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十一月的天气,也就是阳历的十二月,正是北风呼啸的时候,在幽州这边已经是相当的寒冷了。运金队的人除了几个赶车的钟府仆人外,基本上都窝在车厢里躲避寒风,只有清尘这个真道士例外。他声称自己要藉此磨练意志,盘腿坐在车箱外,运起真气来抵御严寒。其他人虽然很是佩服他的精神,但佩服归佩服,却没有一个人响应他的号召陪他一起磨练。
车队走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离良乡城还有十里地左右。就在车厢中的人在车子的摇晃颠簸中快睡着了的时候,在第一辆车上打坐的清尘却突然喊了一声:“停车”,随即所有的马车都不明所以的停了下来。在清尘坐的那辆车的车厢中打盹的张维信也被这嗓子给喊清醒了,不等他开口相问,与他同车的王峰已经抢身上前,一边从怀里掏枪,一边撩起车帘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其他车上的人也都有动作了,保卫组的成员都从车里窜出来,个个是子弹上膛,以防是有人想劫车。这时把大家都惊动了的清尘却愕然的望着这些荷枪实弹的“师叔”们,不明白自己不过是隐约听到前面树林里好像有人争吵,想停车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喊得声音也不大呀,这些位“师叔”怎么这么大动静。他却忘了在这种严寒的天气中路上基本没有行人,除了呼呼的北风外,四野里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听到从上风处传来的微弱声音。他喊得那一声虽然并不大,但在这种环境中听起来却是非常清晰的。再加上这次是带了大批金银进城,那些个负责安保,全神戒备的“师叔”们突闻此声不反应过度才怪。
正讶异间,却发现所有“师叔”都在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显然是看到四周并没什么异常,很想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喊停。在众“师叔”的注视下,清尘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心虚的说道:“众位师叔不要紧张,没有拦路抢劫的。只是小侄刚刚打坐入定后,对外界各种声响都更加敏感。小侄似乎听到前边树林中有人在争吵,怕有人对咱们不利,所以小侄想停车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不想喊得声音有点大了,惊动了各位师叔,还请各位师叔多多包涵,不要见怪。”
听他说明了情况,原本全神戒备的穿越众们都松了口气。虽然被清尘吓了一跳,但既然他都赔不是了,也就不追究了。精神放松下来之后,众人也都支棱起耳朵仔细分辨。聚精会神的听了一会儿,感觉呼啸的寒风当中确实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微弱的叫喊声,至于喊的是什么就听不清了。
不过,无论是有人争吵,还是什么别的情况,这都只能算是一件闲事。现在运金队担负着重要任务,这个不知道有多大的闲事要不要管就得商量一下了。大家对此众说纷纭,最后还是徐绍安的建议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可——他认为既然声音是从前面传过来的,那么运金队就继续前进,如果走到声音发出地附近能看到当事人及周围情况,那就停下来了解一下。如果看不到的话,那就不做停留,接着赶路。打定了主意,运金队再次上路。
随着车子沿着官道往前行进,刚才还有些飘乎不定的声音也渐渐清晰了起来。可以听出来是有人在喊叫,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喊叫的内容也慢慢能听明白了,而其中一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拦路行抢,还有没有王法了”的质问以及一辆停在路边无人的马车,让已经放松下来的运金队成员再次绷紧了神经。
张维信忙撩起车帘,示意赶车的车夫停下。然后与徐绍安一商量,决定让清尘和王峰、曾志林先悄悄过去打探一下情况再说。清尘等三人随即蹑足潜踪,悄然摸向前边不远处的一片树林。其他人则布散在车辆周围戒备,以防万一。
不大会儿工夫,曾志林就急匆匆的跑了回来。张维信等人见状,知道是有事情发生,忙迎上前去,问道:“什么情况?”
曾志林略喘了口气,说道:“看明白了。前面树林中有三个行路人被八、九个歹人截住,意欲劫财劫色。”
“劫财又劫色?那就是说被劫的人里面有女人了?”张维信和徐绍安几乎是同时发问。
曾志林点点头,脸上却露出了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没错,是两男一女,而且这个女人咱们还都认识。”
张、徐等人听他这么说都是一愣,自己认识的女人被打劫,这怎么可能。穿越众里的女士们早上还都在玉虚宫,也没有出来的打算。除此之外也就钟子淇小妹妹算是大家都认识的,不过据钟员外说她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在家等着王峰用八抬大轿去接她,不太可能跑这里来呀。况且以钟小妹妹的脾气和能耐,只怕也不会和打劫的人讲什么大道理,早就拔剑而上了。如果不是她们,哪还能是谁呢。不过,也就是一愣神的工夫,徐绍安就反应过来了,他望着曾志林说道:“不会这么巧吧?难道真是那位姑娘?”
