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崇义闻言便顺着自己兄长手指的方向向庄外看去,赫然发现那些哨兵口中的外来陌生人已经在距庄子不远的地方扎下了营垒。看对方干得热火朝天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想隐藏自己的行踪,显然是没有把这座不大的小村庄当回事。
严崇义观察半晌,扭回头对自己的兄长说道:“大哥,这些外来人既然敢如此大摇大摆的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建营垒,那是不是说明他们并没有想进犯咱们庄子的企图呀?”
严崇仁摇了摇头,说道:“这却也未必。这些人敢这么做,一来可能是像你所说的,其目标并不是咱们的庄子,所以不怕被咱们看到。二来嘛,却也可能意味着他们自觉力量强大、有恃无恐,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觉得就算明刀明枪的和咱们对垒,自己也完全有把握取胜。”
听自己兄长这么一说,严崇义原本有些放松的精神又绷起了弦,问道:“那依大哥之见,咱们下一步该如何应对呢?”
“这个为兄还没想好”严崇仁答道,“现在咱们对对方的来历、目的毫无头绪,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楚,又谈何应对之策。可现在是白天,想要靠近对方营垒打探是不可能的。因此,为兄想等天黑之后,设法靠近他们的营垒,仔细打探一番再做定夺。”
虽然严崇义在观察过对面的营垒后,本能的感觉对方扎营非常老到,只怕防范的会非常严密,想要趁夜暗靠近打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现在除了这个笨办法之外,也没有其他方法可用。因此,在沉吟半晌之后,他对自己的兄长说道:“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不过,大哥您是庄丁的头领,如今大敌当前,您应该留在庄里掌控全局才是。这出庄打探的活计,还是由兄弟去做为好。”
严崇仁自然明白自己兄弟这么说是怕自己去打探,万一出了什么危险,对严家的影响远比其他兄弟大得多,所以不愿意自己亲自去。不过他也知道既然二弟已经说出这话来了,再想让他改变主意是很困难的。所以,在沉思了片刻后,还是同意了严崇义的提议,说道:“既如此,那这出庄打探的重任就交予兄弟你了。不过,在出庄之前,咱们还是要向爹爹禀明此事,听听他老人家的意见。”
“这是自然”严崇义答道。
兄弟二人又在庄墙上眺望了一会儿,眼见对方除了扎营之外,没有半点要过河来打扰庄子的意图,便命手下的庄丁严密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自己则带着几名心腹家丁返回了家中,向父亲严老太爷禀报所见到的一切。
在严宅的后堂,严老太公听完两个儿子的禀报后,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数十年的社会阅历告诉他,对方表现的越是古怪,其对自己可能就会越没安好心。因此,他当即吩咐两个儿子,只要对方不过那条小河,那么无论他们做什么、有什么举动,自己这边都不要轻举妄动。除非对方攻庄,否则庄子里的人不得主动出庄去挑战。
不过,对于严崇义出庄打探的要求,严老太公在经过仔细权衡后,最终还是同意了儿子的想法——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只是,他一再叮嘱自己的儿子,对方绝非易与之辈,前去打探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如果事有不成,绝不可强求,应立即返回庄上。
严家兄弟对父亲的命令自然是不敢违抗,两个人齐声应是。随后,严老太公又命家里的仆人重新把饭菜摆上,全家吃了一顿迟到的午饭。
吃过饭后,严崇仁和严崇义兄弟二人又上了庄墙,继续监视对方的动静——令兄弟二人略觉心安的是,对面的那些外来人除了少数成员到河边打过几次水外,自始至终都没有大队人马出营的迹象。
好容易捱到了天黑,严崇义在吃过晚饭之后,便开始忙活起来。他换好了夜行衣,带上了飞抓、绳索等攀爬之物,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觉得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这才来见自己的父亲。严老太公又向二儿子叮嘱了一番后,才让其和大儿子一起离开。
严家兄弟再一次来到庄墙之上,二人先是借着微弱的月光和对面营垒中的火光观察了一阵,发现除了其中多了一座约莫三、四丈高的望楼外,与中午时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此外,兄弟二人在庄子与营垒之间的路上也没发现有什么埋伏,这才从庄墙上下来,到一处供巡庄的庄丁休息的屋子里暂歇,准备夜深之后再行动。
子夜时分,严崇义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向自己的哥哥一抱拳,说道:“大哥,时辰已到,兄弟这就出庄去走一趟。”
严崇仁点点头,说道:“好。你此去一定要万事小心,如遇意外,能脱身时便立即返回,如一时不能脱身,一定要记得发出信号,为兄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把你救出来。”
严崇义闻言重重点点头,说道:“大哥放心,兄弟省得。”
说完,严崇义又检查了一下所带之物,扶了扶背上背的单刀,见没什么纰漏,便向兄长一抱拳,手中提着一根齐眉棍转身离开屋子,上了庄墙。
