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神情·
先前他听到侍从说的话,可能也是不太知道如何应对陌生场合的人事,因此便只好低下头保持沉默了。
我盯着他看了一眼,始终觉得此人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
怎么形容呢?
尤其是他之前打量我的眼神有点古怪,问题在于我并不认识他。
我收回视线跟着万师傅还有带路的侍从一起往前走。
走出一段距离,我回头朝着另一名侍从离开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他们提到的顾大人,我想......不出意外便是我也认识的顾绮梅了。
这会儿她应该还是在女帝的御书房当差。
好像在我的印象中,宫中甚少有姓顾的女官,似乎只有顾绮梅一人。
当初她被抽调去往御书房做事的时候,宫中不少人都羡慕她呢!
有一点我倒是觉得挺奇怪。
既然已经到了北地镇,且顾家大姐人就在一线营地,顾绮梅怎么还留在宅院内没有去找她呢?
按理说女帝驻扎在北地镇之后,跟一线传递消息频繁。
说起来,女帝其实完全可以派顾绮梅走一趟去营地察看的啊!
我心中转过念头,莫不是女帝计划好的......很快就会亲自去往一线营地了?所以才不做多余的举动?
嗯......不排除这个可能。
我心中反复思量着,很快视线便转过侍从消失的方向。
刹那间,我又是一愣,因为无意中留心到那名新兵的眼神一直都盯着我。
他不看万师傅,也就是马上要带着他做事的人,怎么视线始终在我身上徘徊?
到底在看什么,是我哪里不对呢?
我想仔细观察一下,然而等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又立刻转移了目光。
那家伙看起来未免有点奇怪啊!
他的反应太明显了一些,落在不了解的人眼中肯定会以为他跟我有什么渊源的!
问题是我再三思量后心中依然觉得迷惑。
这人......我反复想过,非常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我绝对绝对不认识他啊!
等看完车子,计划临时安置的地点了,我想一定得找机会问问他。
谈话首当其冲要避开侍从。
不过那人很快就会离开的,侍从只是依照上头的指令安排事情。
他轻慢的态度表示压根不想跟我们多啰嗦。
不管是工匠还是别的来宅院打杂干活的人,在侍从眼里都是些临时停留的过客。·
他的态度在他自己看来大约没有任何问题的。
我想肯定得挑四下无人的时候,单独跟新兵问问清楚。
我确定不是我的错觉,而是他几次三番看向我的眼神确实有点怪异。
判断错误的可能性很小。
我脑中思索着,不觉脚步又慢了下来,落在队伍最尾了。
万师傅跟新兵都走到我前面去了,连带侍从走出的距离更远。
万师傅停下来对着后头喊了一声。
他招呼我道:“小林,你跟上来。”
话一出口,他身边的新兵转过身眼睛又是一亮,我看向前方,不知不觉就被他的表情吸引了视线。
怎么那人看起来有点高兴还有点激动,今儿真是莫名其妙!
我居然遇到这么古怪的陌生人啊!还是军营里出来的。
我抛开念头,赶紧加快了脚步,万师傅已经在催促了,我岂有不跟上的道理!
......前方林中的空地,便是停放车子的位置了。
侍从对着林子的空地指了指道:“你们要去的地方就在那边,仔细看过后尽快修整加固,这是陛下的命令。”
我顺着侍从指的方向远远看过去,那一瞬间思绪完全游离了......
万师傅对着侍从语气温和诚恳地道:“我们会尽快做好的,要是缺少东西,我应该问谁要呢?”
侍从一怔,对着万师傅的态度略微好一些。
他思量后看向万师傅道:“你们住的院子里有库房,里头有很多杂物,你到时候去看看,也不缺工具的。”
“要是再缺的话......”
侍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视线转向一旁的新兵道:“你比他们先来,应该是更熟悉院子了。”
“你可以帮忙去刚才待过的院子找人,跟我穿一样衣裳的就行。”
“他们会派人帮忙去买的,镇上有不少店铺。”
新兵神色恍惚了一下,视线又一次掠过我身上,接着转头盯着侍从道:“是,我明白了。”
侍从交代清楚事情,对着万师傅多问了一句:“从这里到你们住的院子,路可认得?”
万师傅眼神一转,刹那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回应道:“认得认得,您可以先去忙,咱们一会儿就将车子赶过去,停到院子里。”
“我的确还有事,就先走了。WW·”
侍从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路走去,他将事情说清楚之后便没有兴趣在这里耽误更多的时间。
我望着那人的背影,知道他是女帝底下的人。
侍从平常杂事很多,多半很忙碌,估计跟我们的碰面的次数很少。
因此,他的态度好不好,其实不重要。
何况宅院里,并不是每个人都如他一样的。
我知道顾绮梅肯定不是,先前那名带着新兵来的侍从也不是。
我收回了视线,万师傅对着我还有那名新兵看了一眼,接着问他:“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万师傅态度很和蔼:“我姓万,在军中很多年了。”
万师傅的年纪明摆着,不说大家也能看得出来。
新兵微微一愣,马上接话道:“我叫阿荣,他们都这么叫我的。”
他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接着道:“我是不久前才到西兰军中的,家在南华镇上。”
万师傅听言点了点头,对着我的方向指了指,又看着新兵道:“他是我带着一同做事的。”
万师傅解释了一句道:“我们来这儿之前是在先锋营的,他才进来没几天,跟你一样。”
万师傅说到这里,忍不住笑道:“差点忘记说了,他叫小林。”
我对着阿荣笑道:“原来你跟我差不多时间进的军营啊。”
阿荣的嘴动了动,似乎想跟我说句什么,可是视线一转,看到万师傅正盯着我们看,他马上垂下头道:“是啊,没多久呢!”
