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C区那边,他们的士兵人手一支突击步枪,背心式防弹衣,还有防空战车,多阔气的武器配置……啧啧,真是令人羡慕!”
“嚯,这不过是他们的标准配备!想想那些昂贵的单兵夜视器材,先进的喷气式飞机,战斗力一流的重型航母,那才真的让人羡慕呢!”
“没办法,谁让他们有个伟大的国王呢?”
“嘘……这种话可千万别乱说,要是被宪兵听到了,没准审你个叛国罪!”
“嗯,知道,这不随口一说么!”
“祸从口出,万事小心!要出了什么岔子,没人会为我们这种小兵说情!”
“唉,事事谨慎,时时小心,就跟西班牙在国际上的处境一样,越是谨慎小心,越是被人欺负!看看人家爱尔兰,这几十年来大小战争一场不拉,结果越打越强,连意大利这样的老牌强国都能轻松干趴下!”
“嗨,莫论国事,莫论国事……”
说话的这两名哨兵,穿戴着西班牙海军陆战兵的制式服装,各自背负一支7.92毫米口径的M1916式步枪,他们值守在西班牙东南部卡塔赫纳海军基地的一处哨塔上。在这个足以俯瞰海港的位置,包括“C区”在内,整个海军基地尽收眼底。
视线中,那个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C区”乍看起来跟周围的环境没什么不同,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个区域用铁丝网墙跟周边分隔开来,里面的士兵虽然穿着西班牙海军制服,无论单兵装备还是战斗车辆都不属于西班牙的列装体系。
这个奇怪的“C区”之所以存在于卡塔赫纳海军基地,还要追溯到30年代初期西班牙与爱尔兰签订的秘密军事协定。根据这项密约,西班牙在爱尔兰本土的科克、什利格,爱尔兰在西班牙本土的拉克鲁尼亚、卡塔赫纳,各设立一处“港中港”式的秘密据点。任何一方卷入战争,另一方都有义务保证“港中港”在战争期间的安全和畅通。也就是说,只要两个国家不在某一场战争中身处对立阵营,都将为对方的海上作战行动提供一份特别的保障。
基于这项未雨绸缪的军事约定,新联合王国和奥匈帝国联合对意大利开战之时,卡塔赫纳俨然成了新联合王国海军在地中海的战略支点。这里不仅驻扎有数百名训练有素的海军陆战队员,还储备了大量的燃料、弹药以及供舰艇、飞机使用的维修配件,码头旁的装卸设施和维修器械也是一应俱全。开战消息传来,卡塔赫纳海军基地“C区”全面提升戒备,铁丝网墙之内随处可见荷枪实弹的哨兵,而在各处建筑顶部和开阔地带,平日用防水帆布包裹的防空枪炮都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午后,在卡塔赫纳海军基地司令部的走廊上,一名上尉军阶的西班牙军官压低声音对他的同伴们说道:“哎,最新消息证实,联军昨天一天干沉了包括两艘重型航母在内的四十多艘意大利舰艇,而且,绝大部分战绩是新联合王国海军舰队取得的!”
另一名年轻的中尉军官嬉笑道:“这么说来,你跟巴列霍上尉的赌局赢面很大啊!哎,赌注是多少来着?2000比塞塔?”
这名方脸的上尉军官摇摇头,伸出五个手指头。
在这个由德国主导世界经济的时空,西班牙的整体经济状况一直是稳中有升,比塞塔对马克的汇率也长期稳定在2.4比1的水平上。1949年时,一名西班牙海军上尉的月薪水平约1500-2000比塞塔,5000比塞塔相当于两三个月的薪金,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赌注了。不过,看到上尉军官的五个手指头,旁边几名军官并未流露出惊讶之色。从他们平日吃穿住行的种种花销来看,显然都不是指着军人薪金过生活的主。
在这几个年龄相仿的军官当中,军阶最高的是个蓄着唇胡、身材瘦高的海军少校,他的发式、胡形乃至容貌都跟年轻时候的阿方索十三世颇为相似,所以同僚们私底下都戏称他是国王的私生子。事实上,这位少校出生在北方一个有资格出入王室活动场合的贵族家庭,跟王室成员存在某种瓜葛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在方脸上尉显摆了他的赌注之后,少校似有所指地说:“这场战争会不会拖上一个月或是更长时间,现在还很难讲,倒是我们参战与否的悬念,应该很快就会揭晓了。”
先前那名中尉瞪眼道:“悬念?新联合王国海空军实力何其之强,意大利海空军战力何其之弱,我们参战必定是稳赚不赔啊!”
