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百川彻底震惊了,如果说前两次遇到的杀手只不过是阴差阳错被人借用了蛇组的名头,那在百花工坊这次则是一场有计划的阴谋。秦百川将猴子当初汇报给自己的情况全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所有的疑惑竟全部解开了。
首先,猴子汇报过,在孟晓菱院外跟自己分开之后,瞿溪回到万花小筑冷静了好久,最终不是找胡婆婆诉说心事,而是请胡伯伯上楼,而胡伯伯在悄无声息之下,第二天从外面回房。秦百川当时只认为是猴子看错了,压根就沒去多想,现在却解释的通了。
猴子并沒有看错,瞿溪找他也有原因,秦百川清楚的记得,当初在万花小筑外,瞿四老爷带人杀过來的时候,胡伯伯含怒出手,他那鞭子里面隐藏的便是一把黑色的细剑。虽说不懂武功,但秦百川却还不是武盲,战场以长矛、钢刀为主,主要因为这类兵器沉重,够刚猛,有气势;江湖上的侠客和女子以剑为主,主要因为剑轻,而且剑隐含君子之道,更符合所谓侠客、侠女的身份;而细剑,尤其是黑色细剑,便和猴子手里的匕首一样,只为杀人而存在。再有,操蛋掌柜刚才说,什么哑王蛇亲自带人去做事,如果秦百川料想沒错,这个哑王蛇指的就是胡伯伯,否则,那寸步不离的胡伯又岂能沒有护卫在瞿溪身边。
按照猴子叙说的时间顺序,只怕这时候瞿溪还沒有发现他在暗中跟踪,随后瞿溪去了锦绣山庄,又來了书斋茶楼,瞿溪未必是防备猴子,可能是害怕有人跟踪罢了。但是发现跟踪之人竟是猴子之后,猴子回到百花工坊中途出去吃饭之际,便听到有人议论说“姓秦的要杀姓程的”。
想想吧,不管是多不专业的杀手组织,总不能将任务满大街去说,闹得尽人皆知吧。从这个时候起,猴子就已经陷入了瞿溪布置的圈套,再后來,和于轻舞在百花工坊后山相遇,那为首黑衣人种种让人不解的举动,只怕都是瞿溪有意为之。
所有不合理的事情在知道了瞿溪就是蛇组首领之后全都有了眉目,可现在新的问題便出现了,瞿溪为什么要这么做。故意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似乎有点转移旁人视线的嫌疑,她到底想干什么。秦百川抬头看着自己的宝贝大老婆,他越來越觉得,自己小看她了。如果不是瞿溪主动揭开了真相,他秦百川就算想破脑袋也决计不会想到这些。
感受到秦百川目光当中的不解,瞿溪轻品了一口香茗:“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故意栽赃于你。”秦百川沒说话,瞿溪也沒看他:“其实你早该想到的。”
“我想不到,而且我觉得……”秦百川很走心的道:“我觉得现在的你让我觉得陌生,恐惧。”
“这些年我便是这么过來,只是你从未认真审视。”瞿溪咬了咬嘴唇,秦百川深吸口气,瞿溪九岁掌管锦绣山庄,平时虽不显山不漏水,但她怎么可能沒有手段。只不过秦百川一直以來都有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从來都沒有将这时代的人放在心上罢了。或许那句话说的沒错,女人是本书,你得慢慢读,慢慢品,才能知道书的内容,才能品尝到真正的味道。
“你今天让我过來,想告诉我的应该不仅仅是这些。”瞿溪为何让蛇组栽赃自己的事情还沒说清楚,秦百川也懒得浪费脑细胞去思考,直接开口询问。
“锦绣山庄、萧家药阁、百花工坊三方合作,合作的具体内容你知道吧。”瞿溪端着茶杯仔细端详,声音里带着让秦百川觉得心寒的疏远。
“知道的不多。”秦百川道:“大概锦绣山庄这次投入了不少银子。”
“其实具体的合作内容三方经过多次洽谈。”瞿溪放下茶杯,道:“你回到江陵那天,我和程阳天谈论的是初步合作,锦绣山庄以底价为百花工坊提供花卉,盈利后占两成的分红。本來我是想,这样的合作最多半年,半年时间足够锦绣山庄掌握百花工坊的胭脂制作流程,建立健全自己的胭脂团队,到时候加上你的独门配方,再由你去运作,半年后,锦绣山庄的洗面奶、灰脸娃娃,将呈现出席卷胭脂市场之势。”
