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秦百川，眉宇间颇有些蛋碎之意，摇头道：“就算你是秦百川还能如何，难不成秦先生想凭借身后的背景，欺压我们这些善民，”

　　“秦某绝对沒有那个意思。”秦百川再次抱拳鞠躬，道：“我找您二弟吴老前辈的确是有要事相谈，请老爷子行个方便。”

　　“我给你行方便，只怕别人不给我方便。”吴老爷子露出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道：“秦先生需要鞋子，只怕是给极乐教的那些孩子穿吧，实不相瞒，我有一个远房的侄子也在贵军……这样吧，留下杏花酿，我再额外赠送五百双，这总可以了吧，”

　　“老爷子，秦某也是生意人，深晓公平买卖这生意才能持久的道理，若是拿了这一千五百双鞋子，秦某可占了天大的便宜，这种事我不干。”见吴老爷子死死的抓着酒坛不放手，秦百川欲擒故纵的道：“算了，吴老爷子帮不上忙也行，秦某这便回去了。谭教头，带着酒，走吧。”

　　“且慢，”谭教头作势去拿老爷子手里的酒坛子，吴老爷子好像被人抢了宝贝一样，死死的把酒坛子抱住：“秦百川，你真要玩的这么绝，”

　　“吴老爷子，你这话说得可真奇怪啊，”在场人有不少围观者，纷纷开口：“人家秦先生大过年的送酒过來，无非是想拜访你的家人，这等好意你怎么还拒绝啊，就算拒绝也行，你好歹把酒还给人家啊，”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里面有内幕，”一个尖嘴猴腮的狗仔队嘿嘿笑道：“别看吴掌柜是吴家的长子，可真正做主的是他的弟弟，据说啊，他弟弟当年因为一些事情被排除在工部之外，一怒之下便说了，吴家任何人终生都不再为朝廷效力，”

　　“那又怎么了，”有人不解的道。

　　“你说怎么了，吴老爷子开了鞋店，其中一大部分生意就是面向达官贵人，你说说，他二弟能不生气，”尖嘴猴腮的狗仔队嘿嘿笑道：“我可是都知道，吴老爷子在外面风风光光，可见到他弟弟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那也是吴家的家里的事情，现在秦先生有求于人，他不帮忙就得把礼物还回去，否则跟生抢有什么两样，”先前说话那人对吴家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你是猪啊，吴老二对朝廷有气不敢发，那年楚老爷子抢了他的风头，成为工部尚书，吴老二心里岂能舒服，楚老爷子來江陵之后，吴老二主动退出三十里，就是不愿跟楚老爷子在一个地方，”狗仔队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楚老爷子的杏花酿一向有名，吴掌柜嗜酒如命，可碍于弟弟的关系又不好上门去讨，这回秦先生送都送上门了，他又岂能善罢甘休啊，”

　　周围议论的声音十分嘈杂，不过听了个大概之后，秦百川先前的疑惑顿时解开了。想來吴老爷子喝不到杏花酿，便时常在下人面前墨迹，所以小丫鬟听到他带來杏花酿之后一改之前的态度，赶紧去通传。

　　“吴老爷子，里面还有这许多隐秘，”总觉得三个老头子都有些孩子气，秦百川忍不住失笑道。

　　“笑吧笑吧，江陵尽人皆知的事情，沒什么大不了，”被人揭穿了老底儿，吴老爷子面色微微有些涨红，有心赶走秦百川可又舍不得美酒，犹豫了许久，对美酒的渴望战胜了对弟弟的恐惧，吴老爷子哼道：“你见我弟弟可是为朝廷做事，”

　　“秦某不是官场中人，又怎会为朝廷做事，”秦百川见他语气松动，笑道：“是秦某个人的事情，等见过吴老前辈，我自会和盘托出。”

　　“好，”吴老爷子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算那个楚老顽有种，知道老子就好他这一口，要不是你带來杏花酿，就算给我万两白银，我都不会看上一眼，”老爷子狠狠地吐了口吐沫：“我可以带你去，不过，我弟弟见不见你，我管不着，”

　　“能带我过去秦某便已经心满意足。”事情有了着落，秦百川心里欢喜，吩咐道：“谭教头，去把剩下的美酒拿來，让老爷子当面验证真假。”

　　“不用了，小老儿信得过楚老顽的信誉，來人，都给我搬到酒库，好好封存，切记不可传到二爷耳朵里，”吴老爷子大声吩咐了一句，又对秦百川道：“小老儿既然帮你做事，那闲钱五百双鞋子的赠送便取消了，千双牛皮鞋子，千两银子，交钱，”

　　“应当。”这老爷子也是个爱财的主儿，秦百川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张千两的银票，那小丫鬟接在手里，表情复杂的看了一眼秦百川。换成以前经手千两银子，她必然要欢呼雀跃，可此时她心里有点不舒服。水牛皮对外说是很贵，可其实边边角角的材料都能用上，一两银子的成本都虚报了……哎，看着偶像上当，小丫鬟超级揪心。

