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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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章度日如年
    第四看守所,黄昏时分。.:。
    申令辰和林其钊在探视登记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市检察、狱政来人,跟着狱警的脚步往重刑监仓走。
    又是聂奇峰的事,破天荒地主动要求见他了,本来这种人可以置之不理的,不过因为小木掺合的缘故变得有点微妙了,不管怎么处理吧,肯定不能坐视,他实在想不通,这个死刑犯人,还有什么想见他的,难道和游必胜一样,隔两天就交待件案子,然后把死期往后拖拖。
    对了,那位已经做古了,去年年底时候行的刑,死后凄凉无比,连来收骨灰的亲人也没有。
    一线呆的久了,对于这种事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千古艰难唯一死,濒死时的本性他见过不少,就现在,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五哥肖卓立,在狱中也是如痴如魔夜以继日的写自白书,罗列自己给国家做出的贡献,乞求宽大处理。
    这个自然是一片痴心,全成妄想,他恐怕连公开审判的机会都得不到。
    几人步履匆匆走着,规矩很严,要有检察和狱政在场,一切要记录在案。剥夺一个人生的权利,是刑法最凛烈的一面,那怕是一位十恶不赦的人,也会让观者心生肃穆,不是对这些恶人,而是法的无情。
    “他上诉了吗?”申令辰随口问狱政干部。
    “没有。”狱政给了一个相同的答案。
    申令辰稍稍意外,回问着:“那会是什么事?他的案子已经终结了,会不会临场了,又拖刑。”
    嫌疑人不傻,有时候比有关部门还会拖,隔三差五挤一点,能几年都拖着不交待完,可聂奇峰似乎不是,林其钊插了句道着:“不会吧,他是个死不回头那种,现在又残疾了,活着才叫生不如死。”
    “大部分快上场时都会怂的,蝼蚁尚偷生,何况是个人。”检察官道,对于嫌疑人的意外请求,他并不觉得意外,很多人快死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比什么时候都怕死。
    “呵呵……可能我们判断都是错的,反社会性格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
    申令辰如是道,却没有得到共鸣,但他心里觉得肯定是有什么事了,而且事由八成在容缨身上,可他却无从知道,这位和容缨又会有多深的感情。
    到地方,咣声门开,四人两前两后,不同的制式警服,林立地门前,狱警站在屋内一侧,楼顶上的武警已经持枪戒备了,并不是担心这样的残疾人还能越狱,而是在例行公事。
    “听说,你要见我?”申令辰问。←→ㄨ网
    “对。”聂奇峰坐在床上,睁开眼,淡淡应了声。
    申令辰注意到了,他身边摆着一套鲜亮的西装,这家伙,似乎在回忆青葱岁月?
    “我来了,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申令辰直接问。
    “我已经交待完了,杀人沉尸我都交待了,还有什么隐瞒的?”聂奇峰道,无所谓的口吻,像做了件简单的事一样。
    判断真的失误了,申令辰提醒道着:“我只负责你的甄别你的刑事责任,职权以外的事,我就帮不上你了。”
    “你应该知道,我是个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聂奇峰说着,把一页纸递上来,戒具被拉得当当直响,这页纸经过狱警检查,经过检察审阅,然后才到了申令辰手上,看过的两位,都是肃穆一脸,申令辰扫了眼,惊讶问着:“你要……捐赠器官?”
    “对,可以公开捐赠,采访都可以,我会按照你们说的认罪自白……这不是你们希望看到的吗?一个死刑犯的死前悔罪,愿意用他的罪恶之躯,给这个社会留下最后一点温暖……呵呵,好像是这样,我文化不高,不知道说的对不对?”聂奇峰突然笑了,很开心的样子。
    林其钊扫了眼,愣了,这可是对外宣传的大好范本,怪不得狱方一力支持。
    但是……这个反社会的家伙,怎么可能?他不解地看申令辰。
    申令辰略一思忖便明白了,直问着:“你有其他条件?”
    “没有,但我想知道,捐赠的话,我的家属可以得到多少钱?”聂奇峰问。
    这个申令辰不清楚,狱政干部回答道:“不算很多,配型手术医院会支付10到30万不等。”
    “够了,有点就行。”聂奇峰长舒了一口气,释然道。
    这事,似乎是好事,不管是捐出器官救人,还是悔罪表现,都是作为警察愿意看到的,只是这个奇怪的变化,让申令辰一行,让检察官一行都有所不解了,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都可能,唯独不应该发生在这种反社会性格的人身上。
    “这个事根本不需要我帮忙,狱方会给你安排好的。”申令辰惊讶地,轻声道着,此时看这位,却没有那么可恶了。
    “我会指定你是经手人,请把能得到了钱,给一个人……”聂奇峰笑容满面地道。
    “容缨!”申令辰脱口而出。
    “对!”聂奇峰笑了,笑得如春光灿烂。
    “我亲手抓的你、审的你,你相信我?”申令辰受宠若惊了。
    “是啊,你只会要我的命,肯定不会黑我的钱,呵呵。”聂奇峰笑道,给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申令辰凛然回道:“谢谢,这是对我最好的夸奖,我一定办到。”
    “谢谢!”聂奇峰微微颌首。
    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低头,那怕就指认现场,他都拽得像戴着镣铐的英雄。林其钊犹豫了好久,忍不住插了句问着:“我记得你好像有家属?”
