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去,”秦百川环顾了一下谭教头三人,等他们再次摇头,秦百川这才笑道:“不去也行,将你们的兵器给他们。”
言毕,指了指五音和武夫。
谭教头心里倏然一惊,本不想交出兵器,可秦百川目光深邃,似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他又不敢开口拒绝。犹豫间,只听秦百川又道:“怎么,不是说以后给我做手下,第一条命令就敢不听,”
“先生,属下绝无此意。”谭教头摇头:“只是在武者眼里,兵器便和身家性命一般重要……”
“不是说要你们脑袋都会主动割下來,那还在乎什么身家性命,”五音嗤笑一声:“谭教头,在长寿宫的时候,你似乎经常对我们强调的一句便是,服从,绝对服从,”
“好。”谭教头暗中咬牙,从身上摸出一把黑漆漆的匕首扔给五音,其余二人也是拿出匕首,递给秦百川和武夫。
“武夫,你跟谭教头也是老熟人了,在这陪他们聊聊天。”长寿宫的匕首入手甚重,秦百川拎在手里掂量了半天,忽然开口。
“先生……”那李明秀虽服用了去功散而且又五花大绑,但武夫依旧担心他会突然发难对先生不利。
“无妨,你就在这仔细看着,不许让谭教头等三人离开你的视线。”秦百川挥手制止武夫下面的话,目光阴冷的道:“谭教头,不管你暗中做了什么打算,今日秦某必杀李明秀,”
“属下只是程公子的命令,不敢有任何想法。”谭教头勉强一笑,微摇了摇头。
“不敢,”秦百川对五音打了一个眼色,五音将手里的匕首抵在李明秀的喉结上,只听秦百川笑道:“你们的程公子算无遗策,可也不要把秦某当成傻子,从千金赌坊出來,你们故意安排两辆马车,无非就是让李明秀离开我的视线,暗中再把解药给他。到了地方,你们故意不跟秦某前往,便是想给李明秀逃走的机会,你们若是在场必然要出手阻拦,到时候李明秀插翅难飞,终究是死路一条,你们若是不出手,又怕秦某去程公子那里告你们一状,是也不是,”
“先生,我等绝无此意。”谭教头心里惊慌,可脸上还是做出镇定之色,用力摇头。
“到底什么想法你们心里有数,这区区一根麻绳束缚不住李明秀,再加上五音如何,”秦百川眼里杀机四射:“武夫,在这里给我看好谭教头,他们但有任何动作,格杀勿论,今天就算天王老子在这,李明秀,必死,”
“走,”五音只当先生心里恼怒,要拿李明秀泄愤,手里的匕首翻转,一下敲在李明秀的脖颈上,怒声催促。
李明秀也不说话,只是对谭教头等人微微点头算是告别,便在五音的控制下,缓步钻入了茂林当中。五音拎着匕首紧随其后,秦百川则是不紧不慢的跟在最后,谭教头看着三人的背影,目光闪烁,低头不语。
有秦百川前面的提点,生怕李明秀功力已完全恢复的五音不敢有任何大意,这一路上便好像亮出獠牙的猛兽,只要李明秀有一点轻举妄动他便会扑上去咬开他的喉咙。不知是沒有机会还是秦百川猜错了,李明秀始终面色淡然,顺从的來到半山腰。
“先生。”五音寻了一处地方,面色狰狞的询问秦百川,只需先生一点头,他便会割下李明秀的脑袋。或许是感受到匕首上传來的杀机,李明秀面色微微有些涨红,不管平时再怎么不看重性命,但是到生死关头情绪上难免会有一些波动。
“五音,仔细看看,周围是否有眼线,”秦百川靠着一棵树木,颇有些喘息。
“是。”五音竖起耳朵听了半天,舔着嘴唇道:“先生,并未发现异常,现在杀了他,神不知鬼不觉。”
“沒有便好。”秦百川等气息恢复平静之后,淡淡的开口道:“五音,刺李明秀肩膀一刀,无须太深,让他的鲜血喷到你的身上便可。”
“只刺一刀,而且还是在肩膀上,”五音有些疑惑,甚至是怀疑自己听错了,李明秀也是皱眉,想要回头看着秦百川,可五音的匕首就在脖颈上,他不敢转身。
“是。”秦百川认真的点头:“黄石岛上,我受伤的部位就在肩膀,你这一刀下去,我跟李明秀的恩怨也就两清了。”
五音嘴唇动了动,似还想劝说秦先生,但见他面色决然,五音也不敢多说,嘴里嘟囔一句“便宜他了”,手上锋芒爆闪,噗得一声刺入李明秀的肩膀。同样未弄清楚情况的李明秀不闪不避,一阵钻心的疼痛传來,他死死的咬住嘴唇,任由鲜血喷溅,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帮他解开绳子。”秦百川又下了一道命令,五音一刀挑断他的绳索,抽身退回到秦百川身边。
李明秀缓缓回头,怔怔的看着秦百川,他实在想不出在人前表现得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秦百川为何要放他一条生路。
“还愣着干什么,”秦百川嗤笑一声:“秦某对你的仇已经报了,德生公还要不要找你的麻烦,秦某管不到,也沒那个能力。走吧。”
“我需要一个解释。”李明秀心里有点不太平衡,其实秦百川猜得沒有错,程公子给自己吃了药是真,可在來到这里的路上,谭教头的确命人将解药给了他。从表面上看,程公子对他还算有情有义,起码给了他一线生机,可如果秦百川在千金赌坊直接杀掉他,或者就让五音贴身看护,他还是无法逃出升天。本以为今日决计是必死之局,却沒想到峰回路转,秦百川竟沒有取他性命。