现在,连他的名字我也知道了,可是这人依然很古怪,他的反应总让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然而看看他刚才的表现,他分明有些顾忌,顾忌的对象肯定不是我,而是万师傅。
他是有话要说,但是得避开万师傅单独跟我说么?
我心中很快地闪过这个念头,如此看来,我也有跟他单独对话的打算,倒是不谋而合了。
这个机会肯定不难找,等待会儿到了小院做事,忙碌打杂间总能找到机会的。
我看他的表现,说不准会比我先一步找机会说话呢!
我定了定神,看向万师傅问:“万师傅,这样一来,咱们得马上做事了吧!”
他看向我点头道:“车子需要修整加固,不过不影响赶车,先将车停到小院内,方便做事。”
空地的马车一共有两辆。
......三人队伍,再次在山洞通道里停了下来。
少年视线又朝着地上的一处痕迹掠过,他是看到了痕迹才提议暂停休息的。
留在原地的护卫自然也发现了通道内比他们先行一步的人留下的足迹。
正因为这地方实在太过隐蔽,加上之前的行走十分困难,阻碍众多。
少年三人又不是追踪而来,走在他们前面的那几个人根本没有想过要消去留下的印迹。
不光没有,他们还曾经在道上数次留下标记,想必是为了自个儿原路折返做好准备的。
其实走到这里,少年心中已经很清楚,跟前方行走的人迟早会碰上。
或者是在追随的过程中前后遇见。
另一种可能是在对方折返的过程中狭路相逢。
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除非......前方行走的人找到另一条出去的通路。
“少爷,这是他们留下的痕迹,看起来离开不算久。”
护卫仔细观察后得出结论,抬起头转向少年所在的方向,他迟疑了一下问:“咱们在山中探查,来得及在营地那边派出的人得到确切消息前折返么?”
他们是在山中不假,另一边寻找那位公子的探查其实也是在同步进行中的。
护卫知道自家小主人的执念。
看着前路似乎没有明朗的局面,这阴暗狭窄的通道行走久了他简直有种没有尽头的错觉。
少年默不作声,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回应道:“不会在这里消耗太久的,我一直都在计算着时辰。”
......侍从在院中穿行,过了小门后就能望见长廊以及一侧直通后院湖边的小径。
他的视线忽然间凝滞了一下。
侍从在原地停下了脚步,看着远处的身影走过。
那个少年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穿着跟自己类似的衣裳。
侍从皱眉望着他走过,想不到对方极其敏锐,视线早就往他站的位置扫过来了。
待看清楚是个侍从,少年没有多看一眼,就接着往前走过。
跟侍从对于新到宅院的那些军营中的人十分不屑是完全一样的。
侍从知道那人极少会来这里,要是特意过来,一定是去找陛下的。
毕竟国师大人始终待在后院临湖的阁楼内没有出来过,一切事宜都交给底下人去经办了。
侍从依然站在原地,直到看着那名少年在通往女帝御书房方向的长廊上转过身离开。
难道是跟北地战事有关?
侍从思量着,也顺着那个方向走去。
国师大人既然派出底下人来找陛下,一定是军情相关的或者是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侍从心道恐怕接下来就得出发,幸好他之前嘱咐过工匠,要他们务必快些赶工做事呢!
......墨言行走长廊上,外人看着他的脸色平静,依旧是跟年纪不相称的沉稳,可惜这会儿他的心内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各种念头闪过,墨言到现在都理不出个头绪来。
直觉告诉他,公子用的药量绝对有问题,可是他连劝阻的机会都没有,甚至也不太敢开口。
到底要怎么办呢?这节骨眼上又有新消息传来。
那名派出去的暗卫不知道又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在阁楼内清退了其余人,自然包括墨言在内。
暗卫跟公子俩人商议事情后,从后院的小道离开。
墨言在阁楼外瞧见那人出来时候的神色,却不清楚这几日公子究竟在安排什么事情。
他垂眸沉思,原本这几日时不时地思量着被公子派出去做任务......迟迟未回来复命的暗卫。
没想到人家忽然间冒出来,却又一次离开。
墨言原以为暗卫一走,公子或许会嘱咐他几句,然而也没有。
倒是女帝今早曾经来过,传递而来的消息公子比较上心。
之前跟女帝说过,前线的消息需要斟酌考虑,这会儿墨言被委派了任务,亲自将一封信送到女帝的御书房来。
墨言手中还拿着信件,行走间根本没有理清楚自己的思路。
表面看起来,公子好好地待在阁楼内,哪里都没有去,可是自个儿不清楚的内幕呢?
公子他究竟打算做什么?
墨言在这一刻居然非常期盼阁主能来北地镇。
不是别人,正是殉玉阁的那位。
尽管陈玉卿那人比较聒噪,但是在探听消息方面的能力也是了得。
墨言心中暗道,要不要等天黑后传信出去呢?
墨言当然有顾虑,很大的顾虑,万一被公子知晓了,会不会直接将身边的人换掉呢?
他左右为难间,脚步没停,眼看着已经走到女帝的御书房附近了。
......北地镇一角的这处宅院,算是镇上最好的宅子。
不光是占据了院中临湖的风景,北面还是倚着镇外的山脉的。
在墨言看来,这里最大的缺点莫过于北地的气候太寒冷了。
公子眼下的情况其实一点都不适合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待着的。
眼神落到院中经冬不凋零的树木上,墨言无端端的心头起了一阵烦躁,脚步也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