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几位主事人将流民们召集到了一起,向他们宣布了这个消息。对于大多数流民来说,知道自己不会被冻死、饿死,而且还会有地种、有工做,心情那是相当的激动。对于少数不得不离开的流民来说,也并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或者忿忿不平。毕竟他们也会得到粮食和回家的路费,虽然回家的路充满了千难万险,但至少能有个盼头了。况且,他们现在与这些本地人可以说是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虽然他们没有能力报仇,但让他们为这些仇人做事,他们同样无法接受。
随后,张维信等人也出来在流民面前亮了个相,并安抚了他们一番。同时,张维信也向那些即将被驱离的流民强调道:“张某在这里向尔等说两件事,希望尔等能记住。第一,尔等可以随时来找某及某的兄弟们报仇。第二,尔等拿了粮食和路费之后,必须在三天之内离开幽都府管辖范围。如果三天之后,发现尔等还在幽都府范围内出现,那就不要怪某和某的兄弟们不客气。到时候,会将尔等以匪盗同党的罪名送到官府去惩治。某的兄弟会给你们每一个人画像用来比对,所以不要以为可以蒙混过关。”
张维信讲完了话,便回到了大木屋中,与其他几位兄弟商量了一下,决定兵分两路。张维信带着杨新、郑知微、曾志林、唐潮,以及一中队的主力下山,返回“静园”。钱远山、梁子岳则带着各自的亲卫,以及由一中队的中队副王保山率领的两个班和电台留守山谷。
钱远山他们的任务有几方面,一是由钱远山和王保山对流民中现有的青壮进行评测、筛选,为即将组建的飞龙先锋营三中队提供兵士来源。二是由梁子岳对这些备选兵士进行审查,并登记造册。三是负责为流民提供安全保护,以防被驱离的流民或者那几名烧粮逃跑的泼皮无赖回来闹事。
打定了主意,张维信又通过电台将这边的决定向“静园”做了汇报。张维信等人的决定得到了委员会的认可,王崤峻还表示山下已经安排了相应的人手,将从第二天上午开始,向山里运送粮食及其他生活必需品,需要山里派人出来,为运输的队伍带路。另外,对陈铁柱提到的那十多个孤儿,委员会也根据张晓菲的建议,要求张维信带着他们一起下山,免得再在山里受苦。
得到了“静园”第二天就会送来粮食等物品的回复后,张维信等人心里踏实了许多。在向委员会要求多送一些建设临时营地的材料之后,张维信便派顾安家立即返回“静园”,为运输队伍带路。
顾安家答应着去了,张维信等人也开始忙活起来。由于考虑到在团队购得新田产之前,这些流民中的大多数还得继续住在山里,钱远山等留守人员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因此,除了担负警戒任务的兵士外,一中队的其他兵士在钱远山、曾志林等人的带领下,从山上砍了不少粗细合适的树木,准备搭建临时房屋之用。
在钱、曾等人忙活的时候,张维信则带着梁子岳、郑知微和杨新等人,在流民们住的山谷里转了一圈。一来,是方便杨新画一张这里的地形和人员分布图,以便日后管理。二来,也是为了与流民们进行一些接触,让梁子岳在他们面前混个脸熟,方便日后的审查工作。
几个人在流民营地里转了没一会儿,就发现那个常生俊正在不远处一座用树枝围起的小院子——估计那就是他的家了——前面坐着,手里一边鼓捣着什么东西,一边和身边的一个半大小子说着什么。因为昨天有过一面之缘,还差点因为误会而与他动手,顾安家又重点介绍过他,所以张维信对这个常生俊很感兴趣,便带着大家向他家走去。
常生俊此时的心思都在手中的物件上,并没有发现张维信等人过来,还是旁边的那个半大小子提醒他,才注意到有客人来访。常生俊抬头看去,发现是那位决定着众流民命运的张先生,连忙放下手中的物件,起身迎了过来。
来到近前,常生俊率先施礼道:“在下见过张先生,有什么需要在下做的吗?”