秦百川无话可说,只听瞿溪又道:“可我沒想到的是,你回來之后大发雷霆,当着程阳天的面告诉我你离开锦绣山庄,也写了……”瞿溪话只说了一半,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沒必要重复:“撇开私下的关系,进入胭脂行当是你提出來的,你也是最合适的运作人选……虽然我心里还有备选方案,但我不想冒险,还想稳扎稳打。所以,我让赵亚男去找你,想让你回锦绣山庄,然后在锦衣坊、孟晓菱的住处也跟你碰面,但是你态度坚决,我沒有能力说动你,而且三方合作举行在即,我也沒有等你的时间。”
瞿溪越说秦百川越觉得愧疚,在自己大老婆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这个相公非但沒有给予任何帮助,反而去给她添乱,也难怪瞿溪不愿原谅自己。
“从孟晓菱那里回來之后,我考虑了很久,最终只能启动备选方案。第二天三方合作启动,你虽然去了百花工坊,但我的命令已经下达,就算我知道你有了悔改之意,可也不能中断计划,所以我说,不认识你。”瞿溪心神也颇为复杂,每一次想到那些事她心里都会很疼:“说远了。嗯,合作那天回到客堂,萧雨、程阳天我们做了一些改动,重新加大了投入,这一次百花工坊投入白银五万两,占五成五,锦绣山庄连银子带花卉投入三万一,占三成,萧雨亏了一些,总投两万,占一成半。”
“十万两银子的大买卖。”即便秦百川对这个时代的银子沒什么概念,可十万两银子已不是个小数目。
“这只是初期投入,这两天随着百花工坊的运转,三方又投入了大批的银子,目前至少达到了十五万两。而且,这次三方合作不能单单从银子上來看,这里面还有许多银子无法衡量的东西。”洛鸢插嘴道:“比如,百花工坊派出了程家最核心的胭脂团队,完善了一整条胭脂制作、销售链条,锦绣山庄和萧家药阁投入大批花卉、药材资源,以及所有的销售渠道……可以说,瞿溪将整个山庄都押了进去,一旦百花工坊失败,江陵可能再无锦绣。”
洛鸢的话并非是危言耸听,锦绣山庄做的花魁生意是有周期的,花卉生长期间,这时候全部都是投入,唯有花卉长成才到了收银子的阶段。可现在,所有的花卉都几乎以成本价供应百花工坊,锦绣山庄从哪里得到进项。
秦百川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大老婆的意图,问道:“你把这些全都告诉我,是想让我知道这次锦绣山庄孤注一掷的决心,然后让我放下对程阳天的成见,好好为三方做事。”
秦百川觉得自己这个推测无比正确,可瞿溪竟嗤笑一声:“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会吗。”
秦百川摇头:“不会。”见大老婆露出一副都在意料之中的神色,秦百川又道:“银子固然是好东西,可对我來说,活得开心才更重要。”
“这样的决定便是我的备选方案,在备选方案当中我已经把你的因素排除在外。”瞿溪毫不留情的道:“就你这样的性格,你觉得我还敢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明白了。”大概自从进來这个书斋茶楼,秦百川就从未掌握过任何主动,也沒猜对瞿溪任何一个计划,他向后倚靠座椅,挑眉道:“锦绣山庄是你的命根子,我也不相信你会把山庄的命脉全都押在百花工坊身上。”
瞿溪沒有说话,秦百川也沒发问,密室的气氛沉默下來。待等到茉莉花茶都已经凉透之后,门口传來敲门声,操蛋掌柜脸上总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对瞿溪抱拳道:“庄主,客人到了。”
“让他进來吧。”瞿溪对操蛋掌柜吩咐了一句,然后看着秦百川:“你说的沒错,锦绣山庄是我的命根子,我不会交到其他人手里。萧雨來了,他能为你解开所有的谜团。”
“终于要揭秘了,等得我心神不宁……”秦百川先是松口气,随后一下便从座椅上跳了起來:“你说谁要來。萧雨。他來这里做什么。”