　　“老爷子，这些鞋子是给极乐军的孩子们，每人两双，因为尺码不同，所以希望在定做的时候能够有人去测量一下……”秦百川提醒道。

　　“用不着你说，小老儿知道怎么做。”吴老爷子是急性子，等酒水安顿好之后，大手一挥：“走吧，去清水镇，”

　　吴老爷子说走便走，秦百川赶紧让谭教头扶着他上了马车。一路上，秦百川多次开口旁敲侧击的询问吴二丫的事情，可是吴老爷子始终三缄其口，除了必要时提点谭教头行进方向之外，甚至都沒跟秦百川说一句话。

　　出了城，外面便是平坦的官道，路上行人稀少，谭教头纵马如飞，原本需要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只耗费了大半个时辰，前方便隐约可见一座名为清水的小镇。进入镇中，吴老爷子让谭教头放慢马速，这才主动跟秦百川道：“秦先生，想來你也清楚，我那位二弟便是宁折不弯的性子，言语当中若是有所冲突，还请莫要见怪。”

　　“不会，秦某这次请吴老前辈出山，便做好了三顾茅庐的打算，无论老前辈如何刁难，我都认了。”秦百川非常谦虚。

　　“只怕先生好意，我那二弟不能理解。”吴老爷子指挥谭教头在一栋清幽的小宅门口停下，略有些头痛之色，道：“待会不管秦先生听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还请替小老儿保密。”

　　“嗯。”秦百川不太明白吴老爷子为何要叮嘱这么一句，但还是答应了一声。

　　“走吧。”都已经到了门口，老爷子也不能不去，无奈的从马车上下來，他轻轻扣动柴门。

　　“谁，”让秦百川意外的是，并未看到小宅之内有人出來，却传來了一声冷喝。

　　“额……二弟，是我，你大哥。”吴老爷子稍稍提高了一些声音，秦百川这才注意到，在柴门的旁边有一个铁皮喇叭，喇叭中空后面连着一根竹竿，直接通到房中。他当即便笑出声音，空管传话，望江楼的回声结构便是采用这个原理，似乎也是最早的电话雏形。

　　“大哥，”喇叭里传來不屑的轻哼，吴老二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你不去舔官府众人的屁股，來老子这里干什么，滚蛋，老子沒你这个大哥，”

　　吴老爷子好歹也是五十几岁的人，被自己的二弟如此嘲弄老脸顿时臊得通红，秦百川这才明白为何吴老大不让自己说出去，大颂可有长兄为父的说法，吴老爷子这个当大哥的被弟弟如此呵斥，传扬出去吴老爷子的脸面也就算丢尽了。

　　“二弟，我知道你对我有诸多不满，可大哥早就解释过了，我做鞋子是为了谋生，官府有人要，我总不能把客人往外赶吧，”吴老爷子声音里带着哀求：“这回也不是大哥找你，而是咱们江陵的一位才俊，想要……”

　　“你给老子住口，做鞋子为了谋生，这天下谋生的手段多了去，为什么偏要做鞋子，说什么不能把客人往外赶，客人让你吃屎你吃还是不吃，”吴老二的声音从喇叭当中暴怒的传來：“老子不认识什么江陵才俊，也不想见，吴老大，我告诉你，若是再有人给你灌几坛猫尿，你便带人过來找我，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大哥，”

　　“二弟……”吴老大面色越來越红。

　　“滚，”喇叭当中低沉的传來一个字。

　　“这……这……”吴老爷子喃喃着不敢开口，回过神满脸燥热的看着秦百川：“秦先生……你看到了……我早说过，不是我不帮忙，实在……哎，无能为力。”

　　“难为吴老爷子了。”秦百川觉得吴老二有些过分，别说是秦兄弟了，就算自家的狗也不该这么呵斥吧，吴老爷子摇头沒说什么，秦百川犹豫了一下，走到喇叭跟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吴老前辈，在下江陵秦百川，有事相求，请老前辈赐于一见。”

　　“老子让你们滚，要见老子的人多了去，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吴老二声音里几乎都要喷出火焰，怒骂了一句之后忽然语气变得疑惑：“等等，你说你是谁，秦百川，”

　　“正是。”秦百川都已经被老头骂出了火气，但不知他为何口气缓和，因此也压制了性子。

　　“可是那个被吕士高吕大人引为忘年交的秦百川，”吴老二低声道。

　　“正是在下。”秦百川稍微松口气，看來这老头跟吕士高认识。

　　喇叭那头沉默了许久，秦百川也是耐着性子沒有说话，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原本紧闭的柴门无人自开，喇叭里传來吴老二的声音：“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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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了一个月，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