实证明,钱远山等人的这一命令非常有用。
与之前“百花寨”耍阴谋趁夜偷袭、“紫石寨”讲和不成才进行正面对战不同,“飞云寨”的喽兵表现得要积极得多。就在“飞龙先锋营”大军刚刚抵达龙潭沟不久,兵士们还在挖掘壕沟时,就已经有“飞云寨”的巡山喽兵在远处窥探。待到营寨的护墙刚刚建起一半时,出现在“飞龙先锋营”哨兵视野中的“飞云寨”骑兵就已经达到百余骑了。
这些骑兵开始时只在远处窥探“飞龙先锋营”的营垒,后来随着营垒护墙越竖越多,营垒开始显出雏形时,他们便不再遮掩自己的行踪,而是汇集到一起,缓缓的向营垒接近。他们在距离营垒两箭之地时停了片刻,重新整理了一下队形,然后便以骑兵冲阵常用的箭头阵向“飞龙先锋营”的营垒直冲过来。
面对对方的骑兵骚扰,“飞龙先锋营”这边早有准备。钱远山一边命大部分兵士继续修筑营垒,一边指挥游骑兵小队、步兵一中队的一个小队,以及迫击炮小队进入对方骑兵冲击方向的羊马墙之后,准备给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一个下马威。
这股冲阵的骑兵是“飞云寨”的巡山喽兵,带头的是“飞云寨”的二当家陈裕。这陈裕乃是“飞云寨”寨主陈康的亲弟弟,今天正好是他负责巡山。刚才,他接到巡山喽兵的报告,说是有一股数百人的武士出现在了距大寨不过五、六里远的龙潭沟,看其装束很像是前段时间在幽州绿林界大出风头的“飞龙寨”喽兵——“飞龙先锋营”此前两战并没有刻意封锁消息,也没有真正要求参战部队斩尽杀绝、不留活口,所以“百花”和“紫石”两寨都有个别喽兵逃到了其他山寨入伙,两场战斗的详细情况自然也就通过他们之口传到了各山寨。而“飞龙先锋营”兵士所穿的迷彩作战服更是特点鲜明,其他山寨的喽兵想认不出来都难。
“百花寨”和“紫石寨”的前车之鉴在那里摆着,所以得到喽兵报告的陈裕不敢怠慢,他一边命亲信手下速去寨中向兄长报告,一边将附近巡山喽兵都召集到了自己身边,与自己所率的一队亲兵合兵一处,凑齐了一百余骑骑兵,亲自到“飞龙先锋营”的扎营之处打探。
陈裕的本意是想就近观察一下“飞龙寨”的喽兵和大营,掌握对方的第一手资料,回去好向自己兄长报告敌人的详情。可当他发现对方的营垒还没有建好,护墙至多刚竖起一半,喽兵数量不过四、五百人,且基本都是步兵后,便改变了自己的初衷。他打算趁着对方扎营未稳,防御还比较薄弱的机会,率手下这一百多骑兵冲击一下敌阵。这样,即便不能彻底击溃敌人,也能给其制造混乱,削弱其力量、打击其士气。
因此,在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弓箭手后,自信心大增的陈裕便头脑一热,带着手下一百余骑骑兵向“飞龙先锋营”的营垒冲了过来——虽然陈裕也从几名投到自家山寨的“百花寨”喽兵口中听说过“飞龙寨”的人有一种从没见过的,类似弓弩却又比之更厉害的奇特兵器。但从没有见过甚至听说过火器的人,是很难想像出这是一种什么兵器的。因此陈裕一向把这种所谓的“神兵利器”当成“百花寨”喽兵为掩饰自己的无能而编造的无稽之谈,根本就不相信他们的话。
尽管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个时代所有没亲眼见过火器威力的人基本都持有类似的观点,但是临时改变了主意的陈裕却注定要成为自己这种观点的牺牲品。
当陈裕率喽兵向“飞龙先锋营”营垒冲锋时,穆特尔率领的游骑兵小队也从营垒中冲了出来。不过,他们的方向并不是正在急驰的陈裕及其手下,而是分成左右两队,避开陈裕的冲击路线,沿着弧形线路,向其后方包抄过去。
对方的这个举动令陈裕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头,并做出了对方打算截断自己的后路,将自己围而歼之的判断。虽然在陈裕看来,对方想以五、六十骑兵围堵自己的后路是自不量力,但多年与官兵作战养成的谨慎作风还是使他起了疑心,原本有些冲动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反思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而且,随着他距离“飞龙先锋营”越来越近,原本在远处看不真切的那两道铁丝网也能够清楚的分辨出来。尽管陈裕并不知道对方壕沟前的这种不知名的物件是什么,但经验告诉他那肯定是对方用来阻止自己接近其营垒设置的障碍物。
对方种种不寻常的表现,令陈裕当即决定暂时停止对敌人营垒的冲击,先掉头把对方的骑兵解决掉,然后再视对方的反应相机而动。
于是,打定了主意的陈裕立即吹出了一连串的口哨,向自己的手下传达了自己的意图。随着陈裕的口哨声,“飞云寨”的这些骑兵显示出了其娴熟的骑术和默契的配合。原本成箭头状的阵型就像被人从中间劈了一刀,瞬间分成了两半,一左一右在距“飞龙先锋营”营垒还有一箭之地的地方,画出了两条弧线,准备翻回头去对付穆特尔和他的游骑兵小队。
以这个时代的眼光看,陈裕在对方弓箭的射程之外率队进行漂亮的转向,从后面掩杀对方小股骑兵的决定是绝对正确的——何况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弓箭。而且,其手下的喽兵所表现出来的战术素养也是非常高超的——这一点,即便穆特尔这个骑术高手也是认可的。
只可惜,陈裕和他的手下所面对的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传统军队,而是装备有步枪、原始迫击炮乃至现代化机枪的“飞龙先锋营”。他这一手漂亮的阵前转向恰恰给予了对方最佳的射击角度——尽管对“飞云寨”的喽兵来说,其身体的侧面是最不容易被瞄准的位置,但对他们的马匹来说却完全相反,其侧面是最容易瞄准的位置。正所谓“射人先射马”,面对以最大被弹面朝向自己的战马,“飞龙先锋营”的兵士们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开始的时候只是步枪射击,随即机枪也发出了怒吼,最后迫击炮也开了火。在阵阵的枪炮声中,那些自认为身处安全距离,正在进行华丽转身的“飞云寨”喽兵和他们的座骑接二连三的扑倒在地。那些侥幸躲过一劫的喽兵,处境也很糟糕。他们胯下的战马乍闻如此猛烈的枪炮声,几乎全部受惊,开始四处乱窜。
不过,马上那些喽兵都是熟练的骑手,他们虽然遭到意料之外的打击,却并没有惊惶失措,而是凭借自己的技巧,死命的控制着自己的座骑,很快便让他们安静了下来。当然,从受到突然打击到控制住受惊战马的过程中间,他们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超过一多半的喽兵非死既伤,陈裕更是因为穿着打扮与众不同,成为对方重点“照顾”的对象,在第一轮射击中就被打落马下,当场毙命。
陈裕死了,自己的弟兄损失惨重,面对这样的局面,那些稳定住自己座骑的喽兵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返回大寨去向大当家的报告。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是一个没法完成的设想,因为他们的后路已经被对方的骑兵给截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