操蛋掌柜离开的时候门沒关,秦百川声音刚刚落下,便听到身后传來一人爽朗的笑声:“这出戏瞿庄主虽是主演,可若是沒有萧某这个配角,她也是孤掌难鸣。因此,秦部长,你说我怎么能不來。”
秦百川当即回头,萧雨穿着标志着的湖蓝色长衫,他身后,那个教头马志阴鸷的看了秦百川一眼,便在门口站住了脚。萧雨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可是秦百川从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两种味道的光芒,一种是胜利,一种是嘲讽。
“被一些私事缠住了脚,久等了。”萧雨对瞿溪抱拳,声音里带着一股让人听起來特别糟心的温柔。
“无妨,我也是刚到。”瞿溪嘴角荡漾出一丝笑意,或许是许多年都沒有笑过,她这丝笑意显得有些僵硬。
不知道怎的,瞿溪这丝笑容看到秦百川眼里,心里就好像有一根针扎了进去。他妈的,自己的宝贝大老婆对自己都沒有笑过,竟对别的男人笑。而且萧雨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关爱,若是换成以前,瞿溪至少会皱眉,可她竟然接受,接受,接受了。
秦百川心里有一种大骂“卧槽尼玛”的冲动,萧雨含笑看了他一眼,道:“秦部长在这场戏当中受了不少委屈,來,快请坐下。”
“这里是锦绣山庄的产业,还轮不到你做主。”秦百川双拳紧握,沒有弄清楚事实之前,他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锦绣山庄的产业吗。”萧雨反问一句却沒有下文,但是脸上那神情分明便是……很快就要成为萧家的产业。
“瞿溪,你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秦百川阴沉着一张脸。
“萧公子,你说吧。”瞿溪心思似根本不在秦百川身上,甚至连回答秦百川问題的兴趣都沒有。
“秦大部长在商场上有万般手段,一个半死不活的望江楼都能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弄得风生水起,而且还有本事写出白娘子传奇那样的戏剧,还看不穿这点小小手段。”萧雨明褒实贬,得意的挑眉道:“非常简单啊,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况且我对瞿溪一往情深,无非是联合起來坑程阳天点银子罢了。”
秦百川克制住怒气,萧雨继续道:“其实,早在秦大部长还沒有离开江陵之际,我便得知临安程家要进驻江陵的消息,于是去锦绣山庄找瞿溪商量……”
经萧雨这么一提醒,秦百川马上又想起了一个细节,大概是自己跟孟晓菱刚刚出现绯闻那会儿,猴子便看到萧雨去了锦绣山庄。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认为自己让瞿溪不舒服,瞿溪也是借用萧雨让自己吃醋來着……现在想,自己他妈就是一个傻子,瞿溪会那么无聊吗。
“程家做了多年的胭脂生意不假,可一个临安富户进入江陵,就想成为这个地方首屈一指的家族,你不觉得程阳天太异想天开了吗。我去找瞿庄主询问她的意思,正好锦绣山庄也准备涉足胭脂行当,便跟我一拍即合。”
萧雨笑道:“所以,程阳天到來之后,我和瞿溪都是虚与委蛇的跟他接触,逐步瓦解他的戒心……虽然取得了一些成绩,但始终差最后一步。事情的转机便发生在秦部长回來以后,哈哈,程阳天知道你离开锦绣山庄,而且也打探到现在锦绣山庄外围销售全都由你负责,你离开之后,锦绣山庄便要陷入一段时间的困境,他顺理成章的便相信瞿溪是死心塌地的跟着百花工坊,而在有我从中推波助澜,嘿嘿,嘿嘿……”
萧雨笑声里带着寒意,秦百川只觉得自己浑身毛骨悚然,心尖都在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