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竞安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对卢小毛道:“瞧见没,那几位大人似乎对咱们的工作不支持啊,去吧,卢小毛,让他们好好上车去,不要耽误工夫。”
卢小毛眼睛一亮,答应一声:“夏首长您就请好吧,卑职这就去。”
卢小毛撒腿就跑,来到这群身穿补服的官员老爷们身边,看见之前曾经在自己面前吆五喝六,甚至自己跟都不敢抬头看他们鞋底的八旗大官,卢小毛本能地还是害怕了一下,但是他又瞥见旁边拿着步枪的唐军士兵,胆气登时又回来了。
带着三分笑容,卢小毛迎上去,道:“和大人,何必呢,折腾着也是要上车,安生着也是要上车,您就给自己省几分力气,给咱们大唐天兵省几分力气,大家都落下个好。”
和珅狐疑地看了一眼这个一口京片子的家伙,说道:“我好像从哪里见过你……哦对了,你是跟着恒亲王家老三辅国将军永勋后面跑腿的那个奴才!你这刁奴才,怎么背主求荣,投靠了唐人,可对得住旗主和你的祖宗?”
卢小毛一听,怒气上窜,大骂道:“你个钮祜禄的狼崽子臭狗屁,你老子是正儿八经的汉人,怎么能是你们这些八旗蠢货?!”
夏竞安也走了过来,轻声道:“卢小毛,注意态度。”
卢小毛就跟变脸一样,刷一下换了笑脸,对夏竞安道:“是是,夏首长。”
卢小毛上前一步,架住和珅的手臂,把他往卡车上推,说道:“行了,叫你一声和大人也算是给你面子了。你们满人的好日子到头了,这天下终究是我们汉人的,享受了这么些年好日子,该还回来了。你和大人放心,咱唐人大爷不会要你的小命,您年轻力壮的。估计也是有把子力气的,能用得上您的地方还多,就请您快些跟列位大人成行吧。”
卢小毛自己推不动和珅,可是后面还有几个兵,和珅几乎是被硬架上车的,他此刻已经有些认了命,想不到原本的一个汉人奴才都骑到他头上了,不过嘴上还是不能饶人的,他大叫道:“你们唐人别得意。就算你们破了京城,这天下还是我们八旗的天下,我们大清坐了江山一百多年,这天下的人心都是向着皇上的,向着爱新觉罗的,等天下义士齐聚京师勤王,就是你们唐人灭亡之时!”
“哎哟我去,你这个多嘴的奴才!”卢小毛跳上卡车车皮。挥手就给了和珅一个大嘴巴,直接将和珅扇得眼冒金星。
明明看着卢小毛动粗。夏竞安连劝阻的动作都没有,只是道:“卢小毛快滚下来,让你维持秩序,没让你跟着他们上车。”
卢小毛忙打千跳下来:“是是,夏首长。”
夏竞安不理他,对已经上了车。甚至被绑在车上的和珅说道:“这位和大人,你说的我一点都不否认,你们满清朝廷已经历四代,坐了一百年的江山,不过那有屁用?京城数万兵马。还不是被我们说干掉就干掉了,你觉得等天下人知道连乾隆都给我们弄没了,京师成了我们的后花园,谁还能有几分忠心,不有点自己的小心思?至于那些所谓的勤王军队,呵呵,来多少灭多少就是了,我们还巴不得他们不来呢。”
同样准备上车的老臣阿桂突然问道:“皇上现在被你们带到哪儿去了?”
夏竞安也不担心告诉他们了,他道:“已经先你们一步,乘船出海了,你们也用不了多久就能跟他汇合了。哦,不过具体能不能见到他,要看运气了,因为,你们还不是去一个地方。”
在白南制定的旗丁迁移计划中,满人移民的目的地不仅仅是南固威岛的札幌市。实际上,白南有意利用这四十多万人,好好地开发一下这一地区。札幌是开发的一个重点,所以至少二十万人会集中到札幌去,另外的目的地还有函馆、带广、根室等地。当然,白南还意图利用满人开发北固威岛,这里毕竟是重要的石油产区,一段时间内白南很难在中国大地上进行石油开采,所以能够从这里开采石油供应驻清唐军,就变得相对重要了。固威海外领就包含北海道、库页岛、千岛群岛等一系列岛屿。对这里的开发和控制,也是白南在未来战略中,对南方日本这个欠抽国家的遏制。
阿桂毕竟年纪大了,涵养比和珅好得多,他叹了口气道:“你们唐人果真好算计,一举夺了京城,把皇上带走了,现在又要把宗室和我们这些臣子带走,恐怕之后你们还要把内城的八旗老老少少都流放到海外去吧?没了我们八旗,自然又变成你们汉人说了算。不过你们觉得,少了我们八旗,就没有人给你们捣乱了吗?汉人最善内斗,而且你们这些无君无父、无德无行的唐人,岂能以中华自居?入华夏者华夏入夷狄者夷狄,我大清才是中华正统,你们不过是一群前身是汉人的番夷!”