少校瞟了中尉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分析道:“考虑到德国跟新联合王国的紧密关系,即便德国不直接参战,也不会坐视意大利人翻盘,所以从短期利益来看,我们参战确实稳赚不赔,可是你们不要忘了,我们跟意大利人隔海相望,而新联合王国跟意大利人隔着欧洲大陆。我们此时若是参战,对意大利人来说无异于趁火打劫,他们今后一定会想方设法进行报复。”
方脸上尉却笑道:“谁知道此战之后意大利是否还能以一个国家的形式继续存在呢?”
少校辩驳道:“如果意大利这样一个大国就此消亡,那国联也就失去存在的意义了!”
方脸上尉瞧了瞧另外几个人,遂提议道:“既然意见对立,何不赌上一局?”
少校正欲应下,却见走廊里匆匆过来一名参谋官,他走到近旁,朝军官们挤眉弄眼道:“他们马上就到!”
他口中的“他们”,是指即将前来协调军务、部署作战的新联合王国海军参谋人员。一行数人上午从利默里克飞抵马德里,前往西班牙总参谋部和海军司令部对接各项事宜,再从马德里直飞卡塔赫纳。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参谋团队将会在卡塔赫纳逗留至战争结束。
听闻那些特殊的客人即将抵达,刚刚一直没有吭声的另一名西班牙海军上尉发话道:“好了,先生们,也许我们的争论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参战与否,想必马德里王宫已有定论,我们还是早做准备吧!”
军官们就此散了,不多会儿,他们又一同跟随卡塔赫纳海军基地司令塞巴洛斯少将在司令部门口迎接远方来客。这些新联合王国海军军官穿着卸去了军队标识的深蓝色军服,举手投足间尽显军人的刚硬姿态。看得出来,地中海特遣战斗舰队前一天的出色表现让这群军官对战争前景充满了自信,或许在他们看来,接下来的行动如同一场行军跋涉,抵达胜利的终点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此次带队来到西班牙的,是新联合王国海军参谋部的作战部长威廉-沃特斯中将,44岁的他在59岁的塞巴洛斯少将面前显得精神抖擞,气度不凡,而塞巴洛斯少将可说是西班牙军队将领的一个缩影——年迈、臃肿、沉稳、迟钝。
在会议室落座之后,有着四分之三德国血统的沃特斯中将开门见山地告诉塞巴洛斯少将,西班牙总参谋部和海军司令部已签署了特别授权书,允许他在战争期间征调卡塔赫纳的一切物资和人力。现在,他需要基地司令部征用尽可能多的驳船、修理船以及浮船坞,以备不时之需。
“恕我不能理解!”塞巴洛斯少将不温不火地回应说,“据我所知,你们的舰队昨天不但把意大利人打得落花流水,自身还没有什么损失,大量征募驳船、修理船、浮船坞用意何在?”
沃特斯中将回答道:“战争是由各种可预料和不可预料的因素构成的,所以我们必须要做好尽可能充分的准备。”
塞巴洛斯少将没有质疑对方的要求,而是询问说:“若是我们征募来的民船塞满了港口,贵国后续舰队抵达之后该如何安置?”
“这不是问题。”
沃特斯停顿了一下:“事实上,按照国际中立法的条款,战争期间,我们的舰队不能在你们的港口长期驻留,所以,相当一部分维修和补给工作需要在港外进行。”
塞巴洛斯少将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意大利人就没有理由袭击我们了!”
“最好不要抱这样的侥幸心理,尊敬的塞巴洛斯将军!”沃特斯眨眼道,“在战争结束以前,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这话让塞巴洛斯少将感到不快,他稍稍挪动了一下塞在椅子里的身躯:“关于战争期间卡塔赫纳港的海上和空中防务,不知总参谋部和海军司令部有无定论?”
“这是个敏感问题。”沃特斯答道,“在西班牙确定参战以前,我们不便于介入你们的防务,但如果阁下认为有必要,我们可以承担起部分防务。”
塞巴洛斯少将双手放在肚皮上,拇指相互绕圈,就这样盘算了一会儿:“具体防务分配,待贵国舰队抵达后再行商议,如何?”
沃特斯抬手看了看表:“我们的地中海舰队大约在7至8个小时后抵达。”
听到这个答案,在场的西班牙军官们一片哗然,然后以他们特有的语速交头接耳。过了一会儿,塞巴洛斯少将才咳嗽了两下,示意手下军官们收声。
“我以为贵国地中海舰队会在巴利阿里群岛水域稍作逗留,观察一下敌人的反应再展开后续行动。”塞巴洛斯少将道。
沃特斯淡然一笑:“如果意大利海军有胆量调派主力舰队追杀过来,奥匈帝国舰队正好一举杀出亚得里亚海,把意大利南部搅个天翻地覆,而我们则会用一顿丰盛的筵席留住意大利舰队的大多数舰艇,让它们再也见不到塔兰托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