曾志林显然明白他说的是谁,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还真就是她。好在她的那个老家人和一个年轻汉子好像还会点功夫,正持刀与对方对峙。让那些歹人还有些忌惮,目前还只是言语恐吓,没有真正动手。阿峰和清尘正在旁边暗中监视,如果有什么动静会发信号的。”
这时张维信也明白过来他们说的是谁了,在这个时代除了穿越众里的女士外,就只有钟子淇和那个黄莺儿以及她的姐妹算是大家认识的女人了。从曾志林的表情看,肯定不是穿越女士和钟小妹妹,那就只能是那个让人看不明白的黄姑娘了。
想到这儿,张维信也是苦笑不已。这老天爷还真是会捉弄人,原本打算就此不再与这位黄姑娘有接触,毕竟她身上的迷还没有解开,没准会给自己或者团队带来什么不利的影响,可现在偏偏让自己碰上这么档子事。
按说穿越众们都是有正义感的,不少人又受了扶摇子老神仙的真传,每日里和玉虚子勤练不缀,武功也是日见精湛。虽然缺乏实战经验,但对付几个小蟊贼还是没什么问题的。现在路见不平自然应该一声吼,然后该出手时就得出手了。可是今天这事牵涉到了那个让人摸不清底细的黄姑娘,张维信心中却也犯起了难。这手到底该不该出,实在是委决不下。
张维信这里思前想后没个定论,旁边的徐绍安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心里很清楚张维信在顾虑什么,但如今这个情况真要说见死不救,一旦日后发现这是真打劫而不是黄姑娘的阴谋的话,只怕张维信这家伙会内疚一辈子的。
所以他权衡了一下利害关系,觉得无论这是不是黄姑娘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都该出手相救。如果是真打劫,那自然大家皆大欢喜。如果是真阴谋,凭现在送金队的武力和火力也不会受什么大的危害,而且还能看清这位黄姑娘的真面目。
于是把手一摆,大方的说道:“老张,别在那儿瞎琢磨了。无论是福是祸,今天这人咱们都得救。就算这是个套,凭咱们的实力也能把它扯碎了。”说着,拍了拍张维信的肩膀,转头向唐潮等人命令道,“唐潮、杨新和吴鹏留下协助老张保护好车辆,我和大志去帮忙。”
说完转身刚要走,却被曾志林笑着拦住了:“用不着劳您徐营长的大驾。清尘刚才对我说过,这几个拦路的蟊贼看起来没什么大本事,完全是仗着人多取胜。他们顶多会个三脚猫的功夫,不然面对个独臂病老头和一个武艺粗疏的年轻后生也不会只咋呼不动手了。这几个人清尘自己就能给料理了,何况还有我和阿峰帮忙。您就在这儿等着听好儿吧,我去去就回。”说完,也不等徐绍安反应,转身就又跑进了树林里。
此时在树林中的一小块空地上,黄莺儿正心急如焚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在她前面,杨永忠右手持着一把单刀,指着对面的八、九个目露凶光的强人,大声呵斥着。在他旁边,他的义子杨克复手中同样紧握单刀,紧张的看着对面那些强人的动作,以防对方突然发难。
双方已经对峙了好一会儿了,如果细心观察的话,可以看出杨永忠手中单刀的刀尖已经不像最初那样笔直的指向对方,握刀的手也已经微微的有些颤抖了。长时间的对峙,使得他消耗了大量的精力,身体原本就比较虚弱的他现在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如果不是有坚定的信念支撑着他,只怕早就单刀脱手,倒地不起了。他旁边的杨克复虽然身强体健,但一来因为义父身体不好,没能好好教他习武,所以功夫很是粗疏。二来,他从未经过这种场面,难免心中紧张,战斗力也大受影响。
对面的那些强人显然很明白自己的优势,所以也没有一上来就贸然出手。而是利用言语威胁,施加压力,待对面拿刀的两个人精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再猛然出手,争取一击成功,也好减少自己这边的损失。
黄莺儿这边对对方的如意算盘也很清楚,但是却无能为力。现在他们是进退两难,进没有足够的攻击力,不但伤不到对方,反而可能会露出破绽给对方机会。退却没有足够的速度,自己这边除了杨克复,剩下两个恐怕不用对方追,跑不出半里地就会被累趴下。再加上现在是冬天,天寒地冻的,路上也很少有行人,想靠外援来解救只怕是痴心妄想了。
眼看着杨叔叔喘气的声音越来越大,手中的刀也似乎越来越沉,黄莺儿真是欲哭无泪。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己的性命以及杨氏父子的性命看来都要丢在这里了。如果只是一死,到也是一了百了,不必再为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心事烦恼了。但是,这群强人看着她的贪婪眼神,让她确信自己绝不会死得很痛快,受尽凌辱是肯定的。而更可怕的是很可能会被他们带回巢穴长期凌辱,到时候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想想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此时的黄莺儿已经彻底绝望了,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为了免受无尽的痛苦,她暗中将头上插的一根发簪拔下,紧紧的握在手中。只等到情况危机之时,便一把刺进自己的咽喉,以保清白。有了必死的决心,她反而平静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心急如焚,不知所措。虽然此次是为了搞清楚他的真实身份,才借着那个柳云燕去幽州府打探消息不在家里的机会出的城,结果才遇到强人打劫,但是她并不后悔。现在她唯一遗憾的是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去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了,而他只怕很快就会忘记自己。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她抬起头望着有些灰暗的天空,然后闭上眼睛,默默的祷告着,如果老天有眼,让我躲过这场劫难。再见到他时,我一定会对他立即表明心意,并将自己的身世和现在的处境和盘托出,绝不会对他再有半点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