张维信还了一礼,说道:“常壮士不必客气,张某只是在周围转转,没什么要紧事。要是常壮士有闲的话,张某倒是想和常壮士聊聊天。”
常生俊见张维信说话时神情轻松自然,也就放下心来,说道:“在下本身就是个闲人,最不缺的就是空闲。只是寒舍鄙陋,恐怕招待不周,还望张先生不要介意。”
张维信摆了摆手,说道:“张某素来只在意聊天的对象,却不在乎聊天的地点。”
听张维信如此说,常生俊也就不再客套,伸手相请道:“张先生请。”
说完,常生俊引着张维信等人来到小院门口,推开用树枝绑成的院门,来到了院子里。小院儿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看得出主人家是个勤快人。三间茅草屋向阳而建,应该就是常生俊一家的住处了。常生俊将张维信等人领进了中间的那间屋子,进屋之后,他一边请张维信等人坐下,一边向东边的房间喊道:“娘子快些出来,有贵客登门了。”
常生俊话音才落,东边房间的门帘一挑,从里面走出个中年妇女,身后还跟着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是刚才在院门口和常生俊说话的那个半大小子,看着有十三、四岁了。另一个是个小女孩,也就八、九岁的模样。想必这就是常生俊的妻子和儿女了。
常生俊妻子的看上去有些拘谨,想是平时没见过什么世面,是个典型的家庭主妇。她在常生俊的介绍下,怯生生的向张维信等人行了礼,便退到了一边,感觉连手脚该放哪里都不知道了。反倒是她的儿女胆子比较大,从始至终都好奇的盯着张维信等人看。她的儿子甚至对那些亲卫手中的燧发枪产生了兴趣,如果不是怕父亲怪罪,说不定会过来和亲卫们讨教一番。
常生俊的妻子应该是不习惯与外人交流,所以在给张维信等人倒了几杯热水后,便拉着女儿躲回东屋不再出来,只剩下常生俊父子二人与客人聊天。
双方说了几句没营养的客套话后,张维信便问起了常生俊的身世经历。常生俊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年轻时候种地,后来又从军多年,以及如何因伤退役回乡的经历说了一遍。
通过常生俊的讲述,张维信大致了解了此人的性格特点,并且对他的从军阅历非常感兴趣,觉得此人如果能够真心投效穿越团队的话,到是可以让其参与到飞龙先锋营的建设中去,那样一定会使先锋营更加适应这个时代。而且这个人为人耿直、坦率,让他去为团队带兵,不用怕他居心不良,搞阴谋诡计。
想到这里,张维信便起了招揽此人,为“东山派”所用的心思。按照原来的计划,穿越团队只是打算从流民中挑选一些身强体健、手脚利索的青壮,用来建立飞龙先锋营的第三个战斗中队,而并没有想从中提拔中高级指挥员,张维信这完全是临时起意。
不过,张维信虽然有招揽之意,却并没有马上表露出来。毕竟他和这位常生俊常壮士认识才一天,在完全摸清对方的底细之前,他是不会让对方知道他的意图的。而且,让此人担任较高级的职务也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这还需要和王崤峻等委员会委员以及军事部的人商量。张维信现在要做的,只是探探对方的口风,看看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想法。
于是,张维信在聊天的过程中,有意识的将话题往常生俊今后生活打算方面引,说道:“按张某的估计,常壮士及其他流民可能还要在山里住上一个月左右,等到正月底二月初,某的兄弟们购置了新的田产后,才能到山下去居住。在此之前,不知道常壮士可有什么打算吗?是想一直待在山里消磨时光,还是到山下去走一走、看一看,了解一下幽州这边的风土人情。”
还没等常生俊回答,他的儿子就已经在一旁抢先说道:“爹,咱们就跟着张七爷下山去看看吧。我到这里都已经半年多了,最远也没离开这片山谷二里地,都快不记得那些大镇店是什么样子了。”
常生俊对自己儿子插嘴显然很不高兴,喝斥道:“大人在聊天,你个小孩子插什么嘴,去屋里陪你母亲去。”
训完儿子,常生俊又向张维信赔礼道:“山野小儿不懂规矩,让张先生见笑了。”
张维信却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碍的,不碍的。小孩子都是爱热闹的心性,被困在这山里半年多,自然是想出去逛逛的。不知道令郎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常生俊见张维信并没有怪罪自己儿子插嘴,反而表现出喜爱的样子,也就没再赶儿子走,答道:“犬子叫常茂,茂盛的茂。这名字还是当初我在军中时,一位上官的幕僚给起的。他今年十四了,按说已经算是个半大小子,该为家里出力了。可这小子成天只知道瞎玩儿,一点正经能耐也不学。”
张维信知道古人报年龄一般都报虚岁,说是十四岁,实际年龄恐怕也就十三周岁。要是放在穿越前,这个岁数的孩子才刚上初中,离着步入社会工作还远着呢。可在这位常生俊常壮士眼里,这个岁数的儿子已经到了该为家里分忧的年纪了。
张维信在心里感叹了一番时代的变迁,随后就发现了一个问题,或者说是一个有趣的巧合。他发现,这个小家伙的名字和历史上一位人物的名字一样,只不过,这位人物要在四百年后才会出生,他就是明朝开国名将常遇春的公子——常茂。这位明代的常茂也是当时的一名将领,正史里虽然记载较少、功绩平平,可在评书演义中却是被大书特书的。