“老匹夫,你胡说什么?!”卢小毛自己先急眼了。
可是夏竞安却丝毫不怒,他仍旧是轻笑,说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世道,都是一直在变化的。你们觉得自己是正统,那便自己抱着正统去吧。我和我的同胞,也向来没有纠结过让你们理解我们的观念,因为对于我们来讲,你们实在太落后了。你们这群野猪皮,就算是在我们的土地上混了一百年,也仍旧是外来者心态,想的是如何奴役子民,敲骨吸髓。呵呵,各位官老爷们哪家不是吃得脑满肠肥,可谁有顾得上这天下吃不饱穿不暖,没田耕、没饭吃的人民呢?只有把你们这些腐臭得让人恶心的东西统统扫开,还有那些被你们同样给传染坏了脑子和良心的东西赶走,让这里的人民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幼童得学、老人得养、妇人得其尊重、残者得其照料,才能完成我们的使命。”
阿桂听了半天,最后只是动了动嘴皮子,道:“幼稚!天真!愚蠢!”
夏竞安哈哈大笑,拍了拍阿桂的肩膀,道:“我衷心希望你能够多活几年,二十年后再来这里,如果你认为你是中国人,当看到这里的剧变,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里发动一场战争和变革了。”
他说完也不管这老头了,施施然迈步走开。
而小小城管卢小毛,却像是被一颗炸弹点燃了大脑,耳畔不停地响起夏竞安刚才说的那几句话——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幼童得学,老人得养,妇人得其尊重,残者得其照料——难道这些来自海外大唐的家伙,真的不是为了这无尽的权力、丰饶的疆土和财富,而是真的为了让这里的同胞过上更好的生活而来的吗?
此刻卢小毛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完全不同的东西,在他生命的前十九年,他见过的都是弱肉强食,是跪拜与被跪的主奴关系,是尔虞我诈和**裸的银子,有人为了好的生活连老子和祖宗都能卖,有人仗着自己的权势可以恣意地****别人取乐。有学问的人喊着仁义道德,背地里却男盗女娼。更有人觉得身负大义大德大仁慈,实际上却在残害别人。于是,卢小毛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世界就是这么回事。
可是,唐人的枪炮生生摧毁了他所认知的一切。昔日里吆五喝六的八旗兵都给打成了猪头,向来他只能仰望的大人们,都成了阶下之囚。外城的汉人们仍旧过着自己的日子,而内城的满人们却注定要被发配海外,开矿种地。
除了枪炮之外,唐人似乎还打算带给这个国家更多的东西,卢小毛太年轻,他把握不住,但是他又充满了好奇,想要看一看,是否二十年之后,这里的一切都会天翻地覆。
“卢小毛,你发什么呆呢,维持秩序去啊,你可是一个城管啊!”夏竞安远远地喊了一嗓子。
“哎,是,首长!”卢小毛又戴了戴头上那顶小黄帽,跟着夏竞安开始游街。
在他的身边,一列列卡车满载着达官显贵、妃子宫女们,稳稳地向城外开去,卢小毛并不关注他们未来会过着怎样的生活。一百年风水轮流转,他们有当主子的时候,现在重新又变成了奴才,也没什么好说的。昨天晚上夏竞安还跟卢小毛讲过,努尔哈赤当年还是给李成梁洗脚的家奴,现在差不多好运气该用尽了。
“夏首长啊,这内城怕是有几十万旗丁啊,这要一车车地送,得送多久啊?”
夏竞安随口道:“两个月吧,差不多两个月就都送出海了。”
卢小毛道:“这不止京里有旗人啊,盛京、济南、武汉什么的好些地方都有,就等咱们大唐天兵打过去,将他们一块送出去呢。”
夏竞安道:“这满人少说也有一百来万,都抓走难度不小,而且咱们的活动范围也有限,不过骑驴看唱本吧,见着一个逮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