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离开后,孙大海茫然无措,他是萧雨的人,可他还是百花工坊的大师傅,他不知道该跟着萧雨离开,还是继续留在此地;马志则是干笑着将状纸塞回怀里,萧雨知趣,将他的那份契约已经甩了出來,那就沒有把他告上府衙的必要。
“你们先出去。”程阳天、萧雨相继告负,甚至可以说锦绣山庄不费吹灰之力便开启了新的赢利点,甚至可以一跃成为江陵首屈一指的大产业,可瞿溪脸上依旧是沒有任何表情。
洛鸢看了看瞿溪,又看了看秦百川,知道这俩人是有话要说,而三方合作既然已有官府介入,现在结果已经出來,她自然要去跟府尹禀明情况。心里虽然不大喜欢孙大海、马志这俩人,可他们却都是整个三方合作中关键的环节,洛鸢对他们俩人点点头,带着他们离开偏厅。
瞿溪缓缓的坐在座位上,双手捧着还有些温热的茶杯,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秦百川则是诧异的看着瞿溪,从书斋茶楼开始,自己的这个大老婆就不断给他制造意外,不断的让他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还不是后悔沒有跟我解除婚约。”瞿溪抬起头,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寒意。
“不后悔。”秦百川喘口气:“只是觉得这样的结果有些出乎意料。”
“从我的内心來说,我不愿意做这些事;可站在我的角度,我不能不做。”瞿溪重复了一遍萧雨的话:“或许他是对的,我沒有感情,心如蛇蝎。”
瞿溪情绪低落,秦百川勉强笑道:“不过是资本积累过程中的一场腥风血雨,这和有沒有感情,是否心如蛇蝎沒有关系。自古成王败寇,好歹你还给萧雨一成半的分红,留下了一线生机。如果换成是你败了,恐怕连骨头渣子都不会胜。”
瞿溪咬咬嘴唇沒说话,秦百川又道:“在我面前也别说什么心如蛇蝎,为了赚银子,我教望江楼、醉花阴的那些女子搔首弄姿,教她们如何展示身体魅力,如何将男人身上的银子掏空……说心毒,我比你强不了多少。你是快刀乱麻,而我是小刀割肉,比你还残忍。”
“你无须安慰我,事情既然是瞿溪做的,果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也沒关系,我一力承担罢了。”瞿溪深吸口气,即便她心里也会觉得程阳天、萧雨可怜,即便知道自己足够狠辣,可她依旧无怨无悔,只希望真有报应的话,不要连累到其他人便好。
秦百川还想再安慰她几句,只听瞿溪又道:“这几日胡婆婆便在我耳边念叨,说你离开家已经多日,不知道除夕会不会回去……”
瞿溪话沒说完,秦百川却笑道:“除夕不回去我去哪里。况且,我现在可是百花工坊的CEO,过了年工坊如何运作还要请董事长指示呢。”
瞿溪沒听过什么CEO、董事长,可大概也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将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撇到一边,瞿溪忽然想起一事,道:“刚才陆府尹进门的时候,言谈举止对你都极为客气,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或许……因为我是清风书院的首席夫子吧。”秦百川装作认真的想了想。
“首席夫子能让陆府尹尊敬,可他却不须那般低三下四。”瞿溪显然不信:“你不想说就算了。”
“不是不想说,是我真不知道。”首席国士这块牌子涉及到五龙之争,这种事瞿溪知道的越少越好。
俩人正说着话,门外敲门声响,瞿溪应了一声之后,已换上了便装的陆远行走了进來。陆远行孤身一人,见到瞿溪后便抱拳:“瞿侄女,好一番手段,程、萧两家黯然退场,想來这江陵以后便是侄女的天下。”
“陆叔父,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陆远行虽然以个人身份说出这些话,但瞿溪始终有所戒备。
“别说你不知道,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这些事情心知肚明也就罢了,沒必要说得太直白。他淡笑道:“秦先生,瞿侄女都难得來一次府衙,今天正好是年关,我已吩咐下人准备午饭,不如你们便陪我聊聊天可好。”
“陆叔父好意,瞿溪心领了。”瞿溪摇摇头,道:“三方合作发生了这许多意外,我还要赶着回去重新制定计划,便不在此叨扰。”
“这样啊……”陆远行迟疑了一下,询问似的看着秦百川。
“秦坊主,你便留在这里陪陆叔父好好叙话,晚些时候回到我们约定的地方也就是了。”瞿溪明白陆远行的意思,开口吩咐。
“好。”秦百川点头,他心里明白,马志、孙大海还需要安顿,百花工坊的那些雇工也需要打理,瞿溪的确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再者说,这妞好像情绪不高,或许也需要独自冷静一会。
瞿溪告罪离开,陆远行对秦百川笑道:“秦先生,这边请,有个朋友想见你。”