常生俊的儿子和他同名,还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难不成这是老天是暗示自己,这小家伙日后也会成为一员名将。不过,在正史中,常茂的名望是远不如他的老爹常遇春的。这该不会是说,这位常生俊常壮士就是这个时代的常遇春吧?可是,怎么看,这位跛脚的黑脸汉子,他也不像正史和评书演义里描写的那位威风八面的常大将军呀。他们俩唯一相似的地方,恐怕就只有两个人都姓常了。
想到这,张维信不由得暗笑,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不过是个偶然重名的问题,却被自己引伸到这么宽广的思路上来了。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把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赶出自己的大脑。
结果,他这个动作却令常生俊会错了意,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便解释道:“张先生是城里人,家道又相当殷实,自然是不能理解像在下这种小老百姓生活的。在下这辈子可是各种苦头都吃过了,知道在这世道下要想活下去是如何的艰难。如今在下已经四十岁了,又跛了一条腿,谁知道还能支撑这个家多久。所以才希望自己的儿女能早点学会自立,免得在下干不动的时候,全家只能挨饿等死。”
张维信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一个动作,竟然令常生俊发了这么一通感慨。不过,对方说的也是实情,这点从当初谢天等人的经历中就能看出来。而且,从常生俊的话中,张维信还找到了一个让他愿意投效团队的最佳理由——为了家庭和儿女今后过得更好,不再受苦受穷。
于是,张维信先是安慰了常生俊一番,然后便劝他为了自己和儿女的未来着想,应该让儿子去学一些今后可以安身立命的本事。
常生俊自然希望儿子能学得一身能为,以后可以出人头地,但以他现在的条件,实在是没有这个能力为儿子创造这个学习的条件。因此,他不得不对张维信说道:“在下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像张先生说的那样去学本事、去读书,可是在下现在几乎可以说是一贫如洗,连全家人的温饱都不能保证,又怎么可能让常茂这孩子去读书学本事呢。”
张维信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即接口道:“要说在认识张某之前没机会,那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常壮士既然认识了张某,那这个机会自然也就有了。”
“张先生此话怎讲?”常生俊被张维信的话牢牢的吸引住了,急切的问道。
张维信说道:“常壮士应该还记得,张某昨天曾经说过,要将流民里的那十多个孤儿带走抚养。”
“不错,张先生昨天确实这么说过”常生俊若有所悟的说道,“难道先生所说的抚养并非只是给他们顿饱饭吃?”
张维信点点头,说道:“那是当然,某和某的兄弟们可不希望这些孤儿长大了只会种地、放牛,某等想要的是今后可以帮助某等将家业发扬光大,有一定才学的人。”
常生俊已经完全明白张维信的意思了,只是他还是有些犹豫,迟疑的问道:“可是,张先生昨天说的是要抚养孤儿,常茂这孩子可是父母健在呀。”
张维信闻言一摆手,说道:“昨天是因为那位陈壮士提到了这里的孤儿,某要回答他的问题,自然是要围绕着孤儿来说,但这并不意味着某只会抚养孤儿。对于那些天资聪慧、性情纯良的非孤儿,只要条件合适的,都可以包括在内。某看常茂就很符合条件,如果常壮士愿意的话,可以让他和那些孤儿一起下山去读书学本事。”
张维信的这番话令常生俊既意外、又欣喜,而且张维信所讲的,这么做的原因也很充分、合理,让他没有怀疑的理由。所以,常生俊当即表示自己是一百个愿意。而且,还请张维信在教育常茂的时候,千万不要客气,该打打、该骂骂,自己绝不会有任何意见。说完,常生俊还把自己的老婆叫出来,二人一起向张维信作揖致谢,并让常茂当场磕头,行了拜师礼,确定了张维信和他的师徒名份。
拜完了师,张维信便告诉常生俊,如果不出意外,自己会在明天或者后天下山,返回良乡城。届时,他会带常茂一起走,希望常氏夫妻能为常茂收拾好行李。
常氏夫妻表示没有问题,定不会误了张先生下山的时辰。
定下了此事,张维信和常生俊又闲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常家,在常生俊的陪同下,继续在流民营地中巡视。期间,为了不引起常生俊的怀疑,张维信又选了另两名和常茂年龄差不多,看着比较聪明灵利的男孩,让他们也加入到培养计划中来。对此,孩子的家长自然是千恩万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