严崇义先向河对岸的营垒望了望,只见除了营门口有几堆篝火外,整个营垒中只有中间的几处帐篷还有星星点点的光亮,看来对方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睡梦之中。此时正是靠近打探的最佳时机,因此严崇义不再等待,顺着庄丁们早已准备好的绳索滑下了庄墙——怕开庄门发出声响,所以选择垂墙而下——小心翼翼的向对方营垒摸去。
秋林庄的庄墙与对面营垒的距离并不远,在悄然无声的趟过小河后,严崇义终于接近了对方营垒外围所挖的那道壕沟。壕沟虽然比较宽,但并不深,以严崇义的身手,完全能够不借助任何工具就从沟内爬上来。但是,考虑到沟里可能会安排有机关陷阱,所以严崇义在过壕沟的时候丝毫没敢大意。他先用手里的齐眉棍探了探沟底的虚实,在确定没有陷阱机关后,才慢慢滑到壕沟底部,又从另一侧翻了上去。
翻过壕沟,严崇义并没有立即向营垒的外墙靠近,而是爬在地上仔细听了听,在确认没有任何巡逻的脚步声后,才蹑手蹑脚的来到营垒外墙之下。他抬头观察了一下位置,判断出望楼上的哨兵应该看不到这个地方,又将耳朵贴着外墙再次倾听了一番,这才从怀里掏出飞抓,将其甩上了外墙。由于飞抓的抓头上裹有兽皮,所以挂在外墙上时,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营垒的外墙是由从旁边树林中砍伐的树木垒成的,高度并不高,所以严崇义几下便爬了过去,顺着飞抓的绳索滑到了营垒之中。
落地后的严崇义一抖手中的绳索,将飞抓从外墙上摘下,重新放回怀中,这才从背后将单刀抽出来,左手用齐眉棍在地上探着,右手握着单刀,刻意的躲避着望楼上哨兵视线所及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向营垒中间那几座依然亮着灯的帐篷摸了过去。
不知道是这些外来人太过自信,还是其对安营扎寨之法只是一知半解,整座营垒虽然安排的非常规矩,但除了营门口和望楼上有哨兵外,营中并无一名巡逻的兵士,连所谓的中宫帐前都没有安排亲兵把守。
此情此景虽令严崇义很是不解,在最初的时候甚至让他产生了对方早已发现他的到来,正张网以待的感觉。不过,严崇义的这种警惕性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在路过的几座帐篷之中,都清晰的传出了兵士熟睡发出的鼾声,这令他原本提起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如果对方早有埋伏,兵士们又怎么会睡得这么死。如果敌人是假装打鼾引自己上钩的话,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会从哪个位置摸进营来。
因此,在短暂的紧张之后,严崇义便恢复了刚进来时的镇静,继续小心的向中军帐所在的位置前行,一直潜行到距离中军帐不过十来步远的一处阴影之中才停下脚步,小心的向帐内窥视。
借着帐内的灯光,严崇义可以清楚的看到两个身穿那种怪异的、花花绿绿衣服的人相对而坐,正对着桌案指指点点,似乎在商量着什么。虽然这两个人的穿着打扮非常怪异,无法由此判断出其身份,但在严崇义看来,既然其身处中军帐中,那么就算不是这支队伍的首领,至少也是高级幕僚一类的人物。
这样一来,这两个人深夜谈话的内容就很可能涉及到他们来此的目的。只可惜,由于这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所以尽管此时夜深人静,严崇义依然听不出两人说话的内容。于是,一心要探听出对方来历的严崇义略一犹豫,便打定了主意,左躲右避的从一处阴影转到另一处阴影,终于顺利的来到那座中军帐侧后的位置。
在确认左右无人后,严崇义将耳朵贴着帐篷仔细听了听,发现虽然偷听的效果比刚才要强不少,但由于搭建帐篷的牛皮较厚,这两个人说话又都带着些外地口音,所以仍然难以听明白他们说的具体是些什么。结果,在渴望获得秘密的心理驱使下,严崇义已经将父兄万事小心为上的叮嘱忘到了脑后,用单刀轻轻的在帐篷上割出了一个小口子。他先是通过这个小豁口向里偷偷瞟了几眼,见那两个人依然在指着桌案说话,便放心的将耳朵贴在了豁口上偷听。现在,严崇义终于能够清晰的听到里面两个人说话的内容了,而且对方说话的外地口音也不像刚才那么重了,虽然与本地人还有些差别,但严崇义已经可以完全听懂了。
就听帐篷中一个比较低沉的声音说道:“老二十四,你说老二十六的这招能管用吗?”
另一个比较响亮的声音答道:“十一哥放心,老二十六的这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对能奏效。”
那个低沉的声音继续问道:“既然管用,那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呢?”
那个比较响亮的声音答道:“哥哥您别着急呀,从秋林庄的庄墙到咱们这中军帐不是还有段距离吗?人家一路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怎么也得多花点时间不是。”
听到这里,严崇义终于听出对方根本不是在谈论此行的目的,反而像是在谈论自己的这次打探行动。也就是说,自己的一举一动人家早就了如指掌,早就设好了套等着自己往里钻,这次自己是被对方给算计了。
一念及此,严崇义不敢怠慢,赶紧停止偷听,转身便走。结果,还没等他转过身形,就听旁边有一个沉稳的声音说道:“壮士既然来了,何必这么急着走呢,在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向壮士请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