秦百川点头,跟着陆远行出了偏厅,一直來到府衙后花园的一间古朴房间门口,便听到有人笑道:“秦小友的本事层出不穷,瞿庄主的手段更是雷厉风行,锦绣山庄能人辈出,着实让老夫意外。”
在这江陵府衙当中秦百川还能有什么朋友。听到那声音,回头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在花园中散步,秦百川笑道:“锦绣山庄无非是按照契约行事,又哪里有什么手段。吕大人该不会是想太多了吧。”
吕士高哈哈一笑,道:“秦小友,你我是忘年之交,说话还用得着这般顾忌。程九兴当年跟老夫同殿为官,以他的为人处世,就算要了他的命,断也不会违背本心,他的后人又岂会在胭脂当中添加砒霜。”
“程九兴是程九兴,他不会违背本心又能怎样。这能说明程阳天不会做那种事。”秦百川皱眉:“如果吕大人是想看在程九兴的面子上为难锦绣山庄,那彻底调查便是。若是锦绣山庄的确有猫腻,要打要杀秦某都替庄主承担;如果最终调查不出个结果,吕大人,就算到了皇帝老子面前,秦某也敢告你的御状。”
秦百川言语之间已经有了火药味,陆远行微微一凛,吕大人在大颂那是何等身份,这秦先生还真敢说啊。可让他更奇怪的是,吕大人非但沒有动怒,反而笑道:“秦小友这话里有话啊……如果锦绣山庄有猫腻,你便替庄主承担。”
“瞿溪是我娘子,有人诬陷她,我这个相公不出头还能指望谁。”秦百川挺起胸膛,认真的说道。
“哈哈哈,我就说,原來秦小友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吕士高哈哈一笑,得意地道:“据我所知,秦小友在外虽说过已经成亲,可从未泄露过到底何人才是你的娘子,老夫随便问了一句,秦小友便明确告知,足以证明小友对老夫极为坦诚。”
“吕大人,都是出來嫖的,说这些场面话就沒意思了。”秦百川言语粗俗,惹得陆远行再次苦笑。
秦百川早已成亲的事情他也知道,只是这种是人家的私事儿,陆远行压根就沒想过要去调查秦百川的妻子到底是谁。一直到吕大人來到江陵,无意间提起这件事,吕大人似乎极有兴趣,命江陵户部连夜彻查,这才知道了让人震惊的消息。
刚开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陆远行有些蛋碎,当初处理韩秋生诬告秦百川一事,由于五龙令的出现,他想要跟锦绣山庄,尤其是秦百川结交,这才做主在秦百川不在场的前提下,为他和孟晓菱户部备案。记得当时不知道秦百川的生辰八字,还是瞿溪报了出來……现在想想,当着人家娘子的面给他纳妾,自己这个媒人做得真够缺德。
“秦小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吕士高将秦百川请进房间,三个人分宾主落座之后,吕士高正色道:“三方合作……”
“吕大人。”吕士高始终揪着这个话題不放,秦百川早就不耐烦,从怀里拿出自己的首席国士令牌,随手拍在桌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陆远行不知道这首席国士令牌到底是什么内容,但是吕大人可说过皇上钦赐了一块令牌给秦百川,似比五龙令还要尊贵,此时这令牌一出,陆远行吓得屁滚尿流,当场跪地山呼万岁。
吕士高也是一个劲儿咧嘴,虽沒有跪下但语气颇为忐忑:“秦小友,你这是何意。”
“陆大人跟我说,是有个朋友想要见我,所以我才过來。”陆远行好歹是江陵府尹,秦百川可不敢因为自己有一块令牌就随便装叉,双手将陆远行扶起來,重新落座才继续道:“如果吕大人想摆出身份跟秦某说什么三方合作,那我就试试这块令牌能不能让吕大人闭嘴。”
陆远行打了一个哆嗦,似这等贵重的令牌除非有什么正经大事才能拿出來给别人看,可这位秦先生好像不懂这些,请出令牌仅仅是为了锦绣山庄,让吕大人闭嘴。
吕士高脸上也带着不尴不尬的神色,点头道:“老夫明白小友的意思,看來锦绣山庄,瞿大庄主是秦小友的一块逆鳞。”
“吕大人,对不起,”秦百川将令牌收起,苦笑道:“我那娘子身世凄苦,我这个相公也从未尽到责任,所以,我不能看到任何人伤害她,谁都不行,”
“老夫省得,”吕士高点头,又笑道:“可秦小友误会老夫了,三方合作尘埃落定,况且不管有哪些黑幕,最终都是百花工坊、萧家药阁内部出了乱子,追究下去也毫无意义,老夫之所以多次提起此事,完全是以个人的身份想提醒你和你家娘子,那程九兴有仇必报,尤其喜欢以毒攻毒,只怕日后你们要小心些,”
“是这样吗。”吕士高挑明自己沒有追究下去的意思,凭他的身份以及和自己的交情,他当然不会骗自己,生怕自己刚才言语激烈让吕士高对锦绣山庄或者瞿溪心存芥蒂,为了消除隐患,也为了大老婆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秦百川离开座位,撩起长袍,对吕士高双膝跪地,一头磕在了地上:“秦某无知,但求吕大人原谅,”
“秦小友,你这是干什么。”饶是吕士高经历过许多风浪,看到秦百川这一幕举动彻底便怔住了,想想秦小友是什么样的人。见了当今圣上也是立而不跪,在他心里似乎也从未在乎过自己这个帝师的身份,可今天为了区区一个民间势力,为了自己的娘子,他竟双膝跪下,当场叩头。这传扬出去都几乎是奇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