    “有,结过两次婚,第一次离了,性格不合……其实不是性格不合,是被省体工队开除了,倒霉了,就离了……第二次娶了个小的,我出事她出走,特么的,卷走的钱不少啊……你们觉得那是家属?”聂奇峰无所谓地问。
    “容缨……好像是,戎武的妹妹?”申令辰说了句废话。
    “对,戎武把她领来时,饿得面黄饥瘦的,见人都不敢说话,其实我没给过她什么,就是领着她在食堂饱饱吃了一顿,她一直把我当亲哥……开除后我打地下拳赛,不止一次被人打到吐血骨折,他们兄妹俩给我端茶煎药的,一直就把我当家人……可惜啊,我却毁了她后来的生活,给她钱,给她什么都买,然后把她变得越来越像个小太妹了……呵呵,其实她是最无辜的,这一年多,你们没少查她吧?”聂奇峰说着,喜悦的表情,慢慢地悲戚。
    “还好,她挺过来了。”申令辰给了个无力的解释。
    “是啊,看到她这样,我也高兴……能求你一件事吗?”聂奇峰道,乞怜似地看着申令辰。
    申令辰心下恻然,直道着:“您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称谓换成“您”了。
    这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意外,聂奇峰挣扎着起身,狱警吓了一跳,吼着让他坐好,上面的武警吃了一惊,喝着让他坐正,却不料聂奇峰不管不顾,强行起身,拽得戒具哗哗直响,然后他拖着残腿,咚声跪在床上,向申令辰一行几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狱警一下子懵了。
    申令辰也懵了,急切说着:“快起来,有什么你说。”
    “我不给你们添麻烦,我不上诉……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快点死,别让缨子再在外面揪心了……我一天不死,她就一天不安生,她会拼命去找人替我上诉……我不是求你们可怜我,你们可怜可怜那孩子吧……她父亲是死刑犯,她从小就被继父虐待,戎武是没办法才把她领走的……戎武死有余辜,我死不足惜,可别让她背上我们的罪孽啊……求求你们了,我不上诉,我认罪……别让孩子再受折磨了,她挣不了多少钱,还得省出来给我送东西……求求你们了。
    聂奇峰倾诉着,咬牙切齿,却悲到涕泪,痛到恸哭,再也无法自制,再也没有那位巨奸大恶的悍勇!
    但在一众警察的心里,却肃然起敬。
    他咚咚再磕几个响头求着:“我知道你想保木林深……我没能力报复了,可也别让他再祸害了缨子……求求你们,让缨子走得远远的,别再呆在这儿……好吗?”
    说着,已经是涕泪长流了,狱警扶起了他,把他搀着坐好,第一次轻声安慰道:“你放心,一定想办法办到。”
    “谢谢……谢谢……对不起,我失态了……”聂奇峰抹着泪,频频向众警点头。这时候林其钊注意到,顶上的武警收回了枪,还是个半大娃娃,却也有些失态了,就着袖子抹了抹眼睛,他蓦地才感觉到,自己也失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里沁出一点泪滴。
    “我知道了,交给我你安心走吧!”
    申令辰却如铁石心肠一样,说了句,转身先行退出了。
    在铁门啷声关闭时,林其钊才发现,师傅申令辰躲在一隅,两手捂着脸,清晰地,不可抑制地,抽泣了一声………
    ………………………
    ………………………
    进去时是薄暮冥冥,出来已经是星河朗朗,来此那股子厌恶,在随着悲愤倾泻之后,林其钊莫名地觉得很通泰。
    和狱政、检察作别,他上车,给师傅开门,坐车上的申令辰讪笑了笑,他可不敢认这个弟子,可这个弟子把他当师傅伺候的一点都不含糊。
    “师傅,我怎么觉得,他不像反社会性格的人。”林其钊驾车走时,突来一句。
    “呵呵,西方人权,还一直认为死刑是反人性人权的呢。”申令辰道。
    “什么意思?其中有必然联系吗?”林其钊问。
    “不同情况,区别对待嘛,不能因为几滴鳄鱼的眼泪,就忽视它吃人的危险。”申令辰道。
    所以,给予这样的人同情是不值得的,林其钊却是反问着:“但他也博得你的同情了。”
    “对,作为人,值得同情;作为嫌疑人,法不容情。”申令辰道。
    “您的话,对我总有震耳发聩的效果啊,法与情您看得比谁都清。”林其钊赞了句,好奇问着:“那一对怎么办?有这么个疙瘩,恐怕解不开了。”
    这正是申令辰担心的,他更好奇地问着:“两人关系深到什么程度了?”
