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孙名望的请求下,王颂陪同他在阳高四处走走,他也想看看阳高的变化,和罗尔夫商谈机器的事情也在赵子赟的建议下退后,等他了解下天津和上海的行情后再说。
这段时间陈娇儿的事情并不太多,她自然要陪同爷爷四处走走,商业是孙名望最为关注的,阳高城里店铺林立,已经是晋北数得上的贸易集散地,规模已经不亚于大同。
孙名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粗略估计,阳高城里数得上的各种贸易行有上千家,远远超过多伦,这应该不仅仅是铁路带来的效应,经过交谈,孙名望发现很多贸易行来这里有两个原因,一是赵子梧名声大震后,各方报纸都有报道这个年轻将军家乡的文章,间接算是给阳高做了宣传,二是贸易商看中这里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县府并不刁难往来客商,在阳高县内,还给予安全上的一些保障,做生意最怕乌七八糟的事,在阳高有收获的客商口口相传,自然有人愿意来。
相对公平的市场也促使晋北、塞外的人愿意来这交易,种类多、数量足,客商能够采购到大宗物资,大交易量有吸引更多的生产者将产品运到阳高来卖,这就形成了良性循环,此时铁路的效用也发挥出来,加上此时山西已无战事,从山西过河南,下两湖相对安全,各种综合因素,让阳高成就了眼前的繁荣。
随后孙名望有考察了整个阳高的农业,做法他已经听陈淑珍提过,他更注重的是效果,良种、良法,加上水的保证,他已经看到丰收的景象。
“水利这么大的投资,合算吗?”
“孙局长,眼下看不一定合算,不过长远就不同了,天灾更是明显,今年就有巨大收获,孙局长可能不知道,晋北及绥远好多地方到现在还没下过雨,冬天的雪也没有几场,各地都出现了干旱,我们及时筑坝拦水,在借助沟渠,这才保证了大片农田的用水。”赵子赟解释道。
“那没有河流的地方怎么解决?”
“眼下还没有解决,我准备等水泥厂投产后,大力兴修水池水窖,夏季储存雨水,冬春季节使用。”
“水窖?好主意,子赟你有了样本,我一定来看看,在牧区用水窖应该是可行的。”
“行,孙局长今年冬天就能来看。”
“好啊,不过倒是后我只是陪同,农牧可不归我管。”
看完农业,接着又参观了赵子梧名下的面粉厂和成衣厂,以及正在建设中的水泥厂,这更加坚定了孙名望一定要建皮革厂的想法。
回到县府,孙名望详细向薛儒了解了阳高的税收情况,这里的税收还没有改革,基本原照以前,只是减少了一些民愤极大的税、费和厘金,农业上还没有太多进项,毕竟刚起步,商业上倒是很不错,每月可有三四万元的收入,一年下来可以达到近五十万元,收支平衡不成问题,这样下去,阳高明年将可以给予赵子梧的独立师一定的支持。
三四天下来,孙名望有些折服了,有阳高这个先例,他相信多伦一定可以大变样,赵家兄弟在他心中的分量再一次提升。
来到阳高第五天,孙名望终于等来了赵子赟约他与罗尔夫商谈的消息,如今的罗尔夫已经有了较大变化,走进他的经理室,孙名望就感觉这里要比他接触的外国商人的办公场所高档得多,房屋宽敞,家具都是很少见的,只有在北京、天津一些达官贵人家中才有,桌上的摆设,墙上的字画也是一些名贵之物,显示出屋中人的富有和地位。
“老罗,咖啡煮了没有?”赵子赟进门径直坐下后就嚷嚷开了。
“小赵,我真的很怕见到你,咖啡在那边桌上,自己到!”罗尔夫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边摇头边说。
“二哥,我来。”陈娇儿快步朝边上走去。
“唉,我要是有陈小姐这样的秘书该多好。”罗尔夫将雪茄盒递到二人面前。
“这个简单,老罗,你出多少钱,我让娇儿过来。”
“二哥,你敢把我卖了?”端着咖啡杯子,陈娇儿非常不满。
见陈娇儿那眼神,随时都可能将咖啡倒在自己头上,赵子赟讪讪笑道:“说笑,说笑,我哪敢。”
“我看陈小姐把你卖了倒是有可能!”罗尔夫笑道。
赵子赟拿起支雪茄,孙名望对这个不感兴趣,他摇摇手示意不要。
点燃雪茄,等罗尔夫也坐定,赵子赟说:“老罗,说正事,这位是从多伦来的孙局长,想从你这买些机器。”
“机器?什么机器?”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们打算建一个皮革厂,还准备建一个盐矿,想购买这方面的机器。”孙名望接过话头。
“这方面的机器我们有,没问题。”
“我就知道你搞得定,老罗,我向你说说天津和上海那边这类机器的价格,你再出价。”赵子赟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张纸来。
“行了,小赵,你别费事了,总来这一套,你烦不烦?老规矩,按市场价低一成给你。”罗尔夫无奈的摇摆这双手。
“那大概会要多少钱?”孙名望在达成购买前,很关心总价。
“这我还需要向总行了解,不过我印象里不贵,一万张皮革的全套机器不超过三万元,盐矿的机器其实很简单,我不知道你们要多大规模的,我想一万元应该能行。”
孙名望听了喜出望外,他还担心这些机器要十万元以上,不到五万的价格完全可以接受。
“那就请罗尔夫经理多费心了。”
深吸口雪茄,罗尔夫表情凝固了,孙名望心里一惊,是不是价格说错了?
