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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章：静下心来
乌烟瘴气，满鼻子全是药味，入眼的，全都是急迫红肿着的双眼。
“母亲，你可算是醒了？”
漓钰双目泛红，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哭音。
“钰儿…”冷小熹贪恋地凝视着眼前的儿子。
很明显，漓钰很久没睡，血丝爬满了他的眼白，困倦的面色，平素喜欢干净的他，此刻下巴上密密匝匝的布满了青须。
伸手抚上他的脸，白得透明的手指，在他的脸上摩挲。
“钰儿，哀家这不是好好的，你干嘛要这样，别忘了，你可是一国之君。”
“母亲此话差异，儿子位高权重，可最终也还是母亲的儿子。”
漓钰说完此话，再次滴泪下来。
“御医，快给太后诊脉。”
“是，皇上。”
一个花白胡须，德高望重的御医上前，早有人准备好椅子，以及诊脉所必备的东西一一放好，翠儿伸手抬起冷小熹的手臂，放到御医面前。
御医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来，搭在冷小熹的碗脉之上，微微地迷了眼睛，整个房间顿时便异常的安静，此刻，若是有一根针掉在地上，都会发生巨响。
片刻的安静之后，御医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他起身跪倒在地。
“皇恩浩荡，太后龙体无恙了，无恙了。”
周遭的空气再次跳跃了起来，欢乐的气氛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太后，你可算没事了。”翠儿不顾身边有皇上在，没大没小地握住冷小熹的手，欢跳起来。
“太后，你可把奴才给吓死了，奴才还想着，若是太后醒不过来，小香子也随太后一起去了。”
小香子喜极而泣，不管不顾地说出他心中所想。
冷小熹身边的人就是如此，房间内的人自然也见怪不怪，漓钰更是不会跟下人计较，旁人就更无权谴责。
所有人都因翠儿跟小香子的表现而笑。
婉儿跟漓钰一样，衣不解带地守了冷小熹三天三夜，寸步不离，哭红了眼。
就连她这几日身子不适，那个该来的东西没来，她都没敢启齿。
现在，婉儿见冷小熹没事了，她这才移步上前，轻轻地拉了下漓钰的衣袖。
“皇上，龙体要紧，你这一守就是三天三夜，现在母后也醒了，你不如去休息，这里有臣妾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是啊！钰儿，哀家没事了，你快去休息。”冷小熹顺着婉儿的话头劝漓钰道。
婉儿见冷小熹也是如此，心中感恩，她转身面对小熹道。
“母后，你可算是醒了，婉儿，还以为……还以为？”婉儿说完此话，自觉不对，话头一转，梨花带雨地又吐出一句话来。
“母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涕泪带笑的话语，听着畅快，却又叫人心酸，满屋子的人都哭哭笑笑起来
“是啊！太后娘娘，老佛爷，您福大命大，是咱燕国的福气啊！”
众多人恭贺声此起彼伏，冷小熹始终面带微笑，她美目在人群中搜索着。
畅快的她很想，很想见到那个人。
她想知道，他打了自己此刻会是什么反应！
他后悔了吗？
他是不是很自责？
没有。
这里没有他。
他果然没在这里！
好心情忽然就低落下来，周遭的人忽然见皇太后，方才还明媚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被蒙了一层灰。
不用说话，大家也知道，此刻皇太后忽然间情绪低落的原因。
空气沉闷了下来。
漓钰黑着一张脸，默不作声！
他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些什么？
自己对于父亲的处理，究竟是对不对？
母亲是否怨恨父亲，他吃不准。
“皇上。”乖巧的婉儿深知冷小熹的心思，同样把握不准的她，轻轻地触碰了漓钰一下，用眼神问他，该怎么办！
“母后，父亲，父亲他…”
心再次沉了沉，冷小熹摆手，不让漓钰说下去。
他不回来，不会在这里，他就真的这么恨自己？还是？他被钰儿？他心中对自己有没有牵挂？
冷小熹阴郁沉思的眼神，漓钰怎肯离开这里一步，他心中有太多的话儿，要跟母亲说。
“母亲，你别找了，那个人，朕已经把他收监了。”
“收监？”冷小熹惊诧的眼神落到漓钰的脸上。
“他可是你的生父？”
“可他打了你，还打的那么狠，害母亲差一点…就…”
漓钰说到此，声音哽咽，眼圈再次泛红起来。