“我刚才解释了还不够清楚,你让秦某肩膀受伤,我便刺你肩膀一刀,公平公正,童叟无欺。”秦百川斜着眼哼道。
“想想当日黄石岛的局势,这等报仇的手段倒是轻了。”李明秀目光平静的看着秦百川:“明秀也素知先生是一个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的商贾,到底有何目的,便不妨明说。”
“我不杀你就是别有目的,”秦百川挑眉道。
“在我看來,的确如此。”李明秀丝毫沒有退让:“先生对我有活命之恩,想知道什么便尽管问,但凡能说的,我自当知无不言。”
“李明秀,你少在这给我扯淡,你这条命本來就是我要來,对你哪里有什么活命之恩,另外,你也别太看得起自己了,秦某在你身上沒什么想要知道。”秦百川冷哼一声:“若非要说一个放你的理由,那就是你不过是人家手里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从你的身上我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以后,对你不过有一丝怜悯罢了。”
“就这么简单,”李明秀还是不信。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秦百川撇嘴道:“你反叛德生公我就觉得奇怪,你只要再安安稳稳的过几年,便会顺理成章的成为沿海军的完全话语人,可你偏偏选择了叛乱,当时我就在想,这必然是有一个更强大的势力,给了你德生公甚至沿海军都给不了的好处,所以你才不惜以身犯险。”
李明秀咬了咬嘴唇沒说话,秦百川又道:“在安阳的时候我便有种预感,好像陷入了某种圈套当中,当见到你,见到程行云,再见到那个谭教头之后,秦某原本心里的疑惑几乎全解,你背后到底是何人才操控,答案似乎也是呼之欲出了。”
李明秀将信将疑的看着秦百川:“先生也猜到,在整个势力当中,明秀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所以大发慈悲放我一条生路,”
“可有可无倒也不对,只不过跟秦某的价值比起來,你差了一些。”秦百川将问題看得透彻,转身道:“总之,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从此刻开始,秦某跟你再无仇恨。你是回千金赌坊程公子的身边,或者就此退隐江湖,这些跟秦某也再无关系,我只提醒你一句。”
秦百川声音徒然提高了几分:“今天我能放你,他日我便还能再抓你。你若还敢跟秦某为难,到时候我保证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着,秦百川也不再理会李明秀,顺着來路缓缓下去,五音在鞋底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眯眼道:“先生是想造成已经把你杀你的假象,这现场如何伪造你应该清楚。”
即便到现在,李明秀也不敢相信秦百川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他,听五音嘱咐,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五音也沒有停留,展开身法便追了上去。
“先生……”小心翼翼的來到秦百川身侧,五音觉得有些可惜:“李明秀是那姓程的一条臂膀,为何不将他杀了,”
“你怎么也这么啰嗦,”秦百川摇头道:“理由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杀一个李明秀不难,可却不会让姓程的,或者说让他背后的那个大人物伤筋动骨。我的想法很简单,要么不报仇,一旦报仇就必须斩草除根,”
“可是……李明秀若是返回千金赌坊……岂不是凭空还了他一大助力,”五音还是不太能接受。
“他不会回去。”秦百川摇头,道:“在安阳的时候我跟李明秀打过几次交道,虽是替人做事,但他心高气傲,未必愿意轻易屈服。那程行云如果真的是幕后首脑也就罢了,可他明显也不过是一个傀儡,若是沒有这档子事儿李明秀为了前程倒是能配合他,可眼瞅着这次连命都要搭上,李明秀至少能看清许多事。要么心灰意冷就此隐退,要么隐藏起來伺机而动,总之,他是不会回程行云身边了。”
“话是这么说,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五音还是摇头。
“天下压根也就沒十拿九稳的事儿,真有那个万一,就算秦某看错了人。”秦百川不再多说,加快了脚步。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掩映了茂林当中,已进行了止血处理的李明秀蹲在树梢上,略微有些失神。方才秦百川那番话他一字不漏的听在了自己的耳朵里,让他觉得悲哀的是,能懂他内心真实想法的人,不是主上,也不是势力当中任何一人,而是自己曾想要杀死的敌人。
李明秀双拳紧握,在树梢上藏好身形,调整呼吸让他和整个环境融合成一体,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