良久,罗尔夫道:“孙,如果我把皮革的机器送给你怎么样?”
瞬间,孙名望呆了,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没有白来的午餐,赵子赟也是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想要皮革!”
“小赵,你不要那么聪明好不好,这让我和孙怎么谈?”
孙名望不解,要购买皮革他求之不得,何必送机器?这大鼻子是不是糊涂了?
“罗尔夫先生,我不太明白。”
赵子赟笑了,“孙局长,他是想全部收购你生产的皮革,当然,这有要求。”
“我就是这个意思,价格可以按照市场的平均价格来定,运到天津就付钱,如果你同意,机器免费提供。”
“这个……”孙名望还是不明白罗尔夫这么做有何好处,他犹豫的看着赵子赟。
“既然孙局长难以决定,我的意见是可以,老罗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大家应该相互照应,一起赚钱。”
结果出乎意料,走出康利洋行,孙名望还是糊里糊涂,他忍不住问:“这罗尔夫搞什么名堂,吃亏的事情也干?”
“吃亏?他精明着呢,你只看到他亏了机器,就没想到这么做他可以省多少钱?赚多少钱?”
“省钱?赚钱?”
“北方皮革都是小作坊,孙局长知道吧?”
“这个我清楚,都是手工制作,不然我怎么会搞不清楚要用什么机器。”
“小作坊一来量少,二来质量参差不齐,他提到一万张的机器,你没反对,就说明多伦最小也要建这个规模的皮革厂,他自己的机器能生产什么样的皮革他清楚,这么大宗的生意他可以省多少人力物力?还有,按照他的要求生产,运回国就可以直接制作靴子、衣服,这又省了多少?质量能保证,制成的成品价格也自然高,这又能赚多少?”
孙名望听了,感慨万千,经商这么多年,还从未想过看不见的利润,今日若不是赵子赟在,罗尔夫提出白给机器带收产品,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给一到两成的折扣,还以为占了便宜。
“当然,他提出市场平均价格,我们是吃点亏,不过我觉得生意是双方的,都能赚钱才长久。孙局长,我建议你们收购皮子的时候尽量定出些要求来,价格也不能太低,牧民养的多,原料才充足,罗尔夫想要的皮革绝对不止一万张,我觉得这厂别建小了。”
“多谢子赟,今日受益良多,这趟来得太值了。”孙名望深施一礼。
在赵家大院,王颂听完孙名望兴奋的说完此事,不由得多看了赵子赟一眼,这个小弟子比他想象的聪明,在一些事情上,他比赵子梧更敏感,也知道进退。
“子赟,我看你和罗尔夫关系很密切,你老占他的便宜是不是不妥?”
“老师,孤立的看,我确实总占罗尔夫的便宜,可他真不知道吗?这其实还有更深的原因,老师您也说过,一战后德意志失去很多,他们急需解决内部问题,在外也需要重新建立势力,罗尔夫作为商人,他不会不清楚这一点,我和他的合作已经提高了他的地位,如今在北方,康利洋行已经是数得上的大商行,罗尔夫在其中起到的作用非常大,这得益于和我们的大宗生意,我能够自由出入太原的德国领事馆就是这个原因。”
“再有,阳高也是山西乃至北方都关注的地方,我只用他的机器,就等于替他做了宣传,在山西建厂的商人多数都会选择他的机器,其他地方也有不少,上海孙经理也说,大哥出名后,他的生意也好做了不少,这些可都是我们给他带来的,其实他现在更担心的是我和其他洋行合作,前段时间,只要其他国家的洋行来找我,他就紧张。所以他更想我占便宜,其实我有时候是故意占的,就是为了让他放心,巩固我们的合作。”
“啪啪”王颂忍不住给他鼓掌,弟子表现得太优秀了。
“子贇,我看阳高已经走上正途,不如来多伦吧!”孙名望一脸期许。
“恐怕现在还不行,等明年吧。”王颂直接否决了。
孙名望有些失望,暗想回去是不是从赵子梧那边做做文章,也许能行?想到这他也不再多说。