“钰儿，世间，哪对夫妻舌头不碰牙？夫妻之间偶尔都会有误会摩擦，我都不怪他，你为何如此。”
冷小熹说完，挣扎着起来，漓钰见此伸手相扶。
“钰儿，听母亲的话，你父年岁不小，身体又不好，他怎能受得了牢狱之苦，快，快叫人放他出来。”
“母亲？”
“别废话，让你放就放。”冷小熹的果决态度，漓钰怎敢不从，蹙眉，他回身他冲着门外的李乐道。
“快叫人去大牢，放那个人出来。”
“是，皇上。”李乐领命出去，冷小熹这才松了口气。
偷偷的，她攥紧了拳头，手心中那颗药丸还在，她再次地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的确确的见到了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皇宫一角，绿树如茵的偏僻之所，这里便是皇家关人的地方。
平素的这里，一般大都关那些犯了错的嫔妃们。
这里很少关男人。
而今，这里居然把太上皇给羁押在此。
房门打开，是一条悠长往下走的长廊，长廊的两边是一个连着一个的独立房间。
靠近大门的第五个房间里内，漓博明已经在这儿整整住了三天。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光线昏暗的房间，一张单人床上，摞叠着整齐干净的被子。
漓博明坐在床上，背靠着墙，紧闭着眼睛的他，眼窝深陷，下巴上的胡须跟漓钰一样，密密匝匝的遍布脸上。
床前的那张木质桌上，一连三天的饭菜摆在哪儿，明眼人一看就都知道，在这三天来，他水米未进。
这几天，漓博明被漓钰关进大牢，心中被懊悔撕扯吞噬，他一点也不怪罪漓钰的所为，甚至于他还怪罪漓钰对他没有用刑。
在这三天里，除了前来送饭来的衙役，便再也没有别人。
漓博明很想知道外面的事情，他想知道冷小熹怎样？
可是，不管他怎么问送饭的衙役，这些衙役们，全都一个模样，嘴巴像是被贴了封条般，死活都不开口回答他的话。
气得他一连三天，一粒米都不肯吃。
静下心来的他想，反正冷小熹注定是恨死自己了，自己打了她，丢了面子，活着也是被世人嗤笑，若是那样，死了倒也干净，还省得冷小熹怨恨。
如果如此，他身体上的痛，也许就能抵消他心中的疼。
小熹，小熹你怎样了？
事情自此，漓博明扪心自问，就算是自己身体残了又能怎样？就算自己被全天下人嗤笑又能怎样？
身为堂堂大丈夫，正人君子，怎能抬手打人，并且打的还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心中懊恼的不行，漓博明半眯着眼睛，呈僵死状。
牢狱里很黑，很暗，忽然，多年养成的敏锐，他真切地听到，从墙角处传来的细微声响，传进他的耳鼓。
睁开眼睛，有小老鼠瑟缩地活动，小老鼠耸动它小小的鼻尖，绿豆大明亮的眼睛，远远地窥视着桌上的饭菜。
漓博明见此，身子前倾，伸手拿起桌上的饭碗，弯腰放到地上。
“嘘嘘，快吃吧！”
小老鼠许是饿急了，也不害怕，嗖地一下跑了过来，小老鼠显然是饿急了，它不管不顾地伸出爪子来，从碗里抓出几粒米来，两只小爪子捧着就吃。
吃了几口之后，小老鼠眨巴着晶亮的黑眼珠子，忽然就折转身子，跑了回去。
就在漓博明诧异之时，那小老鼠再次出现，只是这次，小老鼠的身后一溜地跟着十几个老鼠出来。
这十几个小老鼠也不怕人，来到饭碗前围着，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漓博明见此，鼻子发酸，心中感慨，小动物尚且如此顾念亲情，而自己……
他顾不得身子屋里，顾不得床底下潮湿发霉的空气，他弯腰，把桌上的杯碗一一地放到地上。
那一家子老鼠见漓博明如此，纷纷地睁着明亮的小眼睛看了看漓博明，见他确实毫无恶意，这才又狼吞虎咽了起来。
漓博明见此，不由再次感概，动物尚能如此，自己怎就心胸狭窄，那般对待小熹，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
想到此，一滴泪顺着他清瘦的脸颊滑落下来。
生平，漓博明第一次这般孩子气的哭。
小的时候，就算是尤氏百般刁难他，他从不掉一滴眼泪。
而这次，他哭了，他为自己而哭，更为冷小熹哭。
小熹也不知怎样，脑子里，眼前，全都是小熹双目紧闭，眼角滑泪的样子。
小熹，小熹，你怎样了？你是不是…
他不敢深想，他甚至于心中祈祷，若是小熹去了，他也随着她一起而起，这何尝不是幸福。
就在漓博明想东想西之际，牢狱的大铁门咣当一声打开。
那一大家子用餐的小老鼠，被吓得四散跑回了洞穴。
漓博明心中不爽，暗怪来人，来的真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