    “这个,我觉得您可以充分发挥想像,恨有多切恐怕爱就多深,我想,容缨更愤怒的,恐怕是小木一直在骗她。”林其钊道。
    恨到恨不得菜刀砍上门,这肯定浅不了,申令辰长叙短叹了一会儿,却是计无可出,对付嫌疑人智计不穷,可对付女人,明显就是门外汉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问着:“那小子,藏哪儿去了?”
    “被党爱民拐走了,估计追拐王去了,这种人,他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的,党爱民看表面是个傻大个,其实心眼不少,就一直窝着等机会把他带走呢。”林其钊道。
    “也好,让他和党爱民一块呆着,总比和大葫芦这群人呆着让人省心。”申令辰无奈地道。
    林其钊又问着:“那这事怎么办?”
    “你把情况给郭伟、毅青讲一下,让他们接触一下,年轻人容易有共同语言。”申令辰道。
    “好的,我跟师傅想的一样。”林其钊笑道,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推出去更好一点,他揶揄地道着:“剪不断理还乱啊,小郭喜欢毅青,毅青有点喜欢小木,小木又喜欢上了容缨,而现在容缨对他又恨之入骨,我怎么觉得像个韩剧里的情节啊,爱到乱套啊。”
    “错,没有爱才会乱套,这纠纠葛葛的感情,就是牵挂啊,别说正常人,就反社会性格的人,也剪不完。”申令辰笑着道,看到聂奇峰这样,他在悲戚之后,莫名地觉得心境也跟着开朗了。
    “您说,这小子能追到拐王吗?那可是个两省通缉分子,跑了有些年了,一直在犯案,犯的很巧妙,作完就溜,如果不是牵到R7伪钞,我估计皖省都不会下这么大力气去追捕。”林其钊随口一问,又到案情上了。
    “越难的才会越让他有好奇,但巅峰在哪儿,我还真不敢下断言。”申令辰道,自然是小木的巅峰,这一次挑战,他无从评判。
    “估计不好追,这类神出鬼没的拐子,比诈骗嫌疑人还要精……哦,电话。”林其钊说着,手机响了,这个时候一响估计不会是好事,他喃喃说着,肯定是有事了。
    接在车载免提上,他听到了市局调度的汇报,请求特训处出现场,而案情却是一个车祸,算算路径不远,林其钊调头直趋十七公里外的现场。
    闻讯而来的救护车、警车已经建立警戒了,现场有市局重案队的人员,林其钊和申令辰匆匆进入警戒区,一位现场驻守汇报,十八时三十一分,也就是一个小时前,这里发生了一起轿车追尾事故,致使一位司机死亡,另一位乘客重伤,交警在处理车祸现场时,发现了协查通报上的线索。
    在还冒着烟的车骸边上,两箱,全部是人民币,大致估算四百万面值。
    林其钊附下身子看时,看到了纸币上一个熟悉的字冠:R7。
    …………………………
    …………………………
    “详细情况是什么?”
    周群意下车,匆匆奔进楼里,迎接的几位经侦跟着,有一位汇报道:“滨海市发生一起车祸,18时31分,两个小时前,司机已经死亡,另一位重伤,车里发现了面额四百万的R7字冠伪钞,和我们在查的相同,樊科长正在远程辨识。”
    且说且行,可没有料到信息会在千里之外出现,奔回专案组时,樊赛丽正和滨海的经侦,通过显微放大、互传检索特征比对,当两类放大30倍的花纹完全重合时,樊赛丽一撇嘴道着:“没错,来源相同。”
    “好,好,那就好,正愁找不到线索呢,对方的主办是谁?”周群意问。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组织,应该在经侦上吧。”樊赛丽道。
    “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协作并案处理,梳理一下双方的发现,回头我向省厅汇报。”周群意安排着,几位属下各司其职,他要走时又想起一事来,问着樊赛丽道着:“樊科长,王寿和的追捕有进展吗?”
    “没有,官亭的警力正在回撤,那儿没有可查性。”樊赛丽道。
    “我没下命令啊,不是让他们全力查找吗?”周群意怒了。
    樊赛丽回头看看他,无奈一耸肩,没下文了。而下文周群意很明白,多警种衔接经常不畅,不畅的原因就在于,那帮刑警经常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悻然道着:“我知道了,又是党爱民?”
    “对,他们正在全力查找王寿和的下落。”樊赛丽道。
    “人撤回来,查王寿和的下落?他不清楚要抓的是什么人?那可是逃了数年的一个拐王。”周群意有点生气地道。
    “周组长,跨部门我真指挥不了他们,再说他们现在请了一个高手,没准真能刨出点东西来,反正也没进展,就让他们折腾呗。”樊赛丽软绵绵地,替党爱民说了句话。
    “高手?”周群意纳闷了,想起来了,嗤笑着问:“就是那个分析出在二三线城市,还有王寿和有个吸毒女人的?”
    “应该是。”樊赛丽弱弱答道,她现在都觉得太离谱了。
    “那让他们查吧,咱们连徐健、任国梁也指挥不动了是吧,和总队联系一下,继续换人,直到换个听指挥的为止。”
    周群意愤然甩手而去,樊赛丽傻眼